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希臘
希臘
半島的天氣有一種盛夏的甘甜與炎熱, 謝觀的穿着變成了淺色系,淺灰色條紋西裝、白襯衣內搭還有白色西褲,風和日麗中和了他鋒利的棱角, 連帶着平日裏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勢都減弱了。
卉滿穿着各種度假風的裙子,搭配羅馬拖鞋和涼鞋,兩人手拉手在島上慢慢走,精神狀态都很惬意放松, 懶懶地曬在太陽下發酵。
海風吹來幾千年前的神話,吟唱與世隔絕的自由,風跟着他們的步伐,晴日絢爛,透下鍍金的純色。
卉滿想伸手去觸摸陽光,動了動,謝觀的手并未拿開,卻還故意不看她,裝作若無其事。
她像太陽下的貓那樣半眯起眼睛,把他的手指更緊的勾起, 占滿空隙,遲緩的情緒與欲望都在安詳輕放。
晚上太陽落幕, 現出奢華迷離的天際線, 這座島上盛産橄榄,風吹綠浪, 曼妙女郎們走過仿佛神聖的豐收女神。
謝觀握着她的手,一直向前走, 這段路像是從客廳到卧室的路, 他牽她走過長長樓梯時,不說話, 神色莊嚴,她能從仰視的餘光看到一截繃直的襯衫領口,和頂端的兩粒金色紐扣,腳下琴弦底的皮鞋嗒嗒響,他總是那樣将她帶到床上,那段時間她以往總是覺得很漫長,她的手不停想從他掌中滑出。
走在樓梯上時,她感到墜落,自己的腿将要被他打開。
走在伯羅奔尼撒,她跟他說,看不懂他。
“我也看不懂你。”
“我比你看不懂我更看不懂你。”
他握她的手更緊了:“那你可以靠近點看。”
卉滿突然停住不走了,想找個長椅坐下,有粒小石子紮進了腳底軟肉裏。
她松開謝觀的手,單腿蹦跳到路邊,在草叢裏席地而坐,脫下那只羅馬編織涼鞋,正要把石子扣出來,謝觀已經動手了。
他蹲下身,把她的腳捧在手裏,微微的摩挲,卉滿感到腳底發涼發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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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血了麽?”他低下視線觀察,發現腳掌凹陷的邊緣被咯的發紅了。
卉滿縮了縮腳丫:“不是很疼。”
謝觀從衣襟裏掏出幾張酒精濕巾,給她細致擦了擦,涼意竄流皮膚,然後他自己擦了擦手。
“我背你回去。”
他站起身,沖她伸出手。
卉滿跳到他背上,手圈過他的脖子,她的頭發瘙的他後背發癢。
他蹙眉:“你不要亂動,頭發很煩人。”
“誰讓你不同意我剪短頭發的。”
“好,回國後你剃成尼姑吧。”
他們像冤家那樣鬥着嘴,哼着沒有歌詞的音樂,卉滿趴在他肩膀上各種張望,忽然發現從這個角度,可以通過謝觀敞開的幾枚襯衫紐扣,看到他半遮半掩的白胸,性感誘人,很想嘬……她手已經摸了過去。
“你在做什麽?”謝觀繃着臉。
“有東西掉進去了。”
“什麽東西?”
卉滿手指伸進他衣領,夾出一片很薄的落葉,指尖撩過溝壑中微微凸起的赤紅朱砂。
“是葉子啊,我看看還有沒有。”她繼續上下其手。
謝觀忍受着她的為非作歹,呼吸漸漸加重。
卉滿操作途中想當然理解了一番,詭異的思維方式開始運作發散了,謝觀平時在家裏都捂的這麽嚴實,鍛練得這麽結實給誰看呢?
只有她能看到,那肯定是給她看的。
她被這個壯麗發現引得內心動蕩。
突然就覺得他有點……悶騷?
她紅着臉,把手默默撤回來,在他身上抹了抹擦幹淨。
謝觀對她的一連串怪異操作很不滿,但也沒說什麽。
他們回到了酒店。
似乎要迎來什麽盛大節日了,酒店大廳裏擺滿了鮮花。
卉滿從來沒見過這麽多花,一種比一種深,插在盛有水的容器裏,好像它們的色彩懷有次序,有的花長得像草,枝繁葉茂,在郁金香鈴蘭風信子洋水仙的包圍下,她找到了一罐卡布奇諾,花香那麽濃,摸了摸,沁人心脾。
謝觀在她能看到的位置接了個商務電話,卉滿轉來轉去,把滿堂花看了個遍,還是看不夠。
“這些花真可愛。”
“是很可愛。”
兩個路過的曼妙女郎誇贊着鮮花,同時被一個高挑男人左右環抱着,笑聲不停。
“你們喜歡就好。”
卉滿覺得這個男聲有些熟悉,擡頭一瞅,沒想到在這裏能碰見謝束。
他穿一件花襯衫,敞着領口,沒有打領帶,嘴裏叼着煙草,亮起火光,煙絲閃爍,白煙袅袅而上。
看到卉滿,他神色大變,叔叔一定也在這裏,他頓感自己的腿開始痛了。
“喂,別跑,你還欠我九塊九的鬣狗定金。”
“我的天!”兩個女伴見他們拉拉扯扯的,不禁發出驚呼,都迅速離開了。
謝觀在大廳一角找到卉滿時,看到穿着燕尾服的年輕侍者正把花送給她,這一幕,她笑得很開心,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很寬松。
謝觀看了那個眉眼濃郁的侍者t一眼,他很識趣走開了。
然後,是他站在一旁,灰頭土臉的侄子。
“叔叔……卉滿讓我還錢。”但他實在不敢加她的聯系方式,又沒有随身攜帶現金。
“滾。”
他對自己的侄子只有一個字的情分。
“不能讓他走,他還欠我錢呢。”
“欠你錢?”謝觀眼神狠戾危險,謝束見了拔腿就跑。
卉滿被謝觀拉着,徒步去旅行,在半山上的橄榄樹包圍下,跟他争執。
“你把謝束放跑了。”
“你留他有什麽用,他那種混賬,賣了都不值九塊九。”
卉滿內心不禁感嘆,真是好毒的一張嘴巴。
“他好歹是你親侄子。”
“我已經跟他們斷了。”他平複心情,牽着她的手跟她一起往回走,“我有你就好了。”
“你這樣搞的你跟家族決裂,是為了我一樣。”
他掃了她一眼,淡淡道:“不然呢。”
卉滿聲音悶悶的:“我可不想背這種鍋。”
她認真看着他的眼睛:“有親人總是好的,對吧?”
謝觀一愣,她竟然在有意修補緩和他和侄子的關系。
過了會,沉聲道:“我不喜歡你跟謝束站在一起。”
卉滿把“不喜歡”這三個字在腦海裏捕捉圈出來,他說的不是“不希望”,或者“不同意”,而是直白鮮明地表達了好惡。
“我能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他們比他更年輕,更有活力,她跟年輕人站在一起,無時無刻不讓他叢生危機感。
當然,謝觀永遠不可能這樣對她說。
兩人回去時,像走進了偉大的雅安衛城中,柱廊簡潔優雅,落日灑滿立柱與飛檐。
夕陽餘晖落在長而無邊的碧藍色泳池上,空中湧動着牛至和薰衣草的幽香。
暗香浮動,隐逸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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