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追憶

追憶

從“不知火”出來時已經是快夜裏十二點了。

禹菲本來想打車回家，卻被歐陽緊緊抓着手不放，直到一起目送歐陽美琴離開。

“再陪我一會兒。”他說。

兩人就上了車，也不知道歐陽在往哪裏開，只覺得随着車子不斷轉彎，周圍的燈光越來越少，感覺得到地勢漸高。

禹菲用額頭貼着有些冰涼的車窗，可以看到外面時不時閃過一些片狀白影，也許是山上殘留的積雪吧。

她的手插在兜裏，接觸到了一個小小的紙片，那是歐陽美琴席間暗暗塞給她的，上面寫着一行電話號碼和幾個字：有事找我。

估計是覺得歐陽不會輕易向她求助，才想通過禹菲來給兒子一些支持吧。畢竟當年即使是在天合上市的關口，歐陽也沒有找母親幫忙過。

“她該為自己而活了。”禹菲清晰地記得當時歐陽這樣說過。

正想着，突然車子一個變向停了下來，禹菲才發現那是半山腰上的一處平臺，從前車窗正好可以遠遠看到這座城市的夜景。

“這裏沒來過哎！你怎麽找到的？”禹菲驚喜地說。

“想找總能找到的。”歐陽望着她，眸子中閃爍着星星點點的光亮。

“下去看看！”禹菲右手一動就要去拉車門，卻聽到一個清脆的響聲，是歐陽把車門落了鎖。

“你幹嘛？”她回頭不解地問。

緊接着就感覺靠背開始下陷，她不由自主地向後倒去，歐陽便順勢側身，雙肘撐着副駕駛座的兩側，将她圈在了當中。

“周末跟我去別墅。”他盯着禹菲的眼睛說。

“你周末不忙？”

“忙……”歐陽皺了皺眉，顯得有些煩惱似地說，“周六我有兩個會議一個采訪，周日要去參加技術論壇，還要和協會的人一起打球……”

禹菲抽出一只手，摸着他的臉頰，憐惜地說道：“那你還要去別墅？開車來回都要四個小時。”

歐陽嘆了一口氣，在她額頭上輕吻了一下說：“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哪怕幾個小時呢！”

“別了，反正我也要寫天合電子的材料。他們要得急，我還完全沒開始幹呢……”禹菲剛這樣說，就被歐陽吻在唇上打斷了她的話。

“那這樣吧，”歐陽突然露出了些許狡黠的神色，然後說：“我們就在車裏，現在……”

禹菲一聽大驚失色，脫口而出道：“你瘋啦！”

“我告訴你哦，這款車，有全車窗防窺系統，而且有人走近的話會自動報警和落鎖，所以有個別稱叫做‘車震神器’！當時我聽別人這樣一講，立刻就決定買了……”他一邊說着，就真的開始挪動身體，泰山壓頂一樣向禹菲逼近過來，吓得禹菲大喊：“不行！安迪歐陽，你好變态！”

“買了又不用，豈不是浪費錢嘛！難道你想讓我和別人一起用？……”安迪歐陽一邊開始對禹菲上下其手，一邊“威脅”她。

禹菲一邊叫着“喂，不要啊”，一邊試圖推開面前這個亂來的男人，可是在他的野蠻攻勢下身體早已癱軟，哪裏推得動？

“好好好，我去別墅行了吧？……我去還不行嗎？……”無奈的禹菲只好告饒，呼吸已經變得十分急促。

歐陽這才撐起身子俯視着禹菲，滿臉都是志得意滿的笑容。他當然不至于猴急至此，只是特別喜歡看禹菲這慌亂害羞又有點意亂情迷的樣子罷了！

然後這家夥就那麽坐回駕駛席，目視前方，正襟危坐，就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

禹菲狼狽地爬起身來，頭發散亂衣衫不整，氣得眼角挂着淚珠兒，惡狠狠地瞪着歐陽叫道：“快把座椅給我複原！”

第二天下午，禹菲去公司茶室倒水的時候，看到好幾個同事正聚在那裏看着挂在牆上的大屏幕。屏幕上，安迪歐陽正在侃侃而談。

他今天将頭發攏起，戴上了一副眼鏡，身上穿着件溫莎領的威爾士親王紋西裝，沒有戴領帶，代之以一件領子帶別針設計的米色襯衫，顯得正式又不呆板；手表選的是積家大師的月相，這塊表也是禹菲的最愛，特別适合安迪歐陽洗練又溫潤的氣質。

果然安迪歐陽的衣品再次引起了在場女員工的一陣陣贊嘆。

看了看臺标，是本市財經電視臺一檔叫做“商界人物”的節目，這期是對天合集團總裁安迪歐陽的專訪。此時剛好主持人在向歐陽求證新聞報道的天合進軍光伏行業的事，不禁引起了禹菲的注意。她端着咖啡站在牆邊喝着，有一眼沒一眼地向屏幕上望着。

“關于這件事，目前我們沒有可以和大家分享的信息和更新。但是不管未來向哪個方向發展，天合都将秉承着匠心制造的理念，為我們的客戶和廣大投資者創造價值。”歐陽娓娓道來。

公關部此前提議過是不是暫時先回避這類的問題，在媒體面前保持沉默比較好。但安迪歐陽卻認為這樣只會使猜測更加離譜。目前這則消息間接推高了股價，從戰術防禦的角度來對天合更加有利；既然他們打算早點把對手逼出來，何不利用一下這個局面呢？于是，這幾天他接的訪談反而比從前更多了，雖說講來講去只是外交辭令，給人的感覺卻像是坐實了這件事，而這分明又是違背他意願的，不得不說是一招險棋啊！

“好，謝謝安總。接下來我們來談一些更輕松的話題，其實大家此前都以為您姓歐陽，如果不是采訪前特意确認過，真的很容易叫錯啊！”主持人小姐姐打趣道。

“呵呵，不好意思讓大家誤會了。其實安才是我的姓，因為我母親姓歐陽，所以我的名字就帶上了這樣的組合，”安迪歐陽笑道，”其實名字只是一個稱呼，叫我安迪，或者叫歐陽，或者就叫小安，都可以的。”

“哈哈，原來如此！”，主持人捧場地笑着，又說，“只知道安總是做技術出身的，沒想到如此健談，這是多年來在商場打拼中練就的吧？”

“過獎！我覺得假如自己還不太怯場的話，應該和曾經站過講臺有關。”

“哦哦，我在您的履歷中看到了，還有過兩年在美國教書的經歷。”

“這事起初其實是個天大的誤會！我那時還在讀博士，有一天走錯了教室，剛好他們在上讨論課，聊的就是材料工程專業的命題。可能看我比較大叔吧，把我當成老師了。我聽他們聊得有趣，索性就将錯就錯陪他們把課上完了，哈哈！”

“哈哈，那真正的老師那天沒來嗎？”主持人好奇地問。

“他來了，是位非常有涵養的先生，居然也沒拆穿我，就那麽在一旁聽來着。”

“所以您後來就成了老師了？”

“嗯，院裏就讓我帶了兩年本科。”

“這可真是一樁美談啊！”主持人感嘆着。

美談……這個詞又把禹菲的記憶拉回了那個秋天的下午，安迪歐陽也像今天一樣戴着眼鏡，身上穿着一件寬大的毛衣和牛仔褲，抱着一疊書闖進她們的課堂時的場景。秋日的暖陽正把溫柔的光芒灑進房間，斜斜地照在他身上，令他的渾身都泛起令人眩目的柔光，映襯着他明朗的笑容，和一雙似飽含着秘密又欲吐不出的眼睛，如同自幻境堕入凡間的藝術品……那個場景就像一枚鋼印一樣，只一瞬的銘刻，就成了禹菲腦海中和內心底永遠抹不去的烙印！

禹菲正想得出神，突然聽到主持人說：“安總您的女粉絲可是非常多的，現在我來替她們問一個問題：您對選擇人生的另一半有什麽要求呢？”她随即又打趣道，“我要先看看自己是否符合！”

看到她的樣子，禹菲深深覺得自己與安迪歐陽初遇的那天，大概也是這樣一臉迷醉吧。

“呵呵，這個……”安迪歐陽露出了帶着些許羞赧的微笑，令女觀衆們所在的茶水間中也産生了一陣騷動。緊接着他回答道：“其實這件事是看緣份的，如果說還能預設條件的話，我希望我的另一半能和我有一種默契，就是那種可能不需要講太多，就能心意相通的感覺。”

“哇哦，這麽感性，您是雙魚座吧？”

“哈哈，你怎麽知道？”……一場訪談就這樣輕松愉快地結束了。禹菲一翻微博，果然安迪歐陽的賬號關注者數又創新高，連帶着天合的官微都沾光不少！

她籲了一口氣，轉身正要走，正好和夏驚雲走了個對面。

“哦，夏總，我正好有事找您。”禹菲說。

“什麽事？”

“上次的報告，老板有什麽指示？”私下底員工間相互提到安迪歐陽的時候，稱他為“老板”的時候比較多。

“好像不太滿意。”夏驚雲撓撓頭，“但也沒具體說哪裏不滿意。”

禹菲摸着下巴想了想，說：“可能我當時的想法有點保守，沒有什麽亮點。”

“哦？你又有新想法？”

“嗯，這次絕對炸裂！”禹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