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現身

第75章 現身

老巫祝似乎一瞬間想到了什麽恐怖的事情, 他抱住了頭，面色蒼白：“你、你膽敢随意念出神的尊名……”

“你們平常也念啊。”寧檬挑眉，“桂神桂神桂神, 有什麽不能念的？”

她意識到老巫祝有些慌了，也跟着添了把火，“更何況我們又沒對桂神做什麽壞事，你們倒是值得心虛。”

夏昭指着他的記錄冊：“你的記錄上, 前後兩部分的情緒完全不同。”

“最初你們非常期待外來者來的那一天，沒有任何負面情緒，你們甚至稱他們為‘豬’。”

“我猜，那個時候的外來者并不會取代原有的村民，他們只是單純地以自己的身份降臨到這個村莊。”

她注視着老巫祝。

他那本厚厚的記錄可以當做線索，也可以當成這個副本的經營日志，最初這裏是個粗糙的F級副本，外來者，也就是玩家，一旦進入副本就會被副本中的NPC當做怪物狩獵。

是相當簡單粗暴, 危險但直接的副本，和夏昭去過的前兩個副本風格差別很大。

從老巫祝記錄的厚度來看, 這個副本已經存在很久了, 夏昭合理猜測，這是主神副本最早期的副本之一。

這樣簡單粗暴的F級副本死亡率極高, 但應該拿不到多少激勵積分，所以副本升級很慢。

或者說……

夏昭垂下眼, 如果更惡劣地猜一下, 那就是主神故意留下了這樣一個簡單粗暴的副本，用來處理一些他不喜歡的問題玩家。

這個副本升級成了E級副本以後, 主神才在原有的基礎上做了一些改建——他沒有改變副本內NPC的認知，只改變了副本的背景，增添了一位D級的神明。

在村民們的認知中，就是曾經消失的村落的守護神，又再次複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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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惶恐的村民們覺得祂是為了複仇而來。

老巫祝沉默地坐在原地，他忽然吐出一口氣，沒什麽好氣地說：“你想問我們怎麽回事，可我們都沒搞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伸出手，捧起挂在胸前的碎骨，“你說得對，我們不是這裏的原住民，我們信仰着烏羅死神，是活在生死邊緣的罪民。”

寧檬翻了個白眼：“靠打劫為生的亡命徒，還挺會給自己臉上貼金的。”

老巫祝不甘示弱地反擊：“毫無信仰的外來者，你懂什麽！”

寧檬還要繼續說話，金皮特懶洋洋打斷她：“拜托，這位小姐，你能不能稍微忍忍？他好不容易才肯開口，就算為了大家，你把嘴閉上，之後一起算打他一頓行不行？”

寧檬：“……”

她冷哼一聲，把頭扭到一邊不吭聲了。

金皮特朝老巫祝擡了擡手：“繼續說吧，老先生。”

“呸！”老巫祝對他也沒什麽好臉色，他惡狠狠地啐了一口，“原來你也是外來者！可恨我居然沒看出來，我就應該早早把你吊死！”

金皮特：“……”

他臉上的笑容沒有一絲變化，只是微微吐出一口氣，含笑扭頭對夏昭說，“要不然還是把他殺了吧？”

“呵。”寧檬冷笑一聲。

老巫祝梗着脖子，盯着夏昭：“你知道多少了？那些壁畫，你都看懂了？”

“基本上。”夏昭肯定地點了點頭，“所以我才确定，你們不是桂村最初的原住民。”

“哼，确實。”老巫祝終于不再隐瞞，“桂村是個好地方，有山有水，土地肥沃，四季無害，真是讓人羨慕。”

他像是終于接受了夏昭的說話，掙紮着坐起來，搭着膝蓋說，“母親神嗎？呵，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桂神确實像個溺愛的母親，所以才養出了那麽不堪一擊又脆弱的孩子。”

他扯出一個笑，一口白牙明晃晃的，讓他像只人形的野獸，“和他們的神相比，我們信仰的烏羅死神更像個嚴苛的父親——因為無論受了多少傷，我們都能一次次死而複生，是死神庇護着我們。”

“祂讓我們想要什麽，都用雙手去争取。”

他們活在未開化之地，骨子裏流淌的還是野蠻的血。

“原本一切都很順利，雖然很奇怪，原本富庶的桂村土地種不出任何東西，一旦走遠一點又會遇上奇怪的大霧把人送回原地……”

夏昭表情古怪，聽這麽描述，你們像是走到了副本邊緣，撞上空氣牆了。

老巫祝陰恻恻地瞥了他們一眼：“但我們發現，這個村子有特殊的獵物。”

“哈！”晏名都被他氣笑了，“合着你們把外來者當做大自然的饋贈啊？”

“不然呢？”老巫祝反問他，“如果有一些弱小卻富有的家夥出現在你面前，你難道不會想要取代他，擁有那些財富嗎？”

晏名還沒回答，金皮特先說：“當然不會。”

晏名懷疑地看他：“啊？”

金皮特微笑着說：“武力搶奪多野蠻啊，現在是文明社會了，還是簽合同比較好，對雙方都好。”

夏昭撐着下巴：“看起來，雖然你們不能種地，也出不去，但你們過得相當愉快啊。”

“懸首石那兒相當熱鬧，幾乎沒什麽空位吧？”

“嘿嘿。”老巫祝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懷念，“那可真是段好日子啊，他們會帶來各種新鮮又有趣的食物、工具，甚至為了活命，他們還會試圖給予我們知識。”

他沙啞地笑了笑，“當然，最終我們還是會讓他們去死的。”

“我們幾乎沒有空手而歸的日子，即便偶爾死了幾個同伴，在烏羅死神的庇護下，他們也會沿着河水從地府歸來。”

夏昭煞有介事地說：“一般故事說到這兒，就要有一個‘可惜好景不長’了。”

老巫祝沉默下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他猛地用另一只手按住，兩只幹枯瘦削的手交疊，他深吸一口氣說：“對。”

“就像你說的那樣，某一天，祂複蘇了。”

老巫祝的嘴唇也在顫抖，低下頭，像是習慣性藏住自己的怨恨，“祂一定是要為死去的信徒複仇。”

黑龍好奇地問：“那，那你們信仰的神明呢？烏羅死神沒能幫上你們嗎？”

“祂當然庇護着我們！”老巫祝大聲反駁，“所以我們才能一次次複活！只是可惡的……”

他似乎還有畏懼，沒敢明着咒罵桂神，只是生硬地改口，“那位神明也意識到了，對付我們這樣的不死之身，普通的辦法沒有效果，所以祂選擇了協助外來者。”

“祂利用自己的神力，讓外來者取代村民的身份，不讓我們察覺。而被外來者取代身份的村民一旦被殺死，就會失去烏羅死神的庇護，真正的死亡。”

黑龍偷偷看了其他人一眼，繼續問：“那……如果不殺掉他們呢？”

“你們想要自己人活，不殺掉那些外來者不就好了？”

老巫祝愣了愣，他下意識反駁：“那他們就會把我們殺光！”

“其實不一定。”黑龍嘀咕一聲，“任務又沒說要把你們殺光，只是要找到出去的辦法……”

“說不定，你們不殺掉那個外來者，等他走了，村民也會回來。”

老巫祝沒怎麽聽懂，但他還是反駁：“胡說！不可能！我們絕不可能坐以待斃！”

“哼。”金皮特冷笑一聲，“他們骨子裏就是暴徒，寧願當加害者也不會當受害者的。”

夏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這些村民會死而複生，并不是因為什麽“烏羅死神”，只是因為他們是副本裏的NPC。而這個副本比較特殊，它不會清除NPC上一輪游戲的記憶，所以在他們看來，這就是神跡。

怪不得隐藏任務說，這裏只有唯一的神明。

“哼。”老巫祝把頭扭到一邊，“随你們怎麽說，這就是我們的做法。”

夏昭撐着下巴問：“所以你們怕了，就不敢提烏羅死神了？”

“不。”老巫祝眸光閃動，“我們不會放棄原初的信仰，只是為了活下去。”

“我們想要平息那位神明的怒火，讓祂覺得一切都和以前的桂村一樣，他們給予祂的信仰我們也能做到。”

“我解讀那些壁畫上的文字，模仿過去的儀式，一切都是為了取悅那位神明。”

夏昭無情地說：“結果還解讀錯了。”

老巫祝：“……”

夏昭笑了笑：“我說，憑你們的脾氣，難道不應該選擇直接把桂神做掉嗎？”

她伸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老巫祝冷笑一聲：“我不記得任何有關桂神的記憶，但我肯定，我們見過祂。”

“祂和烏羅死神不同，這裏是祂的地盤，祂真切地展露過真身，展示過神的威能，我能肯定！”

夏昭點點頭：“意思就是打不過。”

寧檬笑了一聲：“這麽簡單的事，說那麽長一串。”

老巫祝臉色鐵青。

夏昭在他發怒之前開口：“打個商量吧。”

她跳下床，在老巫祝面前蹲下，“你就當這一輪你們已經輸了，配合我們的計劃行動。”

老巫祝眯起眼：“你有什麽計劃？”

夏昭比劃了一下脖子，輕巧地說：“我打算把那位神明引出來，然後結束一切。”

她想了想，“你就當是我要弑神好了。”

老巫祝震驚地微微後仰，眼中懷疑的光芒閃動，他不可置信地問：“你……你們不是桂神的使者嗎？”

夏昭笑了一聲：“我們像嗎？”

“是桂神把你們召喚來的！”老巫祝下意識回答，“祂隐藏了你們的身份，祂在庇護你們……”

夏昭輕輕搖頭：“可我們原本在個沒有生命危險的好地方，是祂把我們找來送死的。”

“其實你也不必管我們的理由。”

夏昭輕笑着歪了歪頭，“反正你們又不是真的崇敬桂神。那麽多次的輪回，也不差着一次了，幫我們一次試試，就算最後發現是被騙了，也不算多麽慘重的代價吧？”

老巫祝沉默着，只有眼中的光芒閃爍。

他像一節即将燃盡的燭火，僅剩的燭光搖曳，想要照清面前的謎團。

“我還是不相信你們。”老巫祝冷冷開口，“我永遠不會相信外來者。”

“但你說得對，比起裝待宰的羔羊，我們還是更擅長拿起刀，用雙手奪取我們想要的一切。”

“你要我做什麽？”

“我要你裝不知道，明天正常舉行儀式，記得給被選中的新娘準備盛裝。”夏昭站起來，鹿管家體貼地走到門口，為老巫祝打開了門。

他做了個請的手勢：“既然達成共識，您可以離開了。”

老巫祝深深看他一眼，站起來活動着筋骨——他顯然還是受了點傷，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他惡狠狠瞪了寧檬一眼，寧檬吹着口哨把頭扭到一邊，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老巫祝走到門口，和鹿管家擦身而過時，鹿管家突然出聲：“請稍等。”

老巫祝身體一頓，有些僵硬地轉過身，冷眼看他：“怎麽，反悔了？”

鹿管家笑意溫和：“您忘了東西。”

他單手提着不知道是昏過去還是睡過去了的阿金，“請把他也帶走吧。”

“沒用的東西。”老巫祝面色不善，揚起手“啪啪”給了阿金兩個大嘴巴子。

“啊！”

他這兩巴掌絲毫沒有收力，阿金慘叫一聲，驚魂未定地睜開眼，還沒看清場景，就被老巫祝拉了一個踉跄，跌跌撞撞地被拉着走。

“啊、啊……巫祝！”阿金還沒完全清醒，他哆哆嗦嗦地說，“巫祝，小麥看見桂神了，她、她說她被選中了！”

老巫祝腳步一頓，回過頭眯起眼看向屋內的幾人。

晏名身上還松松垮垮挂着嫁衣，幾個女孩都穿着自己的衣服……

阿金也要跟着回頭，老巫祝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扇得他腦袋發暈：“別看！”

“走！”

……

他們兩人走遠後，寧檬幽幽開口：“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其實我剛剛就想問了，只是沒找到機會。”

“當然。”夏昭回過頭，“我們已經是一夥的了。”

寧檬指着站在門口的鹿管家：“他到底是誰啊？玩家嗎？這個副本不是只有五個玩家？你們不知道嗎？”

她警惕地往後一步，“咱們中不會也有一個間諜混進來了吧？碟中碟中諜？”

“嗯——”金皮特深深點了點頭，“其實我也想問。”

寧檬一愣，像是覺得荒唐：“哈？你也不知道？”

“對啊。”金皮特撐着側臉，“只是我不想表現得特別大驚小怪，就像現在的你一樣，所以我沒問。”

他看向夏昭，“可以的話，能為我們解釋一下嗎？你們出去一趟，怎麽帶回來一位……和這個副本格格不入的男士。”

夏昭踮起腳尖搭着鹿管家的肩膀：“晏名應該還記得他吧？”

晏名抽了抽嘴角：“當然記得……”

“我其實剛剛就想問了，但一轉眼忘了。”

夏昭慈愛地看着他：“很正常嘛，你不是經常腦子裏只能想一件事。”

“對啊，我……嗯？”晏名下意識點頭附和，然後猛地反應過來，“什麽意思啊你！”

“我召喚的NPC。”夏昭微笑為大家介紹鹿管家，“放心，和這個村裏的NPC不一樣。”

“召喚NPC？”寧檬眼睛一亮，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聽起來也是很有意思的技能，啊，那能給NPC做漂亮小衣服嗎？”

夏昭和鹿管家對視一眼。

鹿管家黑葡萄一樣溫潤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笑意：“如果您想要的話。”

“仔細一看，他的比例真不錯啊。”寧檬上下打量着鹿管家，“除了這種管家服，應該也很适合各種西裝禮服……他的鹿腦袋也很特別，可以嘗試德魯伊，或者直接來點反差，重工機械、賽博廢土感重一點的應該也很帶感！”

鹿管家的耳朵輕輕晃了一下，疑惑地看向夏昭：“抱歉，我沒太理解……”

夏昭：“她想給你做衣服，快說謝謝。”

鹿管家意外地站直了身體，有些不好意思地彎腰行禮：“這可真是……感謝您的美意，小姐。”

“但我被主人照顧得很好，已經頗受優待了，太過貴重的禮物還是……”

夏昭拍了拍他的肩膀：“沒關系，我會花錢買的，不是讓她白送。”

“在副本裏遇見也是緣分，送你一套也沒事。”寧檬對她眨眨眼，“不過得按照我的喜好來。”

“不好意思啦，我剛剛職業病犯了。”

她摸了摸口袋，抽出一卷卷尺，“既然都聊到這裏，就量一量他的身體數據吧？”

夏昭打開手機：“加個聯系方式，之後你可以把衣服寄給我。”

“好說好說。”寧檬咬着卷尺圍着鹿管家轉了一圈，輕輕吹了聲口哨，“哇哦，黃金比例，這位管家你脫下衣服應該很有料啊。”

金皮特“啧”了一聲：“女流氓。”

寧檬手上動作一頓，上下打量他，似笑非笑，輕聲說：“細狗。”

金皮特：“……”

黑龍忙不疊掏出自己的手機：“大佬大佬，我也想加！這裏沒網，出去後我就加！”

金皮特瞥了晏名一眼：“你不去參加她們相親相愛的游戲，跟大家一塊加上好友嗎？”

“嗯？”晏名撐着下巴，“我加過了啊，要加其他人的話……有需要我讓麥當當俠推給我就行。”

夏昭頭也不擡：“要介紹費哦。”

“啊？”晏名指了指自己，“咱們好歹那麽熟了！”

夏昭點點頭：“好吧，看在你是熟人的份上，可以先欠着。”

晏名又高興起來：“你看，我跟她還挺熟的吧？”

金皮特神色複雜：“……呵呵。”

寧檬量完了身體數據，收起卷尺，似笑非笑看向金皮特，沒忘記陰陽他一句：“哎呀，這下只有你一個人被孤立了。”

“我們之間不需要那樣的關系了。”金皮特微笑着說，“我們已經有了其他更為緊密的聯系——都說了我是她的乙方了。”

“哦對了。”夏昭像是剛想起來什麽，從口袋裏取出兩張票，“你們對其他無限流副本有興趣嗎？不會死人的那種，而且還能刷新強制進入副本的倒計時。”

晏名張了張嘴：“你……”

他嘀咕一聲，“你怎麽又來推銷啊！”

黑龍原本是一點興趣都沒有的，這一個無限流副本都要了她的命了，但一聽說能刷新時間間隔，她又狠狠地心動了。

但聽起來，有點像騙人的……

不，不對，這是大佬說的，應該是真的，但是……

她內心搖擺不定，偷瞄了眼寧檬。

“還有其他無限流副本？”寧檬有些意外，“那，我們去到其他無限流副本，會變回普通人嗎？”

“當然不會。”夏昭笑了笑，“積分商城不通用，但是技能、道具都是可以帶進去的。”

“那個副本的老板，和主神稍微有點不對付，所以讓我來挖角一些新玩家，我們開出的條件就是——保證不會死人。”

“怎麽樣？”

晏名張了張嘴，試圖勸阻：“不是……那個……”

夏昭看他：“你不是親自去過了嗎？還交到朋友了。你可以替我做證的吧？來自守序者組織的晏名同志。”

晏名：“……”

他表情糾結，但還是如實說，“是沒有死人，也沒有那麽危險。”

“我找老袁幫忙寫完報告，交給組織內部分析了，他們也說，從這個副本沒有感受到明顯的惡意。”

說到後面，他意識到自己好像在幫她打廣告，趕緊改口，“但我也只去了一個副本，我能驗證的只有校園新手副本！說不定就是用新手本讓你放松警惕，後面再暗藏殺機呢！”

他告誡般看向兩人，“不能掉以輕心！”

夏昭嘀咕一聲：“……但我們現在也就這一個新手本。”

“啊？”晏名沒聽清。

“咳。”夏昭清了清嗓子，“我是說，我們第一個副本固定就是你去過的那個新手本，噓——不要劇透。”

“我還想看她們能不能完成隐藏任務呢。”

晏名：“……”

他最後只能真誠地看向另外兩人，“我們老大說了，所有副本，所有系統，無一例外，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不能輕易相信他們！”

夏昭笑了笑，沒阻止他，只是晃了晃手中的票：“你們自己選就好。”

金皮特站了起來：“我倒是很有興趣。”

夏昭面無表情把他按了回去：“但我沒邀請你。”

“喂喂，怎麽這麽無情？”金皮特不甘心地一屁股坐了回去，“難道你們還挑客人嗎？”

“挑的。”夏昭居高臨下地看他，“不好意思，我們副本裏傻子不較多，把你這種家夥放進去，相當于把黃鼠狼塞進雞窩。”

晏名認真點頭：“确實，他們幾個都有點……”

夏昭神色複雜地看他，其實最危險的還是你本人啊。

“好好好，我保證，不讓他們簽合同。”金皮特笑眯眯地舉起雙手，“給我發一張票嘛。”

夏昭懷疑地看他：“你那麽積極幹什麽？”

“我想脫離這個副本啊。”金皮特誠實地說，“我欠了這破副本一個億，怎麽可能還得清？有機會跑路，傻子才在這留着。”

“哦——”夏昭盯緊了他的眼睛，“然後你不會打算去隔壁再騙個一個億吧？”

金皮特眨了眨眼，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怎麽會。”

夏昭：“……”

他絕對是想。

神色複雜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夏昭最終還是掏出一張票扔給他，眯起眼威脅：“你最好不要對其他玩家下手，不然……”

她把金皮特的腦袋一扭，對上晏名，“他們守序者組織不會放過你的，上一個為非作歹的家夥已經屍骨無存了。”

金皮特笑了笑：“知道了知道了。”

他輕佻地親了親手中的門票，這對他來說，無異于是通往諾亞方舟的船票。

黑龍終于下定了決心，她認真點點頭：“我相信你！我、我也要！”

“這次過後，我、我也不想進主神的副本了，所以……到時候真有危險，我會用殺手锏的！”

她朝夏昭伸出手，抽走了那張門票。

“你跟那邊的無限流老大有聯系？”寧檬還在思索，“跟主神作對？是怎麽個作對法啊？”

夏昭指了指自己：“靠我啊。”

“我到哪就攪黃一個副本，就算是主神，也會有點頭疼的吧。”

寧檬一怔，忽然來了興趣：“那到時候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行動？我跟你一起攪黃副本啊！最後讓主神家關門大吉！”

金皮特笑了笑：“不過那時候，只剩下她背後的勢力一家獨大，會不會變成新的惡龍……啊，我說說而已。”

寧檬已經抽走了夏昭手中的門票：“別理他，我自己有數，說說你的具體計劃吧。”

……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一夜未眠的老巫祝幾乎迫不及待地推開了屋門。

屋外，村長背着那把柴刀，也剛從屋裏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都點了下頭。

“走吧。”村長率先開口，一馬當先走在了前面。

幾個早起的村民注意到了他們，從兩人的臉上感受到了某種即将大決戰的氣氛，紛紛扭頭把其他人叫了起來。

衆多村民一起聚在了廣場，一排桂房門前，終于插着一枝桂枝。

“啊！”阿金發出一聲慘叫，他撲過去拉着老巫祝，“是真的，小麥說的是真的！她真的被桂神選中了！”

“安靜點！”老巫祝有些不耐煩，這家夥昨夜就已經纏着他絮絮叨叨翻來覆說這些，跟瘋了一樣。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還沒來得及說話，村長已經開口：“去打開門。”

“既然桂神已經選中了新娘，那就去為祂把新娘迎接出來。”

村長這才回過神，跟着補充：“準備好的衣服呢？轎子呢？都備好。”

他雖然想裝作一如既往，但喉嚨還是顯得有些幹澀。

幾扇門被同時打開，幾個新娘被攙扶着帶出桂房，幾日未進水食，他們已經虛弱得快要昏迷了。

“再忍一忍。”有人低聲鼓勵，“桂神選中新娘了，馬上就要結束了，回家就能吃飯了。”

有人似乎啜泣了一聲，聽着像是喜極而泣。

夏昭依然扮演着“小麥”，看着身邊的人給她披上一件挂着流蘇的華麗披肩，腰間圍上一件外裙，身上還劈頭蓋臉落下不少花瓣，從香氣來看，多半就是桂花。

她裝作不勝柔弱的模樣，被人擡上了轎子——說是轎子，實際上就像是張短腿桌子，讓四個生強力壯的年輕男人幫忙扛着，一齊走向廣場中的巨大桂樹。

簡陋轎子微微搖晃，夏昭擡起頭，看向那棵巨大的桂樹。

只是一個晚上，村長還沒來得及向其他人糾正自己的謬誤，其他村民依然覺得這是獻給桂神的新娘。

當然，對于現在的桂村村民來說，真相倒也不重要。

轎子停在桂樹前頭，四個年輕人緩緩将載着新娘的轎子放下，略帶緊張地在桂樹面前跪下。

老巫祝掃了四周一圈，稍顯緊張地清了清嗓子：“新娘已至——”

“請桂神降臨——”

村民們緊張地跪伏在地，跟着附和：“請桂神降臨——”

他們分明不是桂神的信徒，如今倒也裝得像模像樣。

另外幾個新娘被人攙扶着，就纏在夏昭身後不遠處，黑龍也昏睡摸魚藏在裏面。

天一亮，桂村村民呼朋喚友前來的時候，晏名和金皮特也悄悄混入了人群。

只有不太方便和村民打照面的寧檬，還藏在桂房後方的陰影裏。

夏昭目光掃過桂樹後的黑色影子，确認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

老巫祝的呼喊沒有回應，他咽了咽口水，拔高音調，再次呼喊：“桂神——”

夏昭站了起來。

“啊！”她身邊擡轎子的年輕男人吓了一跳，差點一個激靈直接滾出去。

“放肆！”老巫祝眼神閃動，裝模作樣地呼喝，“小麥，你在做什麽，跪下！”

夏昭慢慢轉身，微笑對他張開手：“你不是要找桂神嗎？祂就在這呀。”

在場村民都變了臉色，匍匐在地的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什麽？怎麽回事啊？”

“阿金說小麥瘋了，不會真的……”

“桂神、桂神不會真的在吧？”

“安靜！”村長拆下了身後的柴刀，怒喝一聲，“跪好！”

一聲下去，桂村居民紛紛低下腦袋，不敢再擡頭。

老巫祝眸光閃動，他沉聲問：“小麥，你看見桂神了？”

“你看不見嗎？”夏昭笑了一聲，她看着自己飛快進賬的情緒值，滿意地微微點頭——果然還是騙的人多更方便啊。

她緩緩張開雙手，笑道，“我就是桂神呀。”

“胡鬧！”村長臉色一變，扛着柴刀就要走上來，夏昭忽然擡手，比了個中指。

老村長腳步一頓，遲疑着停在了原地——他還沒忘了這個暗號。

夏昭維持着豎中指的手勢，緩緩擡起了腳：“你不信嗎？”

她往前一步，穩穩地踩在了虛空中。

人群再一次起了騷動，就連知道些許內幕的村長和老巫祝都變了臉色。

“不要慌張！”村長很快穩了下來，他想提醒其他村民，那些外來者很多也有這種捉摸不透的奇怪力量，但他想起和他們的約定，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夏昭一步步踩着虛空往上，走進了桂樹巨大的樹冠裏，從她這個角度，就能看見藏在桂樹後面，幫助夏昭浮空裝神弄鬼的幫手——惡魔狀态的林航航。

他正一臉認真地操縱夏昭的身體，盡量讓她自然地一點點飄起來。

夏昭知道副本背景會限制NPC，所以在不清楚這個副本的背景之前，所以她優先召喚了扛槍的鹿管家。

等到确定了這個副本有超自然力量，她才把林航航也叫了過來。

夏昭轉身在桂樹上坐下，目光落下，掃過一張張表情各異的村民面孔。

“錯啦，從一開始就錯啦。”她輕輕搖頭，“桂神不是娶親，是嫁女。”

“罪孽深重的外來者們……”

“哦，我說的可不是被你們當做豬仔殺死的可憐人，我說的是你們，你們這些殺死我的子民，強占了他們的家園的外來者。”

林航航擡手，幫她召來了一點陰風營造氣氛。

這一出演的很成功，夏昭的情緒值還差一點就要滿了。

“夠了！”村長面色不善，他往前一步，“……你到底要做什麽？”

“噓——”夏昭示意他噤聲，低聲說，“我要……”

她輕輕搖晃了一下桂枝。

這是她跟寧檬說好的暗號。

“轟”一聲，巨大的火球再次轟到了桂樹身上，故技重施，舊事重演。

也就在這一瞬間，夏昭的情緒值滿了。

根系搖晃着從地面沖天而起，夏昭接着火光的掩蓋，招呼了棕熊廚娘。

她扛着一把不比村長的柴刀小的斬骨刀，猛地一刀在桂樹中央砍下：“喝！”

才鑿了沒幾下，系統888已經興奮地開口：“宿主，馬上就能摸到副本核心了！”

夏昭卻沒它那麽高興，搖晃的桂樹顫動間，她扶着樹幹仰頭看向半空：“……神明差不多也該來了。”

主神要收集信仰點，所以才要用盡辦法在副本裏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不只是玩家，也許這些NPC也會給他提供信仰點，夏昭要假裝桂神，取代主神的位置，代替他收下這些信仰，他不會不在意。

不過主神倒是比她想象中更沉得住氣。

不過，現在再不來，夏昭就要離開副本了。

在E級副本裏的D級NPC，她可不信這麽好的機會，主神打算就這樣放過。

天忽然暗了下來。

本來太陽剛剛升起，但這一瞬間，天空再次暗了下來，巨大的、圓盤一樣的銀月高懸，高高在上，俯視着世間的生靈。

桂樹上的火一瞬間滅了，而桂樹蠢蠢欲動的根系也被壓制着縮回了地底。

夏昭似有所感，低低笑了一聲：“原來你在那啊。”

高懸的月亮中出現了一個身影，宛如游戲建模一樣的俊美宛如天神的男人緩緩降落。他雙眸緊閉，銀白長發随風而動，微微搖晃，随着他降落，那輪圓月逐漸縮小，被他背在了身後，成了一道光輪。

夏昭：“……”

好、會、裝。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她居然覺得……這家夥的臉有點眼熟。

好像是眼睛那部分，有點像……沈見琛？

那一絲微妙的熟悉感，讓夏昭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棕熊廚娘從喉嚨裏發出陣陣低吼，渾身的短毛都炸了開來，整個腦袋仿佛大了一圈，她緊張地把夏昭護在身後，低聲問：“喂，丫頭，你真的有對付D級NPC的辦法嗎？”

“你別管。”夏昭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挖你的。”

她從腰間抽出了一把軍用匕首，輕輕颠了颠。

——她的情緒值滿了，現在能夠變身最強的小醜刺客。

“最強”這個描述沒有具體成數值，夏昭還不知道這一招到底有多厲害。

正好，用你試試刀。

夏昭仰頭，寧檬已經從屋後跳了出來，在巨大的連環火球中閃亮登場，所有攻擊都朝着桂神飛去。

晏名大喝一聲：“我上了啊！”

他踩着屋檐跳起來，手掌上閃過一串閃電，以不似常人的跳躍力，一下躍到了桂神……啊不，主神身後。

夏昭仰頭看着半空中的動靜，還真是一路火花帶閃電，霹靂又啪啦啊。

夏昭低伏身體，忽然變成了一道影子，悄無聲息地藏在火球的陰影下，飛速接近主神。

他剛剛躲過了晏名的攻擊，就在他後退的路線上，夏昭的匕首已經從背後送進了他的心窩。

主神緩緩扭頭，一張無悲無喜的臉上并無表情波動。

無形的氣流鼓動，主神近身的夏昭和晏名都倒飛了出去。

桂樹後蹿出一道身影，林航航一把撈住了夏昭，然後艱難地又拉了一把晏名。

夏昭腦袋倒挂，不甘心地亮出匕首：“虛假廣告！什麽最強啊！一刀下去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啊！”

晏名欲言又止：“是小醜身份卡嗎？”

“那張卡組織看過，也研究過，那好像是個文字游戲——最強的小醜刺客，也就是小醜刺客裏最強的。”

夏昭：“……”

荒謬！

“開了！”棕熊廚娘大喝一聲，“洞已經開了！丫頭，撿完東西快走！”

主神緩緩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