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夜上伏春山
第017章 夜上伏春山
斜陽落山時,伏春山上起了一陣風,刮得半山草木沙沙作響。一言不發地望着最後一絲殘陽落下,秋臻眼中的情緒也越來越複雜。
伏春山連接濮州和黔中,從第二峰走下便直接到了黔中官道,而李慕舸自然也不會落下這個缺口,所以趕往該處埋伏的人也應該在路上了。前有與埋伏,後有追兵,那現在賭的,就是今夜誰能跑得更快了。
皺眉攏了攏灌進風去的領口,秋臻回頭,想起死活不願意穿上襖子的阿望。回過頭去,看清了阿望現在的樣子,秋臻眼中便不由地聚起了笑意。一改面上的複雜之色,她叉着腰站着,好笑地看着秋望舒拄着膝蓋直喘氣。
挑起眉頭來,秋臻故意調笑道:“走不走得動?”
“走不動的話,我背你?”
沒好氣地白了一眼這沒正經的人,秋望舒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嗆回道:“……我都這麽大了,你煩不煩。”
秋臻聽了這話更是哈哈大笑,不煩,看阿望生氣不一直挺有意思的麽。不過笑歸笑,還是頗有良心地拐了回去。拽住秋望舒的袖子,你拉我扯地朝前走出好一段。
摩挲着手中單衣,秋臻擰起眉頭來,冷不丁問道:“冷不冷?”
秋望舒則胡亂擦了一把額前細汗,仍是沒好氣地回道:“熱得直喘氣,你說呢?”
要她說?那就是等一會兒被山風吹冷了熱汗,打噴嚏的人肯定不是她。挑了挑眉,秋臻伸手不由分說地拉過了秋望舒,用袖子給她擦起汗來。直揩得秋望舒龇牙咧嘴的,才拍了拍袖子,努了努嘴示意秋望舒看西北邊,“知道了知道了,看見沒,前頭有涼亭了!”
“趕緊,我們爬上來去歇會兒”
雖然這上山路給了兩人喘一口氣的機會,但畢竟顧忌着身後青臨門的追兵,兩個人一路上仍仍持謹慎地壓着聲音。
扯着秋臻的劍鞘費力爬着坡,秋望舒随意地看向腳下,卻差點吓得一激靈,“哎——”
應聲回頭,秋臻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單腳朝後蹦,險些要摔倒的的女兒。四下看了一遍,除了不知是哪個寨子送葬留下的滿地黃紙以外,沒有什麽駭人的東西啊,于是秋臻只能疑惑地問道:“幹嘛,黃紙咬你了?”
放下腿來,秋望舒皺了皺鼻子,嫌棄地連退了幾步才反駁道:“不是,差點踩到蚯蚓。”
在家裏不好好收拾床榻,這會兒倒是愛幹淨了,還嫌棄起蚯蚓起來了。冷飕飕地瞥了一眼女兒,但秋臻還是順着她的眼神朝地下看去。
确實,這路上冒出的蚯蚓比平常要多。擡頭看了眼天色,秋臻也不由得耷拉下眉頭來嘆氣道:“看來晚上要下雨了。”
啊,荒山野嶺的又要趕路,怎麽偏偏這會兒要下雨。學着秋臻的樣子也嘆了一口氣,秋望舒無問道道:“那怎麽辦,找山洞啊?”
避開了鑽出的蚯蚓,秋臻攬住秋望舒朝前走去,邊走邊答話道:“沒事,這山上既然有官道和涼亭,估計還有別的能歇腳躲雨的地方。”
“碰碰運氣去。”
……
不知過了多久後,她們走過的古道上卻漫起了煙塵,一陣“嗑噔——嗑噔”的馬蹄聲逐漸傳來,緊随其後的便是一陣飛身穿梭在草叢間的聲音。
馬蹄下的風掀起了片片黃紙,但仍有一些将起不起地黏在了地上,發出陣陣“啪啦”作響之聲。其中一名暗衛似乎注意到了擦身而過的黃紙,他于是勒停了馬,翻身蹲下身去。
起初只是錯愕地看了幾眼,随後在确定了眼前所見後,他深吸一口氣,抑制住心中的興奮,擡頭幾步走到馬前,恭敬地朝馬上之人禀報道:“門主!是兩排腳印!”
話音落下,馬上便傳來了李慕舸的聲音,只見他伸出手指向地下,随口說了句:“火把。”
馬下之人立馬會意,執炬照想地下,照亮了黃紙上一路朝前的腳印。
在山下,他們遇到了送葬的隊伍,而現在黃紙上的腳印,卻明明白白地朝向山頂。
眼中映着漫天黃紙,李慕舸卻陡然笑出聲來,“呵,還得多謝神鬼助我了”。
頭頂是絮雲聚成的黑雲,身前是不時傳出鴉聲的寂靜古林。但這些都不如李慕舸的笑聲駭人。
偷偷從馬下瞥了一眼,暗衛又馬上屏息低下頭去。
那眼中瘆人的興奮,甚至比陰森的笑容還叫人背後發涼。
而山峰處,對身後發生之事一無所知的兩人,剛慶幸自己找到了一座廢棄的寺廟能歇上個一時半刻。
跨進了破敗的山門,走過高升橋,便能看見沒有殿門遮檔的彌勒佛像。夜中,一線慘淡的月光照在了佛香上,照出一尊眉彎眼笑,席地而坐的佛像,那笑容寬和,透過殘破的山門注視着衆生。
只是,在寒鴉掠過廟門口時,佛像上那金箔脫落的嘴角還是忍不住叫人覺得有些詭異。
此處原是法定寺的舊址,不過由于年久失修,摔死了幾個香客後,再加上有城中貴客邀約,方丈幹脆一咬牙将法定寺搬到了伏春城中。
山頂原本就幽靜,這人一走,寺廟中愣是一點人氣都沒了。舉目望去,除了有一人高的雜草和從牆縫中爬出的紅絲草,這庭中原本的草木竟比庭院還要蕭索。
踩過一把胡亂撒在地上的立香,秋望舒揪着腰間系上的紅結,跟在秋臻背後,跨過了荒草叢生的院門,看見了眼前的早已淪為烏鴉栖所的破舊僧舍。
僧舍連木門都破爛流丢,被風吹得吱呀作響,只能堪堪挂在門框上,仿佛在訴說着為風雨所侵的怨氣。
這僧舍顯然不是能歇腳之地,一會兒要是下雨,一準漏個滿屋,還不如去主殿裏歇會兒。
不知道秋臻走到這院裏要幹嘛,秋望舒只能皺着眉跟着繞到僧舍背後。終于,在看見眼前的井時,秋望舒明白了秋臻要做什麽。
她們今日上山時匆忙得來不及給水囊加水,方才在半山腰亭中歇腳時,水囊就已經見了底。寺廟雖已破敗不堪,但既然曾有人在此居住,那無疑便是取水的好地方。
雖然荒無人煙,但井水卻長久未枯,靜靜在此等待着汲水之人。
吹着了火折子,秋臻貼着井壁用單手使勁一甩繩子,和使出渾身蠻勁的秋望舒一起将水桶拽了起來。
多年無人問津的古井水,原本想着沒有怪味就好,但嘗了一口後,這味道卻令秋臻詫異道:“還挺甜的。”
灌下了幾口卻并沒有感受到秋臻說的甜,秋望舒不由地搖了搖水囊,朝着秋臻咕哝道:“水有什麽甜不甜的。”
只要常年在路上,自然就清楚水當然也有甘也有澀,不過阿望嘛,自然是沒有這種體驗。低頭笑了笑,秋臻搖頭道:“沒吃過苦的,當然就嘗不出這種甜喽。”
這話阿望肯定不愛聽,覺得都是些老掉牙的長輩訓話。秋臻心有預感地朝秋望舒瞥了一眼,随後趕在她張嘴發作之前,趕忙又拍着胸脯自誇補救道:“說明你娘我養得好。”
不給秋望舒一絲鬥嘴的餘地,秋臻眼珠一轉,先發制人地拿走了秋望舒手中的水囊,理直氣壯道:“好了,拿水囊來,我再給你灌滿。”
可突然,秋臻蹲下的身影卻猛地一僵。
低頭屏息盯住水桶,秋臻生怕是自己看錯了,不然既無風也無人晃動水桶,那為什麽在這早已平放許久的水桶中,卻突然晃起了層層微波。
将火折子伸得離水桶更近,秋臻的眼神也越發戒備了起來。随着她頭越來越低,水桶邊顫巍巍抖動起的水珠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滴答——”一聲,那挂在木桶邊緣的水珠終于再堅持不住,在寂靜的夜中直直砸到了地上。而秋臻也在這一刻,靈敏地捕捉到了遠處非常微弱,卻十分急促的馬蹄音。
馬蹄聲離她們已不足十裏。而她們離下山,仍有足足要用一夜來趕的路!
況且,秋臻十分清楚,李慕舸這次絕不會給自己離開濮州,不,甚至說是,離開伏春山的機會。
将水囊捏得“滋滋”作響,秋臻猛然站起來,神色凜厲地盯住了腳下的地面。
躲了十年,既然這一次注定躲不過,那不如……
見秋臻對着一桶水發了半天愣,秋望舒只覺得心有古怪。秋臻平日裏雷厲風行,絕不是做一半便走神的人。于是她眯起眼來,好奇地看向秋臻的方向,出聲喊了一聲:“娘?怎麽了?”
聽到她這一聲喚,秋臻回過神來,趕忙擰緊了水囊,裝作沒事發生一般,回頭答道:“沒事。”
敏銳地察覺到了秋臻眼中一閃而過的厲色,秋望舒皺起了眉頭,感覺有一股不詳的預感直直湧上了心頭。
不可能沒事,娘方才到底在那井邊察覺到了什麽?
是路線有變,還是……追殺她們的人已經逼近到了連秋臻都沒想到的地步。
而對面呢,秋臻一看秋望舒眼睛,就知道她沒有信自己的話。嘆了一口氣,秋臻擡起手來安撫性地拍了拍秋望舒的肩,搭在肩上的食指朝前指向了偏殿迦藍殿的臺階,随口道:“走,去偏殿看看。”
說完,見秋望舒還站在原地擔心地望着自己,秋臻于是抿起了嘴角,故作輕松地笑了笑,随後掏出了最後一支火折子晃了晃,示意她道:“我的火折子快用完了。”
“我去偏殿看看,說不定……能順兩支蠟燭呢。”
沒有火折子,又要怎麽點蠟燭。緊緊盯住秋臻的眼睛,秋望舒一邊探查着裏頭掩蓋住的意圖,一邊懷疑地問道:“只是拿蠟燭麽?”
聞言,秋臻沒有絲毫停頓,不假思索地回道:“啊”
敷衍完這句,還側過臉來調侃道:“不然再給你帶個木魚?”
迦藍殿中供的自然是迦藍菩薩,神相下蒲團歪倒,側面還孤零零地支着一個頗有些尺寸的功德箱。迦藍菩薩手持金剛杵,
神像手持金剛杵,半身皆隐匿在黑夜中,只有一雙威嚴如雷火的眼睛分外清楚。感覺好似被瞪了一眼,秋望舒“嘶——”地倒抽了一小口涼氣,随即馬上移開了眼睛。下意識地往旁邊縮了縮,卻發現方才還站在自己旁邊的秋臻不知何時已不知蹤跡。
左右看了看,還沒開口喊娘呢,就聽到了神像側邊傳來“丁零當啷”的,像開鎖一樣的聲音。
不知道秋臻在搞什麽名堂,秋望舒好奇地挪過去,然後就發現了蹲在功德箱後頭默默搗鼓的秋臻。
“咔噠—”一聲,在秋望舒目瞪口呆的目光下,秋臻堂而皇之地撬開了閑置已久的功德箱。
雖然寺廟早已空無一人,但顯然還是有些路過的旅人順手捐了些功德。眼看裏頭滾下一串銅錢來,秋望舒震驚得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這就缺德了吧!”
不至于吧,秋臻不是說她有的是錢麽,怎麽,怎麽連人家捐功德的銅錢都要啊。一步沖過去制止住了秋臻伸向銅錢的魔手,秋望舒面紅耳赤地呵斥道:“這一路風餐露宿的哪至于就把錢花光了……!”
可是還沒聽到秋臻的回答,下一瞬,秋望舒便感覺一股大力将自己朝前推去,徑直推到了功德箱裏!
手肘砸到了木箱,一陣酸麻竄上手臂,秋望舒都來不及痛呼,馬上又感覺到秋臻伸手,一言不發地在自己腹上點了一點。
她點下這一處後,自己立刻全身僵直,除了臉部以外都再動彈不得。
娘,點了自己的穴道?
眼珠不停地顫動着,秋望舒在心中疊聲地問自己,為什麽,為什麽會突發如此變故?
見秋臻還不就此作罷,還要伸手再搭上自己的脖頸,秋望舒瞪大了眼睛,驚恐地喊了一聲:“娘!”
她已經點得自己不能動彈,還要如何,要她昏睡過去麽。心中雖然慌亂不安,但是大抵是因四肢不能動,此刻她的神思竟異常得清明了起來。她十分清楚秋臻不會害她,那麽就只有一種可能,就是秋臻要把自己藏在這裏,獨自去了結她的恩怨。
秋臻低着頭,半張臉都隐匿在了黑暗中,看不清她面上神色。但顯然方才秋望舒驚呼的一聲,叫她停下了動作。
心中已經清楚秋臻要去做什麽,可是秋望舒還是不敢相信,她咽下了一口氣,顫聲問道:“你要做什麽!”
見秋臻不出聲,也沒有下一步動作,秋望舒遲疑地張了張嘴,向秋臻确認道:“……娘,是不是他們追上來了?”
“那你,我,我們,我們不能一起朝林子裏跑麽。”
“或者一起躲在這裏頭啊。”
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秋臻會有什麽反應,秋望舒只能慌不擇言地說個不停,“話本裏不是說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麽,他們應該也以為我們拼命地往山下逃,也想不到你我一起躲在這裏的。”
“或者,總有我,總有我能幫你的地方吧”
說到最後,話音裏已帶上了哭腔。昏暗的偏殿中,秋臻低下的面龐前,只能聽到秋望舒近乎哽咽的祈求:“……求你了,你別留我一個在這兒……!”
聽着她驚慌失措的祈求,秋臻垂在身前的手不由地抖了幾下。“求你了”這三個,阿望經常挂在嘴邊,有時是撒嬌,有時是故作兇惡的威脅,但今日這般帶着哭聲的懇求,還是頭一回。
心亂如麻間,秋臻抿直了嘴,緩緩擡起了手,伸向了女兒的臉側。
秋臻的手心涼得像那井水一樣,但秋望舒卻忍住了顫抖,直視着秋臻的眼睛,企圖在裏面找到一絲回心轉意。
手指為她撥開了粘在嘴邊的亂發,秋望舒好似看到了一絲期望,于是她攢起一個勉強的笑,輕輕喊了一聲:“娘”
可是下一瞬,她便感覺到秋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她頸後,沒有猶豫地并指點了一點。
笑容消失在了臉上,秋望舒一動不動地坐在功德箱中,她拼命張了張口,可是喉嚨裏除了嘶啞輕微的氣聲外,再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阿望求她,她一向舍不得不答應,但唯獨這一次不能行。李慕舸,即使十年前被她廢去右臂,卻能屢次突破,已不可以當日而語。棄劍而用改用蠱心南蕭,即使她這十年并未真正放下更星劍,也只有五成的勝算。
但即使只有五成的勝算,她不會将自己劍囊中的劍冊交給李慕舸,就像即使十年前重來一次,她還是會在落霞坡撿起這本劍冊。畢竟除了她這一介無心散人,還有誰能厚着臉皮守着這劍冊一走了之呢。
若只她一人,便拔了劍,像從前習慣的那樣去搏一個五成的勝算。可今日不同,還要五成來保證,即使今日落到了最糟的結果,阿望,也能活着離開此處!
她得出去給自己和阿望,搏一個活路!
這樣想着,秋臻張了張口,轉了轉眼睛,又想看,又不敢看地望向了女兒。
而阿望的樣子比她想象中的更令她心疼。其實這會兒本來應該什麽都看不清,廟中昏暗,還有她的身影擋着,可她卻覺得眼前分明能看清那雙驚怒的眼睛,還有……無法控制淌了滿臉的眼淚。
明知道阿望發不出聲音來,可秋臻還是輕輕地捂住了女兒的嘴巴,看着她的眼睛,示意她不要再費勁發出聲音:“噓——,噓——”
感覺到秋望舒停下了動作,秋臻撤開了手,用拇指幫她擦去了眼淚,努力平複着喉中哽咽,眯着眼柔聲哄道:“娘知道,知道的。”
怎麽會不知道,以前有人在飯館嚼她的舌根,阿望趁她不注意爬上桌子,吭哧一下就把人給打了,打完後還撇着嘴,任對面怎麽罵她都不說一個字。想到當時的情景,秋臻面上浮現出了一個笑容,“娘知道,知道阿望聰明,知道阿望也想護着我。”
“但不是現在。”
不知為何想起了她在客棧拔劍那日阿望期待又驚喜的眼神,秋臻話音一轉,笑道:“而且,我不是還欠你把劍麽。”
“娘不騙你,等娘了了這破事,便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買個小院子,我親手教你學劍,再給你買把比更星,還要好上千倍的劍。”
解開了她的穴道,秋臻傾身向前,半是心疼半是讨好地問道:“行麽?”
方才還在啞聲吼着,穴道甫一解開,秋望舒便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咳得顴骨上紅遍一片,她卻馬上擡頭,生怕秋臻下一秒就踏出門似的反駁道:“不行——!”
咬住了牙關,秋望舒恨聲喝問道:“娘!你要我看着你去送死嗎!”
她這般怒叫着,一張臉上滿是青白,眼眶卻紅得吓人。被秋望舒的樣子攪亂了心神,秋臻一時竟然楞在了原地。
見她又沒有反應,秋望舒心中更是驚慌,此刻她就像一頭走投無路還要逞強呲牙的小獸一般,嘶聲吼道:“你說話!”
沉默地放下了搭在女兒肩膀上的手,半晌後,秋臻無奈地嘆出一口氣,自嘲道:“你就這麽低看你娘?”
“我便是只一人,也不會輸給他們。”
說完這句話後,秋臻深深地看了一眼女兒,随即再次毫不留情地封上了她的啞門穴。
這次,顧不上再去細想秋臻點穴的動作,秋望舒只能驚慌地盯着秋臻,看她擡手敲了敲背後的劍鞘,随即緩緩抽出了更星劍。劍身擦過劍鞘,卻好似劃過她的心底,叫夜風灌了進去,只一瞬間,方寸間便如隆冬堅冰般寒涼一片。
可秋臻卻沒再回頭看女兒的表情。并指擦過劍鋒,她背過身去挽出一個劍花,平靜地說道:“不是說喜歡我的劍麽,那你且在這聽聽,這更星劍鳴的聲音。”
說完,秋臻沒再停留,右手持劍,朝門檻外走去。
檐頂的烏雲不知何時壓得更低了,将月光遮了個遍,只剩下一片暗得令人心驚的墨色。眼看夜黑得連秋臻的影子都照不清,可她卻渾然不覺地往外走。不知為何,秋望舒心中此時只有一種預感,秋臻只要踏出這個門檻後,就不會再回來!
而她的預感一向也不會出錯。
“別走——!”撕心裂肺地在心中嘶吼着,秋望舒只能目眦欲裂地張着嘴,祈盼着哪怕能發出一個不成型的字句也好。
可是偌大的偏殿中,除了僧舍傳來的寒鴉聲和秋臻的腳步聲,始終是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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