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瑤池仙臺

第23章 瑤池仙臺

“魔頭殺上天宮來了！”（第1章 更第2章更第3章更

靈霄感覺很糟糕。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

在謝無佞那家夥的朱砂痣結界裏時, 他腦門上好歹還開了一扇光門，可以讓她透過他的視角，看到和聽到外面的畫面和聲音。

但現在。

她的四周完全是一片黑暗。

什麽也看不見, 什麽也聽不見。

伸手不見五指, 一片漆黑, 安靜得可怕。

讓人感到窒息。

靈霄感覺自己好像被困在一個封得死死的、黑漆漆的棺材裏面。

不能動彈，也沒法出聲。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謝無佞？謝無佞你在哪兒？！”

靈霄大聲呼喚謝無佞的名字。

但她張開口, 無論怎麽大喊, 聲音都似被什麽東西消弭于無形, 發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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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靈魂被抽離了肉身，飄浮在半空, 失去了五感和知覺, 只剩下腦子裏還有個意識清醒着。

這讓靈霄很慌亂。

難道她已經死了嗎？

還是她已經變成了一抹游魂？

她不想死, 她還沒體驗夠這個修仙世界的新鮮事物，還沒讓謝無佞帶她去凡間游歷呢。

穿越到這個世界裏來後, 靈霄才第一次真正體會‘自由自在的活着’是一種什麽滋味。

雖然她只是謝無佞腦子裏的一抹靈氣善念，嚴格來說，并不算一個完整的人……

但謝無佞對她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朋友其實挺好的, 沒做過傷害她的事。

想到謝無佞, 靈霄又開始擔心起外面情況來。

霁風帶了那麽多天兵天将來, 也不知道謝無佞能不能打贏。

盡管靈霄對他實力很有信心。

但他那人性格張狂恣睢，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 也不屑于玩那些陰招。

有的時候，恰恰就是明槍易躲, 暗箭難防。

靈霄在混沌中有的沒的胡思亂想着。

好一會兒後, 心裏那種略微慌亂的感覺, 才平複了一些。

她記得自己失去意識前, 最後見到的是一束刺目白光。

那束白光……好像是從霁風手上的一個什麽法器發出的。

靈霄陡然記起什麽！

在謝無佞和霁風交手的時候，霁風在使出最後一個劍招前，好像從袖中取出了一個什麽葫蘆形狀的劍穗。

靈霄見到的那道白光，就是從那個葫蘆裏發出來的。

那個法器定然不同尋常。

因為靈霄對原著劇情記得很清楚，從來沒有寫過男主霁風身上帶着葫蘆形狀的法器。

但靈霄也不能完全排除。

畢竟這已經是這本書的故事線結束以後發生的事。

書裏寫到霁風聯合仙界，将謝無佞封印在無底之谷後，回到歸墟閉關，女主答應等他，全文在這裏就結束了。

靈霄穿過來後發生的這些事，都是在原著時間線以外發生的。

若按這個邏輯推下去，

現在發生的一切，其實全都已不受原著情節約束了。

但壞就壞在這裏。

靈霄現在，已經根本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靈霄總算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她連忙警覺地豎起耳朵。

“老君，我已經照你說的法子，用此法寶拿回了上古純靈，現在就在裏面。可要現在打開？”

“哎不可不可！君上莫急，待老朽先準備準備，否則上古純靈的清氣一旦打開，就會四散三界，再歸攏不了。”

靈霄聽出，其中一個聲音就是霁風的。

他的聲音雖然聽起來有點沙啞，像是在忍着咳嗽，但靈霄才剛與他打過照面，絕對不會聽錯。

至于那另一個聲音，靈霄就聽不出來了。

是個陌生的老頭子聲音。

聽起來有些蒼老，但精氣矍铄。

緊接着，靈霄又聽到霁風說：“那需要準備多久？”

“……前往昆侖至少需七日。”那老頭說，“君上，您受了傷，還是讓老朽先行替您療傷吧，那魔頭的幽冥魔火焚蝕力很強，若是不及時刮除，後果不堪想象，青璇仙子就是因為……”

霁風平靜地打斷他：“老君放心，在回來的路上，我就已經将中魔火焚燒之處剜去，現已無大礙，只剩些皮外傷，敷些藥就能好。”

大抵是被霁風這果決勁兒震到了，那老頭子半晌沒說話。

然後就是一陣窸窸窣窣的雜音和腳步聲。

靈霄将他們對話聽下來，有點隐隐猜到那老頭子的身份了。

能被霁風稱為‘老君’，又會煉丹療傷的，在天界，應該不會有第二個人。

——是太上老君。

原著情節裏，當初提議将上古純靈點進大魔頭眉心，試圖以此控制謝無佞的人，正是這位太上老君。

靈霄明白了。

她這是被霁風借用太上老君給他的法寶，在與謝無佞打鬥時，将她從謝無佞眉心禁制裏‘吸出’，然後帶回了天界。

太上老君既然是當初提議的人，自然也能想到法子将上古純靈的禁制解除。

所以說。

靈霄現在是被困在了太上老君的法寶裏。

好家夥，這幫仙界中人，果然又耍了陰招。

靈霄知道事情真相後，反而穩下了心神。

她倒要看看，霁風這麽大費周章把她帶回天宮，到底是想幹什麽？

就這麽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靈霄待在這個法器裏面，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也沒有任何參照。

許久後，她又聽到了兩個小童子的聲音。

“哇……這就是傳說中的上古純靈？”

“小心點，別碰！要是把老君的法寶碰壞了，讓上古純靈不小心跑了，咱們可擔待不起！”

“這既然是法寶，怎麽可能一碰就壞？我只是好奇，聽說上古純靈化了人形，只有拇指那麽點大，也不知道傳說中的純靈神女長什麽樣，想看看罷了。”

“上古純靈就被關在這個八卦蘆裏，老君吩咐了，在瑤池仙臺還沒準備好之前，不能打開。”

華靈霄聽着那倆童子對自己的議論，隐隐覺得不對勁。

太上老君讓霁風把她‘抓回來’，像是在悄悄計劃着什麽。

而這個計劃，與她息息相關。

但現在她又出不去，也發不出聲音，又沒有修為，簡直就像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靈霄苦惱起來。

她該想個什麽辦法來應對呢。

唉，也不知道謝無佞發沒發現她不見了。

***

另一頭的儲君神殿。

赤鳶正懶懶躺在軟塌上。

她身側，一名婢女給她打着扇，一名婢女給她剝着果仁；身後還有一名婢女給她垂肩，跟前跪着一名婢女給她捏腿。

雖說是她自己請命來照顧她這重傷不醒好妹妹的，需得時時刻刻做出個關懷備至的樣子來給外人看。

但整日對着一個活死人，也實在無聊得透頂。

要是青璇醒着，赤鳶還能沒事挖苦諷刺她幾句，然後欣賞一下她面紅耳赤又反駁不了她的模樣，定然有趣得多。

哪像現在這樣，害得她天天只能在這屋子裏嗑瓜子。

不過比起無聊，赤鳶當然是更樂意青璇永遠就這樣‘長眠不醒’下去了。

無聊就無聊吧。

至少她心情是愉悅的。

沒了一對狗男女在她眼前煩心，她胃口都要好得多。

就在這時。

一名仙婢急步走進來，禀道：“儲妃，霁風君上回來了，好t z像還受了傷。”

赤鳶端起白玉靈飲，慢吞吞送到唇邊抿了一口，才道：“受傷就受傷呗，慌什麽。”

這些年來，霁風哪次下界去與那大魔頭交手，不是得帶着一身的傷回來。

赤鳶早已見怪不怪。

只要不死就行了。

這樣，她儲妃的位子還是能坐得穩穩的。

仙婢說：“婢子聽說，君上這次還帶回了另一樣東西，是三千年前神族點在那大魔頭額心的那個什麽……什麽上古純靈！據太上老君那邊的藥童說，上古純靈化了形，化形後的純靈神女，身上的玲珑血可以救活青璇仙子。”

“什麽？！”赤鳶将白玉杯往矮幾上一墩，‘啪’地一下霍然站起來。

她轉頭瞪着對面榻上如同活死人一般的青璇，氣得臉色鐵青，胸口起伏。

明明這小賤人被送上天宮來時，都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

她費勁巴拉，每天在儲君殿守着。

親眼看着她的氣息一點點消逝。

赤鳶都已經在想了。

如果青璇就這麽死了也好。

她們倆和霁風三人之間的感情糾葛，也能畫上一個句號了。

就算她死後，霁風心裏會永遠記挂她，忘不了她，赤鳶也覺得無所謂。

反正她要的，只是這儲妃之位，和将來的天後之位。

至于霁風是不是真的心裏有她，赤鳶已經不想強求了。

但眼看着青璇就要死了，偏偏這時候太上老君又跑出來橫插一腳，給霁風出了個什麽玲珑血的法子。

老不死的東西，真是讨人嫌！

赤鳶豎起兩道上挑的黛眉，語氣煩躁地問：“上古純靈不是一抹善念清氣嗎？什麽時候化的人形？”

婢女趕緊垂頭：“婢子也不知曉別的了，兜率宮那邊守得嚴，就只打聽到這麽多。”

赤鳶鳳眼眯了眯，轉瞬便輕飄飄嗤笑一聲：“留兩個人在這兒守着，其餘的，随本宮去兜率宮瞧瞧。”

她倒要看看。

那個傳說中的純靈神女到底有沒有這麽厲害，能讓半條命都去了的青璇起死回生？

赤鳶帶着一群婢女去了兜率宮。

卻被兩名小童子攔住了路。

“見過赤鳶儲妃。”

“老君有過吩咐，特殊期間任何人不得進入，還請儲妃見諒。”

小童子客客氣氣，但偏生站在大門前擋着臺階，就是不讓赤鳶進去。

赤鳶笑吟吟道：“霁風君上受傷了，我是來找老君的，給君上求點藥。”

小童子說：“老君這幾日去昆侖山了，儲妃可等老君回來後再來。”

赤鳶見這倆小藥童一板一眼，不耐煩了。

索性施法将二人定身，就這麽大搖大擺走了進去，側首笑道：“那得等到什麽時候，本宮等得起，君上的傷可等不起。老君既不在，本宮自己去取不就得了。”

赤鳶在天宮向來我行我素，行事頗為嬌縱，這倆小童子被她施了定身術，一時解不開，也只得幹着急。

只能眼睜睜看着她越過大門，闖了進去。

赤鳶闖進去後，直奔內殿。

找了一圈，卻沒見到那傳說中的什麽上古純靈神女。

她站在屏風前，納悶地打量：“難道人不在這兒？”

***

被困在法器八卦蘆的靈霄，聽到房間裏又來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這聲音柔和妩媚，聽起來像是個長得很好看的禦姐嗓音。

是的，聲音也可以很美。

靈霄愛看小說和動漫，像這種很有代表性的聲音，在她的腦子裏，大概就能想象出來聲音主人是什麽模樣性格。

“赤鳶儲妃！赤鳶儲妃！”

半刻鐘後，總算掙脫定身術的兩個小童子跑進來，惶急的聲音由遠而近。

“赤鳶儲妃，老君真的有命令，讓我二人看守，閑雜人等不能進八卦殿。還請您不要讓我們為難。”

靈霄聽着外頭的聲音，‘咦’了一聲。

赤鳶？

赤鳶不就是霁風那位名義上的妻子，青璇同父異母的姐姐，在小說裏被讀者罵得很慘的‘惡毒女配’嗎？

在原著評論區，這位‘惡毒女配’背的罵聲，跟大魔頭謝無佞可謂是難分伯仲。

讀者們罵反派老是發批瘋搞事，心疼女主老是受傷，害得男女主聚少離多。

自然也不會忘罵女配，沒有自知之明，非要橫插在男女主之間，害他們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時候，靈霄聽到赤鳶毫無愧意地說：“啊不好意思，本宮記得之前老君給本宮取丹藥，就是在八卦殿來着，興許是本宮記錯了。”

“對了，本宮聽說，君上從魔界帶回了已經化形的上古純靈神女，不知神女在何處？”

兩名小童子就知道，赤鳶儲妃是沖着上古純靈來的。

他倆趕緊用身體并排擋在閣臺中央八卦蘆前。

“我們只是負責守爐的小藥童，什麽都不知道，赤鳶儲妃，您就別為難我們了。”

“我們手裏有霁風君上交給我們的玉蝶，您若亂來，我們現在就捏碎玉蝶，霁風君上馬上就會過來！”

小藥童說着，從懷裏取出了刻着霁風法訣的玉蝶，如臨大敵地盯着赤鳶。

方才在大門外。

他倆沒料到赤鳶儲妃敢直接用定身術，一時沒來得及掏出玉蝶。現在做好了準備，是萬不會再讓赤鳶儲妃亂來的。

赤鳶視線從童子手裏的玉蝶掃過，笑了笑：“你們這麽緊張幹什麽，我也就是好奇問問罷了。”

“行了，不麻煩你們了。”

赤鳶說着，姿态優雅轉身，走出了大殿。

神色自若得，就跟剛才用法術将看門小童子施定身咒的人，不是她一般。

只是臨走前，她回頭，不動聲色看了眼被置放在閣臺中的八卦蘆。

靈霄聽到喧鬧的聲音漸漸遠去。

房間裏又安靜下來。

她覺得納悶。

怎麽這麽多人都突然對她這個上古純靈感興趣起來？

而且，聽他們談話裏的意思，所有人都在等她化形。

可她不是已經化形了嗎。

雖然只是一個拇指大小的紙片人，但也不能搞歧視，拿她紙片人不當人吧。

還是說……

仙界這些人想等的，是真正生理意義上的化人形。

就像珊瑚和小雷它們一樣，從獸形化成人形，靈霄也可以從霧形化成人形。

那這裏就有個說不通的地方了。

當初，神族将上古純靈點在謝無佞身上，為的就是用善念清氣當做禁咒來約束他。

現在，霁風和太上老君又這般大費周章把她帶回天宮，還要把她化成人形。

又是因為什麽呢？

什麽事情，是比掣肘大魔頭謝無佞還重要的？

靈霄其實自己都不知道，謝無佞究竟是用什麽辦法，讓她從他眉心裏出來的。

她總共從他眉心裏出來過四次。

每次都只短暫一個時辰。

白霧紙片人的形狀，并沒有實體。

而她出來後，就光顧着瘋玩去了。

一個時辰實在太短，玩着玩着就忘了問謝無佞，到底是用的什麽法子。

可能最主要的，還是她沒有覺得謝無佞要把她怎麽樣。

因為覺得沒有危機。

所以這件事就沒被靈霄畫在重點上。

現在想想，靈霄有點懊悔。

早知道就該問一下謝無佞了，他究竟是用什麽法子讓她出去的。

男主霁風和太上老君對她這個上古純靈感興趣，不奇怪。

現在就連赤鳶都對她關心起來。

顯然不尋常。

在原著裏，赤鳶這個女配，額，怎麽說呢……

如果說，謝無佞這個瘋批反派，一心致力于搞事情；那麽赤鳶這個惡毒女配，就一心致力于給男女主制造誤會。

她就以看到男女主不能在一起為樂。

這麽一總結，好像她和謝無佞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都有同樣變态的喜好。

所以，赤鳶急匆匆闖進來，莫不是以為她這個‘純靈神女’和她夫君霁風有什麽關系？

所以才不惜強闖，也要闖進來一探究竟？

只可惜靈霄現在魂魄被困在這法器裏出不去，不然，其實她可以找赤鳶幫忙。

赤鳶不想她身邊再多一個跟她‘搶夫君’的女人，肯定不希望靈霄留在天宮。

只要靈霄跟她說明自己不想留在天宮，赤鳶那種連霁風都拿她沒轍的‘惡毒女配’，一定能想到辦法助她離開。

但現在的問題是。

她要怎麽從這該死的破法器裏頭出去。

靈霄頗為苦惱。

***

赤鳶從兜率宮回到儲君神殿時。

看到霁風正在寝殿裏，坐在青璇床榻前。

赤鳶腳步一頓。

換上柔情似水的表情走上前：“夫君，你回來啦，聽下面的随從說你受傷了？傷在哪兒，要不要我幫夫君上藥？”

霁風眉頭一皺，伸手擋住她靠近的動作，漠然別過頭去：“不用了，本君已經處理過了。”

赤鳶伸出的手就那麽僵在半空。

但也只僵了一瞬。

下一秒，她就很體貼地笑了起來：“我也是擔心夫君的身體。夫君強行用半月時間沖破最後三年的閉關，怎麽也該小心些才是。不知夫君這趟下界去尋那魔頭，戰果如何？”

霁風聽着她一口一個‘夫君’，還是當着人事不省青璇的面這樣喊，心頭愈發不悅。

但名分上，赤t z鳶又确實是他的妻子。

霁風無法讓赤鳶不要再稱呼他為‘夫君’，只得緊皺眉頭，表情冷淡地道：“一切無恙。過幾日本君要去趟昆侖。這幾日，你就好好照顧青璇，切不可發生意外。若有事，就去紫瓊宮找母後。”

赤鳶袖中手指緊拽，面上卻維持微笑：“知道了，夫君你就放心去吧。”

霁風見她還算識大體，那些告誡敲打的話也就沒再說。

他最後看了一眼榻上的青璇，俯身摸了摸她蒼白的小臉，柔聲道：“璇兒，等我回來。”

霁風走了。

赤鳶嘴角的假笑倏然沉下來。

她看着榻上挺屍一般的青璇，氣不打一處來。

“你可真能耐啊，竟能讓霁風為了你，把上古純靈都給請來了。呵！”

不行，得想個什麽法子，讓那上古純靈不能順利化身。

否則，等霁風拿到了那什麽玲珑血，青璇這小賤人不就又能活過來了嗎？

在兜率宮的時候，赤鳶注意到，太上老君身邊那兩個小藥童，對那個八卦葫蘆防護很緊。

不知道那個東西是否與上古純靈化形有關系。

赤鳶若有所思。

決定再找機會去探一次兜率宮。

***

現在時間對靈霄而言，成了無法感知的虛無。

她如同一抹魂魄，飄浮在法器裏。

只能通過那兩個守爐小童子進來的次數和談話确認，外面過去了幾天。

既然神族想讓她化形，她現在至少是安全的。

靈霄做不了別的，只能耐心等待。

她就當自己回到了上輩子坐輪椅時，哪兒也去不了的那些日子。

她一直都擅長等待希望。

就這麽過了大約兩三日後。

無聊透頂的靈霄聽見，太上老君關切的聲音再次出現。

“這幾日沒出什麽事吧？”

兩名小童子齊聲應道：“弟子們這幾日寸步不離守在法器前，護着八卦葫蘆，沒讓任何人靠近。”

“嗯。”太上老君走過來，撚着長須，看了眼被鑲嵌在黑白八卦臺中的三合葫蘆，伸手将其捧了出來。

動作極其小心，好像生怕法器裏的寶貝不見了一般。

一名小童子見狀，好奇地問：“師尊，這葫蘆裏的清氣，真的能化成人形嗎？”

“當然了。上古清氣至純至善，若生出玲珑心，便可化出人形。是擁有極其罕見玲珑血的純靈之神。”

太上老君撫颌笑道，“霁風君上已經前往昆侖山借瑤池仙露，我這幾日也已布下仙臺陣法，就是為了給上古純靈設下孕育之池。”

太上老君的語氣，像是很滿意自己的傑作：“待七七四十九日後，純靈神女就能降生了。”

玲珑心？

什麽玩意兒。

靈霄聽得雲裏霧裏的。

她大概聽出個眉目。

太上老君和霁風聯手，布置了一個什麽仙臺法陣，要将她放進去。

七七四十九日後，她就能化形？

沒有給靈霄太多探究的時間。

很快，她就被太上老君給帶走了，離開待了幾日的這間大殿。

一路上，靈霄聽到幾個不同的人與太上老君打招呼。

就這麽往前走了不知道多久。

靈霄感覺四周再次安靜下來。

“老君，您來了。”是霁風的聲音。

“見過天君，見過君上。”太上老君躬身作揖。

天君？

聽到這話的靈霄心念一動，該不會是東焱帝君也在吧。

果然，下一刻，她就聽到一道威儀肅穆的嗓音響起：

“老君免禮。瑤池仙臺已布下，時間緊迫，還請速速施陣。”

那人一開口，靈霄就感覺聲如鴻音，自帶威壓，應該是東焱帝君無誤了。

然後霁風接話：“若是這瑤池靈露還不夠，我再去一趟昆侖山。”

緊接着，靈霄又聽到一道雍容婉和的聲音：“風兒，你還有傷在身，就算挂念青璇性命，也要顧着自己。”

霁風：“母後，我不要緊。可璇兒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哦豁。

靈霄聽着幾人的對話，心想。

天帝天後，還有他們兒子兒媳，一家子都來了。

這陣仗挺大呀。

她這個‘上古純靈’，到底有什麽值得他們這麽興師動衆的？

這個答案，靈霄很快就知道了。

因為沒過多時，她就從那八卦三合葫蘆裏被放了出來。

重見天光的那一瞬。

靈霄的眼前驟然出現光亮。

白光刺得她不太适應地閉了閉眼。

緩了兩秒，才看清對面幾個人。

首先吸引她目光的，不是男主霁風，而是男主他爹東焱天君。

靈霄一直對這位天帝挺好奇的。

沒想到第一次見到這位天界之主，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東焱天君的實際年齡起碼一萬多歲了。

但他看起來竟然還像個四五十歲的帥大叔，身型挺拔，氣場十足，一雙沉着的黑眸透着深不可測，很有帝王之氣。

他身邊的，應該就是天後瓊華娘娘了。

瓊華天後溫婉大氣，高貴端莊，站在那裏，就很有大地之母的悲憫與柔和。

讓靈霄不由自主對這位瓊華娘娘生出一絲好感來。

接着，靈霄才看向那頭發胡子花白的老頭，太上老君。

在靈霄心裏，對這淨出馊主意的糟老頭子沒什麽好感。

就是他給霁風出的主意，用八卦葫蘆把她從謝無佞眉心裏吸出來，帶上了天宮。

害得她在無邊黑暗裏度過了漫長無助的幾日。

靈霄瞪了老頭子一眼。

可靈霄瞪了半天，發現他們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疑惑地低頭，看了眼自己。

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真成了一抹阿飄……

連個紙片人的草率軀殼都沒有了。

沒有形體，沒有靈霧，沒有肉身。

純純成了一抹透明的魂魄。

老頭子走過來，拿起八卦葫蘆，嘴裏念念有詞，一邊在半空畫着什麽符咒，一邊用一個拂塵在葫蘆嘴上一掃。

拂塵掃到靈霄身上，她就感覺自己不受控制地飄進了一片霧氣缭繞的池水中。

白玉池有三丈長寬，上方全是白色的仙霧氤氲，一片水霧朦胧，看不清底下是什麽。

應該就是太上老君所說的瑤池仙臺。

瑤池裏的水，好像對靈霄的魂魄有種神奇的療愈力。

她泡在裏面覺得很舒服。

就好像在泡溫泉一樣，讓她渾身都舒展放松起來。

靈霄閉上眼喟嘆了聲。

又聽見老頭子對霁風道：“君上謹記，這七七四十九日裏，需每日采一瓶卯時卯刻卯點、破曉旭日之時凝結的曦露，倒進瑤池中。”

霁風道：“老君放心，我已經讓人去采集了。”

曦露？

靈霄突然歪了歪頭，想到什麽。

在魔淵和謝無佞的紫府小域界時，他是不是就是用梧桐樹上結的曦露，短暫解開她的禁制的？

一旦有了猜想，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眉目。

難怪那時候，靈霄每次天亮一睡醒，謝無佞就能讓她出來玩一玩。

可也不對啊。

那次和青璇在仙門山對峙時，時間是傍晚，謝無佞又是從哪兒弄來的曦露呢？

靈霄百思不得其解。

很顯然，現在已經過去三四天了。

謝無佞要發現，早就該發現她不見了。

他會來找她麽。

靈霄默默地想。

還是說……

他其實一直就讨厭她的聒噪。

發現她從他腦子裏消失了，以後再也不用受她這個勞什子上古純靈的約束了，也不用再聽她整天叽叽喳喳的煩他了。

現在正在魔淵開心地慶祝呢。

靈霄想着想着，心情有點低落。

謝無佞是她穿到這個世界來後，交的第一個朋友呢。

對她而言的意義是不一樣的。

還有珊瑚，小金、小爪和小雷它們幾個。

都是靈霄來到這個世界以後，結交的小夥伴。

哎……

也不知道她不在了，謝無佞那個大壞蛋會不會欺負它們。

靈霄想着想着，感覺眼皮一陣陣發沉。

漸漸地，她意識變得模糊，腦袋也開始遲鈍。

沒過一會兒。

就在瑤池仙臺裏睡了過去。

霁風看着瑤池中的一片仙霧缭繞。

除了白霧還是白霧。

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

不由有些擔憂：“老君，真的僅如此就能讓上古純靈化出人形？”

這瑤池裏莫說人形了，連顆種子都沒看見。

純靈清氣要如何化出人形？

他們都知道，一些稀有的靈器靈寶若開了智，是有可能修煉成人形的。

就比如傳說中的蛟龍幡和化玉蝶。

但就算是靈器法寶，至少也得先有個本體，才能靠後天的修煉化形。

上古善念，只是一抹清氣，沒有本體，何來化形。

太上老君道：“君上切莫急躁，如今青璇仙子命系上古純靈，能不能化形，冥冥中自有定數，端看您是否誠心。”

這時候天君沉目看他一眼：“謝無佞那魔族邪種，都能讓上古純靈化出拇指大的霧形，吾兒莫非還比不過那孽種。”

有了老君的安撫和父帝的肯定，霁風頓時信心大作：“父君放心，孩兒一定能讓神女誕世。”

軟乎乎睡過去的靈霄，已經聽不見他們的讨論。

她就像一個幾天幾夜沒有睡過覺的人。

一沾上枕頭，就陷入深沉的酣眠。

甚至沉入了夢境中。

在夢中，她又回到了醫院的手術t z室。

刺目的手術燈照在她頭頂。

她還記得，在進手術室前。

爸爸媽媽拉着她的手，告訴她，他們準備好了禮物放在家裏，等她做完手術出院，就會給她一個驚喜。

靈霄笑了起來。

她怎麽可能不知道，爸爸媽媽那樣說，其實是為了哄她。

他們不想讓她害怕，所以每次她做手術，他們都會準備一個她很想要的禮物，在她醒來第一時間送給她，然後看她一臉驚喜開心的笑。他們也會覺得很開心。

其實那些禮物，只是靈霄為了安撫爸媽的擔憂，故意讓他們以為她想要的。

每次她做手術，都像是進一趟鬼門關。

靈霄有時候想。

如果某次手術，她真的不再醒來了。

那麽，那些留下來禮物，就當是給爸爸媽媽的一個念想吧。

她和她的爸媽，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愛着彼此呢。

靈霄好像又聽到了手術器械在不鏽鋼托盤裏碰出的冰冷聲音。

“……唉，我們已經盡力了。”

“這個女孩，才十八歲啊。”

“她的父母，能接受得了這個打擊嗎？”

靈霄從前聽老人說。

人死後，靈魂會從身體裏出來，将生平去過的地方重新走一遍，去與她的親人朋友和愛人告別。

她此時此刻，就飄在自己的身體上空。

看着醫生護士，将她推出手術室。

她看見爸爸媽媽朝她跑過來，看見他們撲向病床，滿臉的淚水。

靈霄多想告訴他們：“爸爸媽媽，我沒死，我只是去了另一個世界。”

在那個世界，她交了新的好朋友，有了新的小玩伴，還有了一個健康的新身體，她過得很開心。

終于，爸媽看見了躺着的她嘴角的笑容，緩緩停止了哭泣。

他們将手握在一起，也微笑注視着他們的女兒。

——是啊，他們的女兒那麽美好，可愛，善良，像天使一樣。

——她本不該來這人世受此疾病困苦，現在，她告別了他們，定是回到了天堂。

他們擡頭，溫柔的目光好像能看見飄在半空的靈霄。

靈霄回了他們一個笑。

她心頭最放不下的事，終于了結。

眼前白晝般的光亮，漸漸渙散。

父母慈愛的臉，開始變得模糊。

混沌寂靜的四周，像被拉開了窗戶，重新湧進一些慌慌張張的噪音和腳步聲。

靈霄的意識慢慢從深沉的夢境中蘇醒。

她睜開眼。

看了看四周。

發現自己還泡在瑤池仙臺裏。

只是外面卻變得一片兵荒馬亂。

她聽到有人驚恐大喊：“速速警戒！快！魔頭殺上天宮來了！”

靈霄愣了愣。

謝無佞來了？

作者有話說：

飯飯來啦，讓我看看，有哪些小可愛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