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穿越

第01章 穿越

程數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是一個做工很差勁的提線木偶，每天都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些什麽。作為木偶本偶她只覺得很累，很想就這麽躺下來，管那根操縱她的線怎麽擺弄，她都躺着一動不動……

實在不行翻個身也行……

突然間，線斷了。

木偶從舞臺上掉了下來，摔得四分五裂。

“嘶——”程數痛呼出聲，昨晚睡得太晚，又做了一晚上夢，大腦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着自己沒睡飽。

她半眯着眼睛摸索着手機，終于在她耐心耗盡的最後一秒在枕頭附近摸到了。

鎖屏亮起。

十一點零三分！！！

程數瞬間就清醒了。

今天九點半開組會啊！

Oh my God！鬧鐘呢？怎麽會沒響？

冷汗出了一身，程數才發現不對勁。

她現在不是在狹小的單人床上，而是躺在一張柔軟無比的大床上。

程數愣了起碼有半分鐘，最後按了按太陽穴，她喝斷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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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麽樣，組會她還沒請假啊。

程數下意識抓起手機，正納悶手機怎麽好像重了些，面容ID就自動解鎖。她迅速點開通訊錄，打給了她現在的室友白彤。

白彤是她的同門小師妹，也是今年剛搬來博士生宿舍跟她同寝的本校直博生。

不知道為什麽，白彤一直沒接電話。

按理來說都接近吃飯的點了，組會怎麽也該結束了，而且他們師門開會從來沒有不給接電話一說。

程數不信邪，又撥了過去。

這回不過十秒對方就接通了。

“喂，程姐？是有什麽急事嗎？”

程數被這一聲稱呼搞愣住了，師姐、學姐實在不行單字一個姐她都可以接受，怎麽突然換成了這種比較上年齡的叫法？

“喂？”電話那頭傳來疑惑的聲音。

“師妹，我沒什麽急事兒。”程數趕緊接話，“就是……”

“程姐，實驗出問題了我們正在處理，回頭打給你行不？”

還沒等程數那句“我睡過頭了，組會陳老師沒發火吧？”說出口，電話那頭就傳來嘟嘟聲。

大中午的做什麽實驗？

她正納悶着，有些漫無目的地翻着通訊錄。突然眼前蹦出來了幾個異常陌生的名字，她感到一陣疑惑。

……難道是最近熬夜熬得太多，腦子壞掉了？

突然手一滑，程數撥通了一個號碼。

她定睛一看備注，吓得差點沒把手機摔了，還沒來得及挂斷，對面就接了起來。

“喂？哪位？”

她只能硬着頭皮喊了一句“媽”。

“嘟嘟嘟”電話又被挂斷了。

不過半分鐘，一個視頻邀請打了過來。

程數顫抖着手點開，接通。

“打什麽電話啊！話費不要錢嗎？好好的微信不用打什麽電話？還有你微信頭像怎麽又換了？害我找了半天才找到，老大不小了用個花花綠綠的頭像像什麽樣子。上次就讓你換成家裏人合照，為什麽到現在都不換？還有你別拿手把攝像頭擋住了，有沒有禮貌？真是講話一點都不聽……”

程數趕緊調低音量，順便把擋住前置的食指松開。

“媽，你知道我現在在哪嗎？”

“天啊，你看看你像什麽樣子。現在還在床上躺着，你看看誰家女兒像你這樣？還有你現在怎麽還穿這種卡通睡衣？”

程數生無可戀地閉眼。

“你別我一說話就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态度，知道了嗎？跟你說話呢，你是不是嫌我吵？現在嫌我煩，以後吃虧了哭都沒眼水，說話啊！”

“知道了知道了……”

“又知道了，你知道什麽了？屢教不改，跟你說過多少遍了，讓你改又不改……一天到晚就是知道了知道了……”

程數不知道哪裏來的橫心，直接把視頻挂了。她把頭埋進枕頭，眼不見心不煩。

手機瘋狂震動，程數都不用擡頭看就知道肯定是她媽打來的。

她無動于衷。

終于，手機在響了四五次之後停了下來。

程數終于松了口氣。

現在還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她到底在哪？

程數下床拉開了窗簾，這可是她這輩子都不敢想的巨大落地窗。窗外是一線山景，入眼可見只有一片青翠。在這個房間內待着，仿佛置身森林氧吧。

她混沌的頭腦似乎清醒了些。

程數可以肯定，她沒有任何親自走進一棟別墅的記憶。

她昨天晚上看文獻大概看到淩晨三四點，睡覺前最後一眼看的是宿舍正在掉牆皮的天花板，怎麽可能一覺睡醒就從宿舍跑到別墅裏了？

這要真是夢游，她起碼在夜裏跑了半場馬拉松。

介于沒有其他線索，程數還是先回床邊撿起了手機。

剛想再看看現在幾點了，程數就發現鎖屏上明晃晃寫着今天的日期：

2033年11月20日。

什麽？？？

程數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2033年？她穿越到了十年後？

她不信邪地打開手機日歷，仔細地翻了半天，可看了四五遍都還是顯示2033年11月20日。

程數多年的唯物主義崩塌了。

她渾渾噩噩地走到卧室旁的衛生間，還沒來得及感嘆大理石瓷磚和豪華大浴缸，程數就在鏡子裏看到了自己現在的這張臉。

怪不得說錢可以養人，貴婦人都是保養出來的。她現在的皮膚狀态跟十年前相比幾乎沒差，甚至更好，不知道是用多少雙抗面膜堆出來的。

程數回想了一下她“昨天”的樣子，齊肩短發亂成雞窩，還頂着倆黑眼圈，像是一百年沒睡過覺。

再看看現在，長發蓄到了蝴蝶骨的位置，柔順靓麗，像是馬上要去拍洗發水廣告。眼神也不頹廢了，反而透着溫潤的光澤。

一看就很有錢。這是程數對自己的評價。

她自言自語：“既來之則安之，over.”

說完，她伸手去拿電動牙刷。

在這一過程中，程數發現了兩件事情。

第一件是：她的指甲終于養好了。她之前有很嚴重的刻板行為，左右手大拇指的指甲都被咬得不成樣子，而現在兩只手的指甲蓋都磨得很平整，透着健康的粉色。

第二件是：洗漱臺上有兩套洗漱用品。

前者可以理解為她成為富婆以後心理負擔小了，刻板行為自然就戒了。

而後者……程數實在想象不到她會跟什麽人生活在一起。她的人生規劃壓根沒有“伴侶”這兩個字，她也很難想象和另外一個人同吃同住是什麽感覺。

寡王一路碩博，何況她現在還是富婆。她又何必想不開結婚呢？

介于對自己的自信，程數并不認為如今的她會是結婚狀态。

而且程數在這裏也沒有發現男人居住的痕跡，沒有剃須刀，也沒看見男用拖鞋。兩套洗漱用具說明不了什麽，她大概率還是處于獨居狀态。

十年前，同性婚姻尚未合法。程數根本沒往她可能是跟女人結了婚這方面想。

洗漱完，程數伸了個懶腰。既然她現在是小富婆了，那就要好好享受一下有錢人的生活。

第一步就是：參觀豪宅。

程數剛走出卧室門，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帶着科技色彩的裝修風格，随處可見的智能家具。如果科幻風還可以用時代發展來解釋，一樓和二樓之間的旋轉式滑滑梯則完全超出了程數對于“住宅”的認知。

就在她震驚不已的時候，有什麽東西輕輕碰了碰她的腿。

“主人，中午好，請問需要117給您準備早餐嗎？”

程數低頭望過去，發現是一只堪堪到人類腰間的圓筒狀機器人。它的臉，或者說是顯示屏，正亮着微笑的表情。

“Hello”程數試探性地打了個招呼。

“117正在為您切換到英語模式，請稍後。”

“不用了，說中文就行。”

“好的，主人。”

程數打量了兩下機器人，繼續問道：“117是你的出廠編號嗎？你是哪家公司生産的？”

“主人，117是黎楓旗下領銳AI系列第二代家居機器人。”117的表情從微笑變成了憂傷，“117是主人您給我起的名字啊。”

“您的原話是：‘身高117？那就叫117吧。’”機器人自動調取了三年前主人的語音，播放了出來。

确實是她能說出來的話。程數尴尬地“哦”了一聲。

“主人不用感到自責，117愛你哦，喵嗚~”117的表情又換成了貓貓眼，甚至還wink了一下。

程數被117的突然獸堕雷到不行。

“主人需要用餐嗎？”117則自顧自轉了個圈，像是個會跳舞的垃圾桶。

程數走到二樓角落的懶人沙發旁坐下，好整以暇道：“那你給我送過來吧。”

“好的主人。”

程數的目光一直放在117身上，她倒要看看這個機器人要怎麽下樓梯——不會那個滑滑梯就是為它準備的吧，那也太喜感了。

就在程數胡思亂想的時候，117移動進了電梯……

好的，是她狹隘了。

十分鐘後，117舉着小短手，将一杯柳橙汁和一份煎得全熟的雞蛋穩穩端了過來。

“橙汁是鮮榨的，立即飲用口感最佳哦~”117微笑道，“雞蛋也是您最喜歡的熟度呢。”

“嗯，謝謝。”程數接過喝了一口，心裏暗道：果然有錢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樣，每一口都是紙醉金迷的味道。

不過，煎蛋十分熟不是她的口味，她更偏好七分熟。

但因為她的母親程爍冬女士每次看到她吃溏心蛋時都會擺出一副“要死人”的架勢，所以久而久之，程數就只吃全熟蛋了。

“沒熟的雞蛋有毒，會吃死人的。”程女士歇斯底裏，然後将放着全熟蛋的盤子重重扔在餐桌上。

——程數一閉眼就是這個畫面。

時間長了，她也就不反駁了。

畢竟全熟蛋也能吃。

程數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雞蛋，一口悶了橙汁，然後把空餐具還給了117。

“主人您可以慢點用餐，117會等你的。”

程數噎了一下，程女士只會說“趕快吃吃完滾”，所以二十多年來她的習慣都是吃飯吃得很快。

突然被一個機器人感動了一下，程數一陣不适應。她趕緊揮揮手，掩蓋自己的情緒：“你回去吧，沒你要忙的了。”

“好的主人，117回保姆間充電了。”

程數：我沒聽錯吧，家居機器人也有一個專門的保姆間？

“對了，我還有一個問題，你是怎麽夠到竈臺的？”程數看着117離開的背影，突然問道。

117慢吞吞地轉過來，然後“站”了起來——它是有腿的。

程數：“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會變形。”

117氣鼓鼓地走了。

程數還沒有情感充沛到會去安慰一個機器人，她靠在沙發上刷手機，想通過網絡了解一下現在的社會實況。

——像117這樣的機器人還有很多，黎楓是國內著名手機廠商鵬躍的子公司，現在專門分流出去做交互型AI。

“領銳AI系列第二代家居機器人采用最新DNA存儲芯片”

一則三年前的新聞吸引了程數的注意，她的研究方向之一就是DNA存儲。

她的導師還經常給她畫餅：“小程啊，我們的目标是發CNS，別看你現在已經足夠畢業标準了，但是你的天賦遠遠不止于此。”

CNS，Cell、Nature和Science，屬于是發一篇就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程度。

十年前，DNA合成和測序的成本還很高昂[1]，沒想到現如今DNA存儲芯片都可以大範圍投入使用了。

也不知道那個沒有論文畢不了業的師弟現在是什麽情況，還是他把程數搪塞他開玩笑的一句“離婚帶兩娃”傳遍了整個實驗室。

拜托，程數把那篇在投的nature子刊當成親生孩子還差不多，這種話他們也能信？

就在程數百無聊賴地翻看着測評貼的時候，一雙小手偷偷摸摸自她身後遮住了她的眼睛。

還沒等程數從懵圈中恢複，小女孩甜甜的聲音就從身後冒了出來。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