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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晶石鑄造成了優美的曲線,相接為聖潔高雅的豎琴。白皙纖長的手指在細線間游走,撥弄琴弦,發出莊重優美的聲音,串聯成古樸的樂曲。

白色長裙的彈奏者身邊,坐着另一位與祂長相一樣的青年,鹿般溫順。

“好聽!好聽!”

樂曲終了,塞西索安緩緩放下手,俯身去看毫不吝啬用着單薄詞彙誇贊祂的人。

那雙眼睛光彩奪目,裏面卻都是祂的身影。

現在也是。

只是那光彩變成了周圍燃燒的烈火。

“塞西……”那雙眼睛裏還寫着疑惑不解,寫着離別許久的悲傷和一點點敬仰與喜悅。

白是祂按照自己的模樣,用神力和聖泉水創造的。

祂喜歡冰冷的水的觸感,因為有種溫潤的真實,遠不及虛僞的熱情下一顆冰冷算計的心來得刺骨。

“為什麽?”白問着祂。

為什麽要毀了這座村莊?村民的熱情和笑臉仍歷歷在目。

火焰舔舐着他的衣擺,企圖齧咬他。焦黑混着血色流淌在他的腳下,白皺着眉,有些委屈得看着創造他的神。

“神谕如是說。”塞西索安毫不留情得轉身離開,白立刻拖着受傷的腿遲緩地跟過去,要拉塞西索安的衣袖。

他抓了一片空,眼前除了被火海吞噬的廢墟,什麽都不剩下了。剛才的一切都像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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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創造者又一次抛棄了他。

白覺得自己應該痛哭,為這個村莊,應該憤怒,為塞西索安的冷漠,可是他什麽都沒有感覺到。心裏像空了一塊地方。

是塞西索安創造他時,忘記了嗎?他不知道,也無處可問。

他是祂的創造物,亦是“違禁品”。神明未經允許是不準創造和毀滅任何東西的。所以在神界短暫溫存之後,他就被塞西索安扔到了人間。

白在人間兜兜轉轉,追尋着成神的方法,但目前沒有人告訴他。他也未曾想過他們再次相見,會是這個局面。

“塞西……索安……”他在火海裏喚着,眼淚不經意就墜落,瞬間被灼熱蒸發。

——

“感覺你變了。”

和塞西索安一同工作,拿着賞罰名冊的黛薇雅淡淡道。

“憑感覺是人類才做的事。”

神握着真理與權力,須客觀公正理性。

黛薇雅轉了話題,“毀了布諾村了吧,我打勾了。真不知道這神谕……”

“嗯。”塞西索安打斷了黛薇雅即将脫口而出的不敬言論,“這種外派下凡的任務,不要再給我了。”

“不給你難道給我嗎?我們是賞罰之神,我賞,你罰。”黛薇雅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塞西索安。

祂生得高大,面冷,不笑時便讓人生出寒毛倒立的恐懼感。一雙淺色玻璃般的眼珠,沒有一絲一毫情緒波動。

“而且,近期你的任務很重哦。”黛薇雅翻着名冊,踱步道,“真是奇怪呀,放火不能讓斯頓用雷劈就算了,怎麽殺人還要你親自去?那不是麗芙的活嗎?”

塞西索安應了一聲,沒有發表意見。

祂回到了祂的神殿,侍者安安靜靜,一點聲音都沒有。

祂邁進了祂的房間,原本會像小鳥一樣啾啾叫着飛向祂的人,也已經不在這裏。

塞西索安疲憊地躺下,側身,手指在空中慵懶地畫出淺藍色的圓圈,很快圓圈裏面顯現出人間的倒影。

“白?怎麽了?”

走在前方的威猛大漢疑惑地回頭看停住了步伐的白。

白望向虛空,搖了搖頭,跟上小隊。

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注視,手指情不自禁摸上為了戰鬥已經剪短的頭發,斂了一切不安的情緒。

而視線的主人,正卷着自己的長發,放在了唇邊,祂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內裏卻是掀起巨浪的深切渴求。

“白……”祂的聲音不複雲淡風輕,“我的……孩子……”

手指再次點在鏡像上,而塞西索安阖上了眼睛。

鏡像裏,威猛大漢卡索正打着火石,他們打算在這裏歇息,淩晨時去狩獵月斑豹。

“白,你今天有點怪怪的。”

白不好意思般撓了撓頭,“對不起,我會調整過來的。”

他确定了,塞西索安在注視着他。這種宛如被拎上戲臺的感覺,讓白很不舒服。但是塞西索安的注視,又讓他忍不住亢奮,想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

“布諾村的事與你沒有關系,你不要自責。”另一位隊友溫蒂妮則道。

“嗯……”白的聲音沉了下去。

“你不會還在想着成神吧?”拉斯特忍不住道,帶着嘲諷和難以置信的表情。

白沒有說話。

成神,因為他想名正言順和塞西索安生活在一起。至少不像現在這樣被動。

“說不定真的可以呢,白有些地方不是和人不一樣嗎?”溫蒂妮繼續安慰着白,反駁拉斯特的話。

“哦,”拉斯特看着白,拉長了聲音造作道,“她像水做的一樣。原來我們隊有兩個妹子。”

那是曾經溫蒂妮評價白的話。她是客觀陳述,可拉斯特的話語卻帶着嘲弄。

“你!”女孩被拉斯特的話語弄得惱火起來,臉漲紅了。但淑女的修養讓她說不出什麽罵人的話。

“別吵!”卡索不耐煩喝了一聲,一切的風波都止息了。

淩晨是月斑豹活躍的時候,但它們敏捷靈巧,動态視力和夜視力極佳,常常在樹木間穿梭,悄無聲息靠近,一瞬間用尖銳的牙刺進獵物的脖頸索命。

準備狩獵的四人在林間尋找着他們的目标。樹葉晃動,溫蒂妮射落了一只鳥,有些可惜地繼續搜尋。

“沙沙——”

拉斯特瞬間離開了小隊,離弦箭一般追了上去。

溫蒂妮擅長遠攻和治療,卡索擅長重擊和保護,唯一能追上拉斯特的只有白。

白看向了他們的隊長。拉斯特有時候就喜歡突然脫離隊伍獨自行動,自大,喜歡邀功。

卡索無奈點了點頭。白于是握劍追了過去。

越深入,從樹葉縫隙裏擠進來的月光就越少,白色的劍散發着柔和的光芒,讓白勉強能看見路。

他聞到了血腥味,卻不曾聽見打鬥的聲音,也不曾聽見拉斯特獨自收獲了獵物後的笑聲和呼喚。他的心沉了下去。

層層疊疊的樹很快變得稀疏,撥開樹枝,踩踏過倒塌的半截樹幹,白的瞳孔皺縮。

一人一豹正躺在血泊裏,看起來像是經歷了一場厮殺,兩敗俱傷。

他急着要跑過去查看拉斯特的情況,卻感知到什麽般往身後揮劍。

風起風過,他的動作終究是慢了,劍被擊落在地上,腰和手瞬間被有力的手臂摟緊,身後的溫度灼熱燙人,一呼一吸都分外熟悉。

“塞西……呃嗯……”白晃動身軀,試圖掙脫枷鎖。

狩獵者的舌頭劃過了獵物的脖頸,溫熱的吐息帶起一片濕漉漉的顫栗,并享受着獵物臨死前的無謂掙紮。

“別這樣……”白的氣息亂了,聲音雜亂地飄浮起來。

塞西索安多想一口咬在白的脖頸上,留下祂的印記。可是強大的理性告訴祂,祂不能。

祂壓抑着本能的想法,斂了所有眷戀,瞬間消失在了月光下。而脫離了禁锢的白,因為腿軟瞬間跪在了地上。

本能的顫栗沒有消失,氣息還是胡亂的。白摸上了自己被舔的脖頸,然後緩緩将手指印在了唇上。

“塞西索安……”他低聲呢喃,像是得到了一小塊貓薄荷的貓。

直到顫栗消失,濃稠的空氣稀釋了般開始流動,白才撿起劍起身,探看拉斯特的情況。

還有氣。

他迅速拿出了信號彈,給拉斯特簡單包紮止血,然後等待卡索和溫蒂妮的到來。

“這傷得休養很久了。”到了休息的地方,溫蒂妮看着昏迷低燒的拉斯特道。她又看了看一直低着頭很沉悶的白,語氣溫柔得安慰他,“白,這不是你的錯,是拉斯特擅自離隊的。你不要自責了。”

“嗯……”白沉悶地應了一聲。

“我想我們該考慮重新招募一名隊友。”卡索如是道。

他們本就是自行組隊的小傭兵隊,好聚好散沒什麽牽絆和人身安全財産保證的。

只是這次月斑豹懸賞獲得的獎勵,拉斯特功勞最大,分到的會最多。他們也會出于人道主義照顧他幾周。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拉斯特醒來就發瘋了。因為他的腿被撕咬得太嚴重,很可能這輩子都不能疾跑。

聽着房間裏傳來發怒大叫的聲音,房間外的三人對視一眼,苦澀地搖了搖頭。

傭兵懸賞本來就是拿命掙錢的,遇到這種結果只能說運氣不好不壞。不好的是落下的病根,好的是活着。不……或許這樣活着對有些人來說生不如死。

卡索留下了屬于拉斯特的懸賞金,帶着溫蒂妮和白悄無聲息離開了。

“白,你還在自責嗎?”

原本路上會偶爾叽叽喳喳的白一路上都沉默不語,溫蒂妮有些擔心地皺眉問道。

“我……我只是”,白艱難地開口,“有點想念以前的日子。”

想念在清冷安靜的殿堂裏,他縮在塞西索安的懷裏,享受祂的撫摸;想念在聖水池裏,他朝塞西索安潑水,塞西索安笑着反擊他;想念塞西索安為他彈琴;想念塞西索安……

“可是,那些日子都已經回不去了不是嗎?”溫蒂妮問道,不然白怎麽會來做傭兵呢。

“你可以退出。”卡索則是道。

“啊我知道的,我就是在有些日子會有些傷感,過幾天就沒事了。”白撓了撓頭,笑着說到。

作者有話:雖然“我的孩子”有點出戲,但……嗯……沒錯就是這樣……塞西索安不願意承認白是祂的愛人。因為祂覺得那是人類才需要的。但是祂也不願意承認白是祂的所有物,因為那樣很冰冷祂心裏會不舒服。

嘴硬心軟的神嗚嗚嗚。

白和塞西索安是有感應的,畢竟白是塞西索安創造的。然後出現在人間的基本都是塞西索安的分神,不是本體。

還有大家應該看出來了,白不是在自責捏[吃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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