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生月

生月

今天是三月份第一天, 酒店餐廳在這個時節通常做的是地中海風味的希臘菜,食材純天然,好幾次卉滿看到廚師在種植園裏采摘樹莓, 現摘現做。

晚上大廳有一場隆重的晚宴,酒店內的客人們都來出席用餐,他們身份尊貴,難以捉摸, 矜持克制的面容維持着一種風度優雅。

謝觀一出現,衆人就知他很有錢,而他身旁的年輕女人也佐證了這點。

菜肴上撒着花瓣,處處彰顯着貴氣與品位,被這些眼光的力量裹挾着,卉滿不由把後背挺直了一點點。

餐桌上的賓客考究別致,有的很健談,開朗,待人友好,舉手投足體現着名流的素養。

卉滿聽着謝觀在各色語言中自如切換着, 聽天書一樣,他說其中的某種語言時很性感。

接着衆人齊齊舉起酒杯, 看向卉滿, 卉滿不明所以地也舉起果汁,他們都對她笑着, 說了很多種語言,能感受出是祝福。

重新歸位坐下後, 謝觀把她脖子上明亮的珍珠項鏈擺正了, 對她說今天是她的生日。

所有的鮮花,晚宴, 都是他聯系酒店方特意布置的,這場盛大的節日便是她的生日。

“可你不是說我的生日是三月十四嗎?你說我跟愛因斯坦一天生日。”

“這也是說不準的事,所以為了避免錯過,每年的三月份都是你的生日。”

“呃……”這可不是生日了,簡直是生月。

謝觀覺得并無不妥,他的任務是必然的遇見,不會錯過她的每一分每一秒。

豐盛的美食一道道奉上,生蚝鮮甜美味,牛肉口感滑嫩且多汁水,卉滿最喜歡吃的是甜甜的提拉米蘇。

她看到客人們直起刀叉,信奉西餐禮儀的原則,由外向裏用餐,格外一板一眼。

她用中文跟謝觀說:“為什麽很簡單的吃飯要衍生出這麽多規則?”

“規則是階級的證明,如果你身處這個階級,卻不遵守秩序,那其他人憑什麽分給你入場券?”

“他們不覺得麻煩麽,一般人吃飯可沒這麽麻煩。”

“他們都有錢有閑,有大把時間攥在手裏揮霍,而你說的一般人的沒有規則,也是一種規則。”

在宴席上,卉滿被角落裏一個默默無聞的老頭吸引住了。

這是個年逾古稀的老頭,滿頭銀發,穿戴考究別致,卉滿有些移不開眼,因為他的氣場很別致。

“他是誰?”

“你問他做什麽?”

“不知道,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天賦妖異之人自有一種惺惺相惜。

謝觀鄭重介紹道:“簡石基金創始人,華爾街量化巨擘,羅格。”

羅格是許多國家的罪人,狙擊過多國貨幣,至今許多國家都不允許他入境,主流媒體對他的評價向來持有貶低态度,因此他跟巴菲特的境遇天差地別,所過之處并不怎麽受歡迎。

“我上課的時候聽老師提過他,他是個風雲人物。”卉滿沒想到還能見到活的本尊。

她躍躍欲試:“我想認識他。”

謝觀放下刀叉:“我帶你去引見。”

“不用啊,他不就坐在那裏麽。”

謝觀想阻止卉滿,可晚了一步,她徑自跑了出去。

老頭正在低頭吃一塊歐芹醬烹煮過的大馬哈魚肉,旁邊有鱷梨螃蟹肉。

卉滿坐到他旁邊,他頭也不擡,布滿皺紋的手拿住刀叉,堅實有力。

“小姐,你很漂亮。”

“謝謝,你也很漂亮。”

老頭這下擡起頭來,神色古怪:“我一個老頭子有什麽漂亮的。”

“你的腦子很漂亮。”

這下他樂的哈哈大笑:“頭一次有人這樣誇我。”

他那雙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掃了眼她年輕曼妙的身段,又掃了眼餐桌那邊的謝觀:“那是你男伴?不錯嘛,身材有料,跟我年輕時候一樣。”

“嘿,別說他了,你時間寶貴,跟我說說你怎麽狙擊的別國貨幣?”

老頭被貿然提到曾經,有些不快:“你是我的粉絲嗎?在我的自傳裏有說明這一點。”

“我想知道自傳之外的一些東西,我很喜歡利弗莫爾。”

當她用不怎麽流利的英語說出傑西·利弗莫爾的名字時,他低垂的眸光閃了一下,就像粼粼湖面上飛揚的金色魚鈎。

“我也很喜歡他。”他帶有尊敬與瞻仰的一望,那是股市投資人畢生難以逾越的傳奇豐碑。

他接着說道:“你有沒有遇到過那種決定性的瞬間?每個人生命中都會擁有屬于自己的時刻,當那一刻到來時,盡管踏錯即是深淵,前路未蔔,但僅憑那一刻便足以輝煌致命。”

“是那些決定性的瞬間讓你那麽做的嗎?違背人性去做空?”

“是的,它們給了我指引,我喜歡做空。”

他說的很快,卉滿漸漸聽不懂了,但卻從他矍铄振奮的表情中感受到了那種決定性瞬間所帶來的震顫和撼動,最後,她似乎懂了。

“空中樓閣。”她用中文說。

“什麽?”老頭用英文問。

“有沒有火柴?”她對侍者舉手大喊,做了個擦火柴的動作,侍者明白會意,真的拿來了一盒紅色火柴。

卉滿給他當面用火柴一點一線搭建了一座房子,當她把底端的某幾根火柴拿掉時,其它的火柴巋然不動,并未塌毀。

謝觀走來,表情含蓄沉穩,很好地掩蓋了眼裏跳動的情緒。

羅格對他握手:“她很聰明,你真有眼光找到這麽一個姑娘。”

卉滿翻了個白眼:“誇我聰明就直接誇我好了,沒必要拐彎抹角到頭來誇的還是他。”

“哈哈哈哈哈。”老頭更加爽朗的大笑,他年事已高,用完餐不久後就離開了。

大廳裏奏起音樂,是濃郁絲滑的華爾茲。

謝觀問她:“你想跳嗎?”

“我不會。”

“我教你。”

他沖她伸過手,跳舞是一種美妙的療法,潤滑關節,可以讓人忘記煩惱與憂愁。

卉滿跳成了男步,一直在進攻,謝觀把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放到自己肩上,他的腳步很輕盈,像一片羽毛。

“跳錯了。”他給她指正,帶她回到正拍,可她跳着跳着又亂拍了。

他嘆口氣:“錯就錯吧。”

曲子愈發歡快熱烈,卉滿聞到了他的呼吸,心跳缭亂,她跟上他的步伐,跟上世界的旋律,轉圈的時候要飛起來。

一曲終了,她驚訝地發現他的皮鞋幹幹淨淨,但她明明很多步子是亂踩的。

“我熟悉你的身體。”他靜靜道,“熟悉每一寸。”

等他們回去時,房間裏的床上擺滿了卡布奇諾,帶着露水,卉滿低頭看着謝觀西服上有理有據的針腳,那些針腳,昂貴的布料,被脫到地板上,圓圓的海珠項鏈,她摘下時脖子上溫溫涼涼,就像他眼中的溫度一樣。

浴缸裏t水已經放好,水像絲線那樣穿過,兩個人身體裏都透着一股勁放蠻力,翻攪纏綿在一起。

卉滿肩膀上曬出來幾枚淺淺雀斑,謝觀吮吸着,對她說各種情話,說法語時要酥透耳朵。

“生日快樂。”

“我愛你。”

“很愛你。”

她聽不懂,只是抱着他笑,他們一起步入無邊黑夜,一起迎來破曉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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