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林嗔時：還玩游戲

第十六章～林嗔時：還玩游戲

桐市中學的天橋又叫“情人橋”，橫貫東西兩座校區，地理位置突出，讓遠在辦公樓的老師将橋上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落日賞景的好地點，也沒有哪對小情侶敢在橋上閑逛，頂多大膽的虛晃一下拍張合影照。“情人橋”上被打飛的情侶不計其數，“情人橋”下則是一片玉蘭、櫻花，夾雜着幾棵櫻桃、桃樹，每當春末盛夏，再經天橋的自然位置遮擋，學生絡繹不絕。

東餐廳變成熱門，從天橋上經過的學生眼神悄悄地掠過三人。

蕭子賀朝中間的聞緩歸靠近一步，感覺可能錯過了什麽，手不安地摩挲着兜裏的手機，狐疑地看林嗔時。

“新生提前來了嗎？我怎麽從來沒發現咱們學校餐廳這麽火爆！這一天我好像都在被打卡。”蕭子賀只掃了一眼，熟面孔不少。

十六七歲的年紀，愛恨講不清緣由。有些人像林嗔時有仇當場報，從此萍水不相逢，有些則像蕭子賀比當事人還要在意。

“下回，為你在二樓訂包間。”周迩廈端着一盤豬腳，撥了撥蕭子賀的校服，特有眼力見地從蕭子賀和聞緩歸中間穿過，道：“別愣着了！聞總先搭一下手，林爹您請，幫聞老師打飯。”

林嗔時看着豬腳“嗯”了聲，幾人分散開。等林嗔時再回到餐桌，讓周圍探究的目光冷凍，聞緩歸旁邊的座位上多了一個包裹。

周迩廈示意：照你的吩咐辦了，原主簽收。

“你們跟豬有仇？”蕭子賀第二次發出靈魂質問。

單運：“考了一天試，耗費太大，多補充。”

“您用不着補……”蕭子賀沒說完，餐盤已經朝他挪了半寸。

周迩廈：“我同意。”

自從林嗔時憑空出現，聞緩歸感覺周圍變得吵吵嚷嚷，不是煩躁，更接近生活，不自覺笑得肩膀顫抖。

餐廳的學生交替不斷，單運照舊為了下一口吃哪道菜跟周迩廈過過嘴，對面的蕭子賀時不時加入混水摸魚，然後招來周迩廈一陣暗戳戳的冷箭。

聞緩歸收回視線，一直咬在唇齒間的筷子總算想起本職工作，然後漫不經心地撥弄着餐盤裏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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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嗔時動了動筷子，發覺隐隐一排目光盯着他，單運将一片豬肺夾到盤子邊沿：“林爹，你嘗嘗，挺鮮。”

周迩廈看到林嗔時堪比豬肺的臉，扭身喝了一口水，掩飾到了嘴角的笑。

“聞總，考完試，你們有什麽安排？”單運對方才的風雲大變沒有感知能力，任憑外面被他攪得翻天覆地，他自巋然不動。

蕭子賀越過單運瞥了眼人精，嘆為觀止：“後面期末考才是關鍵，這次的小考只是練手。”

國際A班的學生參加考試已經罕見，單運靠着最近的肩膀，拖長了聲調：“只稍微放松一下子。”

“我看你不只想一下子，幹脆一輩子。”周迩廈玩笑道。

林嗔時看兩人毫無空間的距離，垂下眼皮。周迩廈立時托着單傻子的腦袋，忍一時時務，問：“聞總，要是我們A班的人進了前50，有沒有獎勵？”

國際班學生想來沒少鑽研飯桌文化，每回周迩廈一開口，蕭子賀都得神經緊張，一不小心讓他鑽了空子能将聞緩歸繞進一盤豬肺裏。

真心黑！蕭子賀心裏暗道，這是回報他上午繞單運的仇。

“前50也太謙虛了！你們校霸當初可是直言拿下第一。退十步講，怎麽着也得到前十名。聞聞，你輔導校霸已經是最低價優惠，不能再虧本了。”見聞緩歸的餐盤快戳成粥，他長腿一伸，提醒心不在焉的聞緩歸，腳尖碰到對面的膝蓋愣了愣，聞緩歸沒動靜。

林嗔時的手速快，若無其事壓住桌角，兩人對視一眼。蕭子賀也不作态，眼神讓他管好自己的人。

林嗔時順勢将餐盤朝聞緩歸一靠，正襟危坐：“聞老師，我需要您的鼓勵。”

單運挑着豬肝噎住了蕭子賀的嘴：“蕭老二，提前祝你學業進步，心想事成。”

周迩廈拿了罐可樂跟蕭子賀一碰：“你看旁邊那位同學已經瞄了豬肝不下十八眼了，我猜應該對豬肝求而不得。”

莫名被cue的男生不自覺先看了林嗔時一眼，讪讪地笑了笑，将餐盤端到中間：“謝謝，糖醋鯉魚要嗎？”

單運定定看着男生，正是體育班的姜呂。

林嗔時：“聞老師，我們歃血為盟，成績公布下來，我進了前50名，你助我失而複得。”

眼見他将一小碟子豬血盡數夾到聞緩歸的餐盤。

蕭子賀眸子動了動，臨陣倒戈：“聞聞，這個盟你能應！”

“聞總照顧林爹這麽多，我們也想表示感謝。你喜歡球鞋嗎？有沒有喜歡的球星？”單運端着手機，想到之前那張模糊的籃球場照片。

“我不會打球。”聞緩歸像是解釋某些不成文的誤會，突然回道。

蕭子賀清了清喉，沒心沒肺地笑道：“聞聞四肢欠發達，啦啦隊的吉祥物考慮一下。”

餐廳的學生漸漸地少了，蕭子賀被一盤豬肝噎得慌：“我去買水，聞聞你們要嗎？”

他看着聞緩歸，聞緩歸心領神會：“我跟你一起。”

“行，門口見。”單運接連踩了幾回痛腳，乖巧地坐在原地。

林嗔時：“長在餐廳的椅子上了？”

周迩廈：“光顧着跟蕭子賀繞豬跑圈，飯都沒吃幾口，您繼續上課，我們慢慢吃完也該解甲歸田。”他點了眼座位上的郵包。

林嗔時順手一提，拎着校服外套到門口等人。

周迩廈迅速拿過單運的手機，起身坐到過道：“同學，當個工具人。”

鄰桌一米九的男生守着餐盤，吃的叫食不下咽，怔怔看着已經走到門口的背影，方才猛地回神，大口地塞了一嘴飯，詫異地盯着周迩廈，只見對方打開了論壇。

蕭子賀從冰箱挑了幾瓶礦泉水，問：“老人家回來了嗎？”

“再過兩天。”聞緩歸扶着冰箱門，拿了一瓶冰紅茶遞給他：“客氣了。”

聞言蕭子賀無奈地笑了笑，喝口紅茶緩了緩被周迩廈打亂的節奏，盯着玻璃門上兩人的影子：“尚墨聯系你了。”

“嗯。”

“尚墨的建議也不是全無道理，如果他堅持……”

聞緩歸不置可否。他一開始接受尚墨，也是存有私心，尚墨出國前權衡利弊，是他當前最好選擇。

幾桌開外的四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們。

“你瞧瞧，A班學生跟一班多麽團結友愛，互幫互助。關鍵人家正大光明，不像咱們……做賊心虛。”

想到蕭子賀掃的那一眼，兩人狼狽地彎腰碰的腦門響。陸令謙撫摸已經看不出的“傷痕”有些幽怨。

趙苑翻了他一眼：“你的語文是哪個老師教的？”

陸令謙：“語文師太的關門弟子。不過看咱倆的發展，一個數學老師，一個英語老師。”

“你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酒有什麽好！”陸令謙熟練地挑出水煮肉片裏的花椒，“能一起喝酒的人永遠都是主角，咱們可不能本末倒置。”

趙苑的手突然勾着陸令謙的後腦朝下一按。不多時，學生們從旁邊叽叽喳喳地經過。

“你是怕他們發現咱倆，還是怕咱倆被發現。”撫着後脖子的陸令謙恍惚有種上學的緊張感，眼角掠過男生走遠的背影，只見男生背在身後的手晃着兩根手指，他禁不住扯了扯唇角。

猛地對上趙苑打量的目光，趙苑正要順着他的視線一探究竟。

陸令謙傾身湊近：“趙老師看什麽這麽專注，我也瞧一眼。”

帶着暑氣的的陰影扣下來，趙苑的屏幕界面倏地暗了，她擡眸看到陸令謙的眉眼，忽然猶豫瞬間，好像時間迅速倒回到久遠的高中時代，在兵荒馬亂的課間和心心念念的那個人面對面心不在焉地吃一頓飯，聊什麽已經毫無印象，只是會在某個時刻，憧憬以後的幾十年，也這麽面對面該多好。

曾經的少年變成了青年，仍然坐在對面，哪裏變得不同了。

可能青春的意義在于沒有人永遠青春，永遠有人在經歷青春，遺憾又是青春不變的主題。

“林嗔時比你多長了顆心。”等人走遠了，趙苑緩緩地松了口氣，已然從心理上站到某一方的陣營，淡淡道。

幾十年如一日，挑走花椒的水煮肉片仍然帶着花椒的氣息。

“多謝趙老師誇獎。”陸令謙低聲回道：“這叫青出于藍勝于藍。”

*

果不其然，論壇一條新帖迅速置頂：跨越國界的愛戀，兩任校草的再“續”前緣。

門衛室拍的照片。

【墨麽聞cp第一護衛】：直接到門衛，這麽高調！

【墨麽聞cp和好了嗎】：嗚嗚嗚……誰懂啊，我又能磕了。

【尚大宮主】：就這麽放在門衛？有沒有人實時跟進！

【吃瓜第一猹】：不然？讓外賣小哥捧着999紅玫瑰在教學樓下大喇叭播報，不出十分鐘，被教務主任請走。校草和校霸還是有區別，hhh……

【嗔遇其時】：我們嗔嗔不約，勿cue，謝謝。

【嗔嗔好乖】：尚墨和聞緩歸，全校衆目睽睽下，誰有膽量拿走，敢拿出來？

【？？？】：別說，你們真別說！手賤心黑！

【尚大宮主】：不行，我現在到門口盯着。

【？？？】：不用了，我先替人拿走了！

【嗔嗔好乖】：三少，我弱弱地問一下，你替誰拿的嗎？

【嗔遇其時】：我剛剛獲知一條重磅消息，打臉。

【？？？】：我以為全校人盡皆知，一家人分什麽誰！

【姜戶川楓】：圖片jpg。

【嗔嗔好乖】：這麽有安全感的背影！這麽修長勁瘦的手臂！這麽好看的手指！嗔嗔拎着聞緩歸的“前任”。

【嗔遇其時】：我同學見證了全程，三少親手将東西交到聞總手裏，嗔嗔幫聞總帶回教室。

【墨麽聞cp還能不能複合】：他們發展得這麽快？已經能坦然接受對方的存在了？

【吃瓜第一猹】：他們的關系比生物基因圖譜更複雜，我看不明白。

……

蕭子賀百感交集地從論壇收回精力，習慣靠着後座閑談幾句，冷不防一只腳踩着他的凳子邊沿，讓他僵持一個不前不後的姿勢，他扭頭一看，不由地心裏發酸。

只見聞緩歸趴在桌子上眉間緊緊地擰着，好像在夢裏也被什麽糾纏。

蕭子賀默默嘆了口氣，轉過身，聞緩歸總是遇到一件件的煩心事，讓他應接不暇，能有一刻的逃避也是奢侈。

空曠的教學樓裏回蕩着男生的聲音：“聞聞，我只是想聊聊。”

左右搖擺的空間仿佛巨型的旋轉樓梯，聞緩歸暈頭轉向，猛地被一只手腕箍住，映入眼眸的是籃球場的燈光，看不清對方的臉：“聞緩歸，我能占用實習男朋友的名額嗎？”

聞緩歸喉間一滞。

“我商量過，現在國內的情形對你不樂觀，尚家願意資助你，我們一起出國。”

“聞緩歸，你還來嗎？”

……

潮濕的寒氣瞬間籠罩聞緩歸，他感覺眼皮很沉，試圖睜開眼睛都沒能成功，眨了眨眼睫，看着玻璃上蒼白的臉被一道道水痕清除。

“你也沒上課嗎？”

車裏的人開了門，坐到更遠的位置：“上車。我是國際A班的林嗔時，下次我想你來找的是我。”

這回，聞緩歸驀地睜開眼睛，看到蓋在他眼睫上的手掌頓了頓，夢裏的聲音近在咫尺：“再睡一會兒。”

聞緩歸将臉壓進校服，聞到一陣天然的草木香，他宕機地眯起眼，分辨着來自林家庭院的植物。

手指探到領口，貼了一下聞緩歸的臉，不等他快速撤回，聞緩歸湊近将他的手指壓住。

“我看到了，沒有打呼，也沒有流口水。”林嗔時低聲道。

聞緩歸的手在筆袋裏翻了一陣，紙條原封不動地回到林嗔時面前：還玩游戲嗎？

林嗔時坐正，眼角餘光注意教室後門的窗戶，垂眸動筆。

聞緩歸看着他在問題後面緊跟着英譯中，立時明白過來，默默地收好校服，收回紙條，最後多了一條：你試試。

老小區樓下夫妻的動靜戛然而止，聞緩歸趴着欄杆上，借路燈的光猛地照亮游戲界面，看清置頂的好友昵稱。

單運提的“look me”實際是“兩只眼睛”表情，前面還有三個英文字母：WHG。

聞緩歸的呼吸跟着心跳變得忽然加速，鬼使神差地修改了自己的昵稱。

【WHG“look”ME】：看到了【LCS“close to”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