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林嗔時：你不能愛屋及烏

第二十三章～林嗔時：你不能愛屋及烏

“你找什麽？”

林嗔時從後門走到聞緩歸的桌邊，翻着筆袋：“車鑰匙。”

蕭子賀将自己的鑰匙一扣，只見林嗔時額間青筋彈跳，悶聲合上筆袋，沖出了教室。

沒有回複。

林嗔時騎着自行車仿佛回到紫桐花路的一年，小區裏的路燈亮了，樓下夫妻沒有下班，三樓的窗戶映着對面的燈光。

呼吸和腳步回蕩在樓梯道，到了近前，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沒有關緊的門現了一道縫。林嗔時一口氣适才喘勻，他撥了一通視頻。

“嗡嗡嗡”，門頂上傳來震動，林嗔時眯眸，探手摸到聞緩歸的手機。

當門被拉開，盛夏的風從陽臺的花園撲過來，額角的濕氣漫到了眼睛，坐在秋千上的人忘記了搖晃，撫摸着手裏的貓轉過臉，倏地彎起眉眼道：“我走錯門了。”

林嗔時晃了晃手指上的車鑰匙：“我沒有拿錯車。”

“啊，我還想明天搭你的車。”

“沒辦法了，小孟自作主張帶車回來了。”

林嗔時從臉紅到脖子，呼吸也顯得特別沉，露在外面的手臂可見緊繃的筋脈。

聞緩歸看着神色平靜：“我想……”

林嗔時撫平了肩膀的褶皺：“想靠就靠。”

兩只受疊加在上面，聞緩歸的臉抵着手背，從一角觑着林嗔時：“林嗔時，為什麽你總是盯着燈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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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嗔時聲音淡淡，握住立在他眼前的手心：“因為我像只見不得光的鼹鼠，生怕被人一鏟子挖到地洞。”

聞緩歸的眼前飄過那麽一副景象，黑色的角落只有一片藍色，浮光掠影，不等他捕捉到細致的畫面：“我們藏得更深一點，不讓人發現。”

“嗯。”

夜裏十一點多，容觊凜從夢裏跌落到床下，屏住呼吸，仰面跟空氣對峙，他撥通了一條號碼，很快對面響起一個溫潤的聲音：“容少，又失眠了？”

“應醫生，有件事想問問你。”容觊凜開口有些啞。

對面頓了頓，道：“如果跟嗔時有關，你還是直接問他。”

“嗔時眼下很好，不過跟他也有點關系。我想知道一些關于精神方面的常識。”

“我們見面談。”

*

暑假第一天淩晨四點，聞緩歸趴在欄杆上朝三樓一探，輕輕地點了幾下手指，欄杆顫音傳到樓下。他輕手輕腳地下樓，瞥了眼三樓緊閉的房門，正打算快速沖。門猝不及防地打開。

“你醒了。”

林嗔時虛空敲了敲門，示意他的欄杆暗號。聞緩歸不解地打量，卧室離着欄杆那麽遠，林嗔時的感官這麽靈敏？

聞緩歸：“醒了就跟我走。”

淩晨四點的桐市街道只有風在游蕩，空氣變得清亮，聞緩歸的目的地是市北早市批發市場，越是接近市場街道，從四面八方湧出來的車輛争先恐後朝一個方向彙聚。

早有一車車的瓜果蔬菜停在固定地點，批發的商戶顧不上閑聊，一手轉賬交錢，一手搬運貨物，車上車下男女老少皆有，林嗔時跟着聞緩歸，負責将挑中的貨搬回車。眨眼時間，滿滿的貨已經分到了桐市的不同街道，這個不起眼的物流中心和桐市人的生活息息相關。

來來回回不到一個小時，返程的林嗔時看着身邊的車輛如何匆匆地彙聚，緊接着匆匆地分散。

聞緩歸沒有回樓上打擾老人，拿着毛巾擦幹淨身上的汗，見林嗔時坐在窗邊一副宿醉剛醒的狀态，又拿了條毛巾幫他擦臉。

“累嗎？”

林嗔時眨了眨眼，手臂抱着聞緩歸。

聞緩歸的毛巾貼着他的頸：“多大的人了。”

“七老八十，我也想人陪着。”林嗔時悶聲道，順勢側躺到床上，腳盤着聞緩歸的腿，用力一帶。

毛巾晾在床角，聞緩歸枕着手臂躺在林嗔時身邊，晨間的日光讓呼吸變得炙熱。看着聞緩歸悄然入夢，記憶的線不經意被人提起，林嗔時身不由己。

灰白的空間鍍上顏色，逼真得恍惚時間近在眼前，夢境裏的林嗔時和容觎凜很小兩只，交談聲無比清晰地回響。林嗔時曾經怎麽也想不起那天的具體情形，他以為自己不記得是對過去的告別，不同于容觎凜的自我放逐。

“數學滿分，我們一家到游樂場，三天兩夜全歸我。”林嗔時抖着試卷。

容觎凜：“湖姨和姨夫不怕把你寵成二世祖。”

林嗔時：“我靠真才實學賺的。”

“他們應該要求讓你語文拿滿分，英語也行。數學，你還用努力嗎？”

“天賦也是努力的一種形式。”

到林氏集團沒有找到林定的兩個孩子走出電梯，大廳擠滿了人，保安粗聲吼道：“林董不在，沒有預約，請您離開。”

“沒有林氏從中阻撓，輸贏未知。你們毀了我，毀了我的孩子！”

“攔住她，她手裏有什麽？”保安突然驚慌，只見女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揮了一下一下，接着是彌漫的血腥。

前臺職員大驚失色，生怕因為的自己疏忽惹出亂子：“是美工刀，快……別靠近她。”

場景瞬間混亂不堪，腳步紛雜，晃眼的刀具在争奪時毫無預兆地朝兩個男孩砸落。

“容凜觎，你傻站什麽！”

“叫醫生，林少爺。”

回過神的容觎凜手上全是血，血還從林嗔時的臉上滴落，越滴越快，成了一片血泊，女人跪在血泊，顫抖不已。

“對不起，對不起，聞聞……”

林嗔時驚醒，不自覺捏着聞緩歸的手腕，驟然找到用力點，掐出了痕跡，聞緩歸蹙緊眉。林嗔時揉着方才的掐痕，手指撫過聞緩歸的眼角眉梢，從某些角度看，是有一點點相像，可誰也不會是誰的翻版，聞緩歸在那層模板上長出了自己的特性。

不知不覺已是上午，直到門鈴響，聞緩歸睜眼，身邊的人起了床，門口傳來岳映枝的聲音。

“小林，你們醒了？我買了點早餐，趁熱吃。”

岳映枝看到樓下的車，貨物沒有搬進樓，聞緩歸又不在房間，便猜到在樓下。

看情形，林嗔時已經跟兩位老人打過招呼，想到岳映枝在廚房窗臺增添的綠植，聞緩歸不由瞥了眼吃着小菜喝粥的男生。

林嗔時：“我很好養活，澆一點水自力更生。”

兩人整理了廚房，為營業忙活。

【……】：聞聞，今天我讓班裏的人到場？

【我家小美人】：一班是我的底牌，哪天人少，你們再來。

【……】：行，先讓國A班湊一場。

聞緩歸被他點醒，方才林嗔時發了動态，打開只見“閑時cake”的小燈牌：開業倒計時。

“林嗔時，你在A班群發了？”

“我只在【閑時cake】群裏回複，問的人太多。”

前段時間聞緩歸開啓了免打擾模式，沒有查看群消息。

兩人分工合作，林嗔時在刀工和烘烤方面的進步突飛猛進。

夜幕降臨，城市放緩節奏，小車的燈牌連成一條銀河。

“上次多謝你，蛋糕你選我送。”聞緩歸的蛋糕鉗跟着男生的目光移動。

姜呂沒想到聞緩歸還能認出他，被一方方蛋糕繞得眼花缭亂，聞緩歸見他拿不定主意，指着菠蘿蛋糕問：“你嘗嘗這個？”

林嗔時接過蛋糕鉗：“這是我的。”

只見姜呂不知所措：“我不挑，哪種都行。校霸不喜歡哪款，我都要了。”

“我都喜歡。”林嗔時對着聞緩歸，“真的要送？”

聞緩歸颔首回應，林嗔時夾了兩塊菠蘿蛋糕：“我送你。”

姜呂拿着蛋糕盒，盯了林嗔時半晌，最後才道：“校霸，你有事直說，我挺不好意思。”

“體育班有多少人？”林嗔時問。

姜呂：“放心，等那群飯桶回來，我包圓。”

聞緩歸沉默地立在一邊，看男生瞬間底氣十足，燈牌的光恰巧掩藏了他臉上的局促。

“我能享受這種待遇嗎？”

林嗔時将将活泛的神色立時冷了幾度，最先沖出來的身影，小小的只顧朝前面跑。

“小時哥哥，你真的來賣蛋糕了。”容綿錦像只小螃蟹在蛋糕車前挪動。

見過一次面，聞緩歸俯身問：“你喜歡什麽水果？”

容綿錦上回被容觊凜拎走，對聞緩歸念念不忘，大方地牽着他的手道：“每一種都要，我是來送錢的。”

聞緩歸客客氣氣地在她的指點下，打包試吃。

“別用那麽晦氣的眼神看我。你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多跟他學學，不要跟錢過不去。”容觊凜漫不經心地掃手機。

趁着容綿錦将人帶得稍遠一點，他悄聲道：“錢虔，還記得吧？她回來了。”

家長登記冊的名字赫然回到腦海，林嗔時：“哪怕我們不是一家人，當時的條件，我也會選擇那麽做，你不過在那時候變成了當事人之一，何必拿別人的過錯懲罰自己。”

“是別人的過錯，你看看他的臉。”燈影邊的男生低眉輕語，令人有些道不明的不安：“你不會産生錯覺嗎？”

“你也知道是錯覺，讓自己清醒點。”

容觊凜：“總之，我不會讓它發生第二次。”

林嗔時猛地喊道：“聞緩歸，錢收到了嗎？”

走神的人被他的喊聲驚了一跳，只見小姑娘滿嘴奶油的看着他：“哥哥，你睡着了？”

聞緩歸眨了眨眼睛：“做蛋糕很辛苦，要起的很早。”

等容家兄妹倆提着蛋糕走遠，聞緩歸的視線仍沒有收回，旁邊的人影越靠越近。

林嗔時：“他們是我小姨的孩子。”

聞緩歸：“啊？”

林嗔時：“你不能愛屋及烏。”

老樓房的牆壁一碰便窸窸窣窣地剝落不少灰塵，樓道沒有光亮，林嗔時靠着房門，隐約見聞緩歸的眸子映着自己的影子。

聞緩歸的氣息近前：“林嗔時，我感到了危機。”

林嗔時手臂一緊，提起他的腳尖，不等他回答。

樓上先開了門：“聞聞，你在外面嗎？”

細微的光順着樓梯爬到兩人腳邊，聞緩歸清了清喉嚨，含糊應答。

“剛才摔倒了？”

“遇到老鼠了。”

岳映枝納悶：“小林有只貓，好久沒見到老鼠了。”

“我……我先在三樓做張卷子。”

“別太晚，學生還是要睡眠充足。”

“不打擾，我也睡不着。”

林嗔時的眼睛覆着混雜奶油果香的手心，他眨了眨，撓着聞緩歸蔓延到心口，道：“聞緩歸，我們正式開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