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會面

會面

她看了看表，這工夫安迪歐陽分明在和一家新的代理商開會！這人……禹菲大汗，也不回消息，直接坐到大堂角落裏的沙發那兒，開始在網上下單貓糧、貓砂之類的東西。在美國的時候他們養過一只英短，回國之前送給了朋友。歐陽知道她對那貓兒的感情，才想着買一只一模一樣的送她吧。

問題是……禹菲撓撓頭，只好又把小貓托付給前臺，直到晚上下班，才帶着小家夥回到了家中。

剛把買的一堆貨拖進屋，手機鈴聲大作。她剛接起來就聽到歐陽帶着笑意的聲音說：“怎麽不回話？喜歡嗎？”

“你開完會了？”禹菲問。

“嗯，和他們吃飯呢。”

“喜歡是喜歡，可我哪有時間養貓啊，餓死了怎麽辦？”禹菲吐槽道。這倒是實話，最近她忙得連自己有沒有吃飯都不記得了，真不敢保證能想起喂貓。

“你想我的時候自然就想起它了。”歐陽卻說。

“你在外頭呢？”

“嗯。”

“你這是給我下套呢！太壞了你！”

“哈哈，最近我不能經常陪你，就讓它代替我吧。先取個名字吧？”歐陽大笑着說。

禹菲回頭看着桌子上那巴掌大的毛球，對着話筒說：“就叫丁點兒吧。”

“哈哈，好！我先挂了哦，你和丁點兒都要好好的。”

挂了電話，禹菲趕緊去廚房給貓兒準備晚餐。她其實很少下廚，做飯花上幾個鐘頭，吃飯卻只要幾分鐘，在她看來是一件非常不經濟的事情。等弄好了端出來一看，丁點兒已經從盒子裏爬出來，正在她的筆記本電腦鍵盤上打着滾兒！

“哎呀，不要這樣！”禹菲見狀趕緊沖過去把這小賊擒住，放進她買的貓窩裏。然後抽出紙巾去擦灑在電腦鍵盤上的貓食碎屑，視線無意中投向亮起的屏幕的時候，卻是突然愣住！

“發明專利：一種高效率矽基光伏電池及其制造方法；申請人：夏驚雲；狀态：初審通過”，這樣一條檢索結果赫然顯示在屏幕上！

這一夜，對禹菲來說頗為糾結。

同名同姓的人有很多，理論上，這樣一條信息并不能證明就是天合公司的董事兼副總夏驚雲在研究光伏電池，更不能說明這項專利與百兆集團的産業布局有什麽直接關聯。

夏驚雲和匡永赫，無論禹菲怎麽回憶，都沒有過這兩個人之間産生什麽深入交集的事件線索，至少在天合公司的視角下完全看不出來。

但這件事未免太重大了，核心研發人員如果一直混跡在收購守方的圈子裏，卻又暗自和攻方暗通款曲，後果将是非常嚴重的！不得不确認一下！

而且，在沒有确證之前，這件事還暫時不能告訴歐陽。他最近已經被鋪天蓋地的事情壓得喘不過氣來，禹菲不希望拿這種還沒有頭緒的事情去給他平添煩惱。

他太了解歐陽了。這個男人有一個習慣，當面對極大的壓力，尤其是精神壓力的時候，他反而會更頻繁地和禹菲聯系，無緣無故地給她發信息、打電話、送東西，尤其是不太方便見面的時候更甚。

她曾經打趣說，難道她禹菲是什麽神仙的化身之類，讓他有煩惱的時候會想要去拜一拜？沒想到歐陽聽了非常認真地說：“我覺得和你聯系比拜神有用。”

今天送來的這只貓，更讓禹菲有這樣的預感。歐陽非常需要她，但是她卻不能去他的身邊！這讓她更是下定決心，要先把夏驚雲這件事按下。

這樣想着，禹菲拿出手機，撥通一個電話，裏面傳來一個有點頹廢蒼老的聲音：“喂！”

“我是禹菲。”

“我知道。找我有事吧？來我事務所吧，地址我發你。”

于是一小時後，禹菲來到了一處綜合市場的後巷，那裏有一排破舊的三層商務樓。天已經黑了，這裏也沒有路燈，顯得有些陰暗恐怖。她數着門牌，随即在一處轉角看到了一個牌子立在地上，上面寫着“老曲偵探事務所”，下面還寫着一行小字，仔細一看是“抓小三、找寵物勿擾”。

沿着堆滿雜物的樓梯走上二樓，看到一扇門裏亮着燈光，推門進去一看，裏面擺着一張桌子，旁邊有一組沙發。到處都是散落的紙片和雜物，看上去跟剛被查抄過一樣。

桌子後頭坐着個人，正拿筆寫着什麽，見禹菲起來也不起身，淡淡地說了聲：“來啦？”

禹菲也不覺得意外，見旁邊有把椅子便扯過來，隔桌坐在了那人對面。

“說吧，啥事？”那人放下筆擡起頭來，臺燈的燈光只将他滿是皺紋的臉上的一部分照亮，看着有點恐怖。

但是禹菲卻發自內心地微笑着打招呼道：“好久不見，老曲！”

老曲也不回應他，掏出煙，點着抽了起來，濃烈的煙霧将燈光中的他遮得若隐若現。這個場景觸動了禹菲的記憶，她定了定神說：“我想讓你幫我查個人。”說罷，把一疊資料放到了老曲面前。

老曲把資料翻了翻說：“這不是已經寫得挺詳細了。”

“這都是臺面上的。”禹菲說。

“嗯，要不你也不會來找我。”老曲深吸了一口煙，問道，“你想知道啥？”

“這個人和這家公司，或者說這兩個人，有沒有什麽聯系。”禹菲拿出資料中的夏驚雲的照片，和另外兩張照片并排放在一起。

“這倆人是誰？”

“百兆公司的匡永赫，和他的兒子匡世成。表面上匡世成是老板，但實際上公司是控制在匡永赫手裏的。”

“查哪方面？”

“經濟聯系。”

“什麽時候要？”

“越快越好！”

“加急要另收費的。”

“熟人不打折嗎？”

“給你八折，再加20%加急費。今天的咨詢就免費贈送了。”

“我也沒跟你咨詢啥啊？”

“免費贈送的，你用不用也就這樣了。”

“能開發票嗎？”

“開發票再加15%。”

“算了，不開發票了。如果這次查不出東西下次免費服務，成交！”禹菲最後說。

“你不要自作主張啊喂！”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老曲一邊翻着資料一邊說：“不開發票，為公司的事情自掏腰包啊？”

禹菲垂下眼簾說道：“為了天合。”

“天合又不是你家的。”

“有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想守住天合，我想幫他。”禹菲說。

老曲聞言又沉默了片刻，說：“你和你姐還真是像。”

這話一下子刺痛了禹菲的內心，她輕嘆了一口氣說道：“不，我和她不一樣。”

歐陽美琴來訪的那天晚上，安迪歐陽和禹菲先後來到了一家名為“不知火”的私家餐廳。

兩人一起進入包廂，就看到歐陽美琴已經坐在那裏翻看着菜譜。

“媽，菜已經點好了，選的都是你愛吃的。”安迪歐陽一邊說着，一邊把禹菲拉到歐陽美琴面前，介紹道，“禹菲，你見過的。”

“禹菲，好久不見！”歐陽美琴站起身，笑着把手伸向禹菲。這麽多年來她一直在美國當律師，身上透出這個行業特有的那種簡潔和精幹。

“阿姨你好。”禹菲應着握住了她的手。

“叫我米歇爾就好，或者你願意的話，也可以跟安迪一樣，叫我‘媽’。反正我是一直把你當家人看待的。”歐陽美琴說着。

這……話說得這麽直接，禹菲一時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接。歐陽連忙一旁打圓場道：“幹嘛要講那麽多繁文缛節啊，想叫什麽就叫什麽呗。來，先坐！”

三人于是落座，服務員開始上菜，三人也就開始聊一些兩國的天氣啊，路上的見聞、回國的感受之類的話題。

席間，禹菲出去上洗手間。歐陽美琴立刻把椅子拉到歐陽旁邊問道：“兒子啊，我剛才讓她改口你打什麽岔？難道你還存着什麽別的想法？”

“你那也太直接了吧，讓人家怎麽好意思嘛！”安迪歐陽嗔道，“改口這麽大的事是需要儀式感的，哪有生生就讓人家改的！你以為能蒙混過去？”

歐陽美琴盯着他的臉，片刻後問道：“所以你到底什麽時候娶人家嘛？上次你說很快，害得我請柬都寫好了哎！結果讓我等了這麽多年都沒送出去……”

“這跟你有什麽關系啊，自作主張！”

“怎麽沒關系了？她嫁給你就是我女兒了呀，多一個家人啊怎麽能沒關系呢？”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傳統了？這麽說你要找伴兒我也得來管一管呗？”

“呃……”歐陽美琴一時語結，但很快正色道，“我和你講哦，這個世界給男人的誘惑太多了，婚姻就是一種自律的手段，不然越成功的男人越容易折在女人手裏！”

“我不需要婚姻來自律！”

“怎麽？你真的有別的想法了？”

“你不要胡說啊，我沒有。”

歐陽美琴突然伸出雙手捏住安迪歐陽的臉，搖着他，用帶着威脅的語氣說道：“不許亂來啊，知道嗎？”

“哎呀哎呀，我沒有啊！……”安迪歐陽甩開歐陽美琴的手，揉着雙頰說：“我現在哪有時間有想法啊？連見禹菲一面都費勁。”

“哦？這麽忙嗎？”

“當然忙啊！要不你也回來幫我？”

“我才不要咧！我自己的事還做不過來呢，這次回來只是處理代表處的事。”歐陽美琴搖着頭，捉起茶杯若無其事地喝着。

安迪歐陽也抿了一口茶水，随後說：“你不要再跟禹菲說一些有的沒的，我不想讓她被這種事情困擾。”

他沉默了片刻，又像自言自語似地說：“本來已經很委屈她。”

“安迪，你愛禹菲什麽？”

歐陽美琴問到這句話的時候，恰好禹菲已經回來走到包廂門口。聽到這句話，她伸向門把手的手突然出現了片刻停頓。

“禹菲她……是個很強大的女人，”安迪歐陽渾厚的聲音接着響起，“征服這種女人讓我很有成就感。”

“這只是你自己的自戀罷了，哪裏是愛哦……”歐陽美琴顯然不能認同這個答案。

“愛是什麽？愛就是女人給男人的一種吸引力！至少禹菲對我的吸引力始終都在，過了這麽多年也從來沒有減損過，這難道不是愛嗎？”安迪歐陽辯解道，他随後又補充道，“我不覺得婚姻能加強這種吸引力，反而會下降都說不定！”

“所以你是故意……”歐陽美琴剛說出這幾字，禹菲已經開門走了進來，笑着對二人說，“剛後廚說有新到的河豚，你們要不要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