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

楔子

廣袤無邊的海水接天連地,一望無際的蔚藍幽深,所有的驚心動魄都隐藏在風平浪靜的海面下,那是陽光都無法照透的地方。

幽深靜谧的深海中,深藍發黑的海水旋轉着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海水一縷一縷的打着旋兒向四周飄散,水流四散的中心,一條近百米長的鯨魚軀體筆直的豎立在其中,巨大的身體光滑溫潤,在黑暗的深海中泛着瑩瑩柔光,它一動不動的挺立着,随着水流的波動緩緩下落。

一條只有它十分之一大小的幼鯨,圍在大鯨魚四周不停的撲騰,用頭去撞它的身體,用身體去摩擦它的皮膚,試圖頂着它的身體讓它浮上去,可惜力氣太小根本無法撼動這龐大的身軀,只攪的周邊海水不斷的翻湧,震蕩,形成一圈一圈的海浪......

随着鯨身緩慢的下落,小鯨魚不死心的圍着它頂撞,重複着千百次的動作透着絕望,口中發出凄厲的哀鳴,大滴大滴的淚水順着大大的眼睛滑落,融入到海水中,痛苦的悲鳴仿佛從整個身體裏爆出,低沉悠遠的哀鳴聲似從遠古而來,傳遞到海洋的每一個角落,震蕩出一股股海浪,随後消散無蹤,映襯的整個深海既空曠又寂寥。

‘不!不要離開我!媽媽,你睜睜眼睛、動動身體!'無聲的撕喊在小鯨魚心底久久盤旋,說不出話的他,口裏只能發出尖銳的鳴叫,失去至親的痛苦讓他悲痛欲絕,這是他唯一的親人,他不願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不知過了多久,緩慢的下落到幾百米深的海中,小鯨魚漸漸停下了撲騰的身體,慢慢安靜下來,靜止在了海水中,空洞的視線注視着那巨大的身軀,因不再受外力碰撞,而緩緩的垂直、下落,慢慢的...慢慢的...滑向了深深的海溝中。

目力所及再也看不見那龐大的身影時,他還在海中靜靜的注視着,仿佛能從無處不在的水流中,感受着那墜落的身影劃出的痕跡。

他注視着母親軀體消失的方向,想象着母親的身軀沉落進萬米深的海底,在這漫長的下落過程中,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各種生物會圍攏過來吞吃她的身體,她龐大的軀體可以供它們吃很多、很多個月。

大型海洋生物吃完,蝦蟹蠕蟲會聚集而來,享用第二波的餘韻,最後只剩她的骨骼沉落進海底,在時間的演化下,被細菌分解形成礁岩,為各種各樣的生命提供生存的食物和栖居環境,會養育方圓百裏的海洋生物上百年,也會徹底改變海底地貌,在祖地中打上自己的烙印。

想到母親溫暖的身軀會逐漸冰冷,會被啃食殆盡,小鯨魚心肺驟冷,簌簌發抖,可是他的眼睛幹澀無比,淚水已經幹涸,痛苦讓他發不出任何聲音,身體蜷曲抖動,在靜谧的深海中無聲的撕心裂肺......

深海中連時間仿佛都靜止了,不知過了多久,小鯨魚緩緩的動了,他慢慢的甩動頭部,向上游去,從此以後,只剩下他了,在這廣闊無垠的海洋中,再也沒有了庇護,他來到這世間唯一的保護者,殒落了。

海面漆黑一片,浪濤不斷翻湧,天空群星暗淡,透着無機質的冰冷。

失魂落魄的小鯨魚默默的浮出海面,呆呆的看着遠方,漆黑壓抑的天空掩映着無邊無際的海水,空洞、孤獨從四面八方襲來,冰冷的海水無處不在的包裹着他,無處可逃。

很久很久,小鯨魚空白的頭腦才開始緩慢的運轉,他木木的想,自己來到這裏應該有十多個年頭了吧,是的,他原本不屬于這裏。

他在剛上高中的時候,就在一起醉駕的車禍中身亡,死前他最後的意識就是恐懼,大腦一片空白,眼前一花就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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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發生了什麽,明明應該死透的他,竟然重新有了意識,驚吓不輕的他發現自己竟然變成了一頭剛出生的幼鯨!

睜眼看到一個陌生冰冷的海底洞穴,有一個巨大的鯨魚頭顱立在他眼前,大嘴一張能把他裝進去,他看着那一排排閃着寒光的尖利牙齒,還沒完全清醒就驚恐大喊,發現自己發出的是尖銳氣音,那張大嘴還向自己靠近,又再次失去了意識。

想到自己第一次看見母親時被吓的直接厥過去,小鯨魚心頭泛起帶着微酸的暖意,母親一直精心的照顧着他,守在他的身邊。

在他終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噩夢中,而是真的生活在海底,跟一頭巨大的鯨魚生活在一起,巨大,是的,他對自己這輩子的生母最初最深的印象就是巨大,長長的身軀從頭看不到尾,能輕易的把自己包裹起來。

從最開始的驚慌失措,到後來跟着母親慢慢的适應生活,他适應了很久很久......

他不習慣沒有雙手雙腳的身體,不習慣永遠待在水裏解決吃喝拉撒,不習慣認一頭鯨魚為母親,不習慣身邊那麽多魚卻只能跟母親交流的孤獨,随着時間的流逝,所有的不習慣他都一一克服了,可是此時此刻,這些都不重要了。

當突然間母親告訴他,她的壽命将盡,要在祖地安眠的時候,他簡直不敢置信,他的母親是一頭修煉了幾百年開了靈智的鯨魚妖,怎麽會突然就要離去,他痛苦、害怕,不可置信。

十幾年的陪伴與照顧,他不知不覺已經把母鯨當成了真正的家人,是母親的關懷和養育,才讓他能适應這裏并活了下來,他努力學習做一頭鯨魚,學習捕獵,學習海洋生存,學習吸收使用靈力。

他來到這片陌生的世界,只有母親,唯有母親,這是他唯一的親人,可是,母親卻要離開他了,他怎麽舍得,如何承受...

無法想象以後要怎麽孤獨的生活下去,可是再怎麽痛苦絕望,也阻止不了生命的逝去。

母親在最後時刻吐出自己的內丹渡給他,母親的內丹能量強大,足夠供他修煉很久,他有了足夠的靈力供給,會縮短修煉時間,讓自己盡快成年。

感受着身體裏那不屬于自己的內丹,悲哀的意識到這是母親為自己提供的最強大最溫情也是最後的庇護了,他要留在這裏修煉成長,守護着這片海,守護着母親。

這片海域是他們一族的祖居之地,也是魂歸之所,所有死亡的族人都會在這裏靜靜等候最後時刻的來臨,靈魂在此安息,軀體回歸大海。

在此後漫長的時光中,母親滋養着海中萬物,包括他的孩子,母親的死亡成就了他的新生。

一鯨落,萬物生

鯨落十裏,萬物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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