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伏春驟雨驚夢醒
第019章 伏春驟雨驚夢醒
話音落下時,秋臻便聽到了雨聲外一道碾過枯枝的腳步聲。
此人明明可以隐匿起氣息和腳步聲來的,卻不躲不藏,看來是故意要讓自己察覺到他的動靜了。
雨水幾乎澆透了她的衣衫,秋臻擦去眼前模糊了視線的雨水,屏息看向山門前的高升橋。
橋上有一人身着披風而來,似乎是為了擋雨,頭上還戴上了鬥笠。
若真要擋雨,為何不着蓑衣而只戴鬥笠,這明顯,是為了遮住自己的真面目。微微眯起了眼,秋臻心中明了,來者不善。
忍住那往筋骨裏鑽去的鈍痛,秋臻皺眉,緩緩擡起了更星劍橫擋于自己身前。耳邊的雨聲這時也忽然更大了些,打在青石板上,遮蓋了其餘一切的雜音。
而橋上之人,也朝前邁了一步。邁了這步以後,卻又突然停下了腳步,将目光投向了秋臻。
……他在看什麽?
順着這人的目光,秋臻看到了自己被冷水又澆透了的傷口,上頭又隐隐洇出了血跡。
在看傷口麽,秋臻嗤笑了一聲。是不忍心和傷患打,還是心裏正為此而感到慶幸?
不管他怎麽想,自己絕不是,受了區區一點傷便無力抵抗之輩。
不悅地将手往後藏了藏,秋臻擡起了頭,對上黑暗中了這人陰沉的視線。
對方沒有動作,她也沒沒有再動。兩人就這般僵持着,直到雨水又重新遮蓋住秋臻的視線,秋臻不得不再用袖口擦一遍水跡時,這人抖了抖披風,突然動了。
不知何時催動了內力,這人抽出了一柄細劍,帶着霸道的真氣轟然襲來,即使秋臻運氣相抵,仍然被這股真氣一直逼退到正殿中。
受傷的手腕只能承受到勉強抵抗的地步,于是秋臻咬牙換手揮出一掌,将對方震退了一步。
可是下一瞬,在她還沒調整有些錯亂的呼吸時,又是一道毫無保留的劍氣決然襲來。
似乎是将她方才使出的內力吸納自己的內府,這人竟使出了遠超十成的力勁,直直将她擊飛出一丈之遠!
沒有任何可以借力緩沖的的東西,秋臻吐出了一口血,“嘭——”的一聲,撞上了背後的佛臺。
被他擊中的心口像是被烙下毒印一般,帶着如絲線一寸寸割入心脾般的銳痛迅速游走于自己的周身。
咬牙拉開自己的領口,秋臻呼吸一滞,果然,發現心口處漸漸顯出一個蓮花紋路來,并且這蓮紋還在不斷加深,從青紫逐漸變為青黑。
真夠邪門的,秋臻自嘲道。
不過也是,和李慕舸一路的人,哪能不邪門呢。心口痛到恨不得把心剖出來,秋臻捂住嘴忍不住又咳出一股血。先前受的傷,淋的雨,再加上這邪功,秋臻疼得眼前一黑,意識也漸漸模糊了起來。
更星劍勉強支撐着她沒有滑下,可是方才的氣息還沒有調整過來,此刻受了那一擊,五髒六腑卻又好似錯位了一般在撕扯着她,扯得她胸中一片銳痛。
這下事情不妙了起來。感覺到疼痛和冷意徹底侵入了體內,秋臻再撐不住,徹底落入了一片黑暗中……
…………
佛臺上的佛像中,原本在昏迷中的秋望舒受到了一陣猛烈的撞擊,眼皮不安地翕動了起來。此時,人雖然還沒醒,但是耳朵已經先一步清醒了過來。
她先是聽到了從四周灌進來的風聲和雨聲,聽見了一陣铿锵聲,然後還聽到了什麽東西撞到臺子的悶響聲。
在好奇中,秋望舒皺了皺眉頭,掙紮着睜開了眼睛,卻驚訝地發現自己伸出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中,只有身前有個曉縫隐約透出一線光來。
“……我不是被娘塞到什麽箱子裏了麽,可這怎麽,不像在箱子裏呢?”
想伸手去揉揉隐隐作痛的後頸,可她卻震驚得睜大了眼,因為她發現,自己的手腳根本動不了。
懵了好一會兒,她這才想起來,是了,她被秋臻封住了穴道,現在的狀态應該是又啞又動不了。
認命地嘆了口氣,她開始嘗試着轉動眼睛以分辨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這裏看着比那木箱大多了,但也只能容納一兩人。上頭太暗了看不清,但好在眼前還有一點光,對,有光。
追着那一線暗光,她盡力朝那孔洞外看去,勉強看清了洞外是……柱子,蒲團,還有一個在殿門前持劍而立的陌生人,太暗了,只能看清那人手上極窄的一柄細劍。
雖然只能看個大概,但是直覺告訴她,這人,絕對不是來幫她們的。
那娘呢,趕忙往下看去,看見了孔洞下是鋪着紅布的臺子和……和一個帶着些血腥氣倒在臺前的人。
不知為何,看到這個模糊不清的背影時,秋望舒突然感覺呼吸有些緊張,心下怦怦直跳,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個人是……
忐忑地眯起眼順着那人的頭頂往下看去,然後她便看到了,熟悉的盤發和熟悉的白色發帶。
幾乎叫出聲來,秋望舒緊緊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只用鼻子大口呼吸起來。
可她其實根本不用咬住自己的,因為此刻除了嘶啞的氣聲,她根本發不出一個完整的聲音來。
驚慌地咽下了一口氣,秋望舒定定地盯着一動不動地秋臻,心中亂成了一片。
娘,是娘,她受傷了,是為對面那人所傷,那,那現在怎麽辦?
自己就只能在這裏,眼睜睜地看着娘被這歹人所害麽?
從這個視角根本看不清秋臻到底傷到了哪裏,只能聞到一片還未徹底彌漫開的血腥氣。
秋望舒動不了,自然也克制不住此刻從腳底往上蹿起的顫抖。緊緊地咬住了牙關,秋望舒只能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地祈求着,祈求着秋臻能站起來。
也許是感應到了她的心聲,沒過多會兒,她便看到秋臻的手動了動,緊接着,聽到了一聲悶悶的“咳咳”聲,是秋臻捂住了嘴咳嗽了兩聲。
秋臻咳完後,秋望舒的心好像被攥得更緊了。因為她聞到了,殿中的血腥味比方才更重了。
從這狹小的孔洞中,她看到神秘人朝娘一步一步地緩緩走過來。腳步沉沉地踏在地上,不急也不亂,就好似心中已經十分确定,今日要敗的人注定不是他一樣。
他如果現在下手的話,娘,娘她……抵不住的。
眼見那人越走越近,秋望舒深吸一口氣後謹慎地憋住了呼吸,憋得臉開始冒出紅色,可她還要追着鬥笠下的臉仔細地看過去。
可令人更加心慌的是,這人将自己的臉包得比身上還嚴實。鬥笠下還有黑布蒙面,根本連眼睛都看不清。
眼見他提着劍一步步走近,秋望舒焦急地看向了靠着佛臺的秋臻,可秋臻似乎對這一切毫無察覺,還在撕心裂肺地咳,甚至咳得挺不起腰背。
踩過了地上的碎瓦,神秘人握着劍緩緩停在了秋臻面前兩步之處。站定後,他卻沒有如秋望舒所想的那般立刻出手。
相反的是,他只是偏頭仔細地觀察起了秋臻的神色來,手指擡起無意識地敲打着劍柄,似乎是在考慮着是否可以将戰局于現在結束。
在這詭異的停頓間,一道電光久違地閃過,十分短暫地驅散了殿中的晦暗。只是這白光對于在佛像中待了許久的秋望舒來說,卻晃得眼中一陣刺痛。
下意識緊緊眯起了眼,可是電光消散的最後一刻,她還是從眼皮留出的縫隙中看到了秋臻身前的神秘人,傾身朝下刺出了劍!
許久未起的雷聲再次響起,蓋過了殿中所有人的聲音,包括神秘人出劍的聲音,也包括秋臻停不下來的咳嗽聲。可哪知,雷聲落到山背後時,秋臻那聽着“大限将至”的咳嗽聲,卻驀地轉了個彎,變成了一聲悶笑。
“……可不能小看我啊。”秋臻低着頭悶聲說道。
聽到這一聲後,這身着披風之人瞳孔一震,後腳點地便要急退幾步。可是來不及了,就在他後退的那一刻,秋臻抓起了更星劍突然暴起!
只見那墨藍幽光在殿中畫出半道鋒利的圓弧來,朝着神秘人面上削去。劍影劃出,快如電光,以至于這神秘人不得不仰頭連退以躲避劍風。可是即便如此,秋臻的劍風仍然劃破了他披風的系帶,最終停在胸口三寸之下!
狼狽地站定在原地,神秘人一言不發地重新攥緊了披風。
與神秘人相比,方才還朝死裏咳的秋臻使出這一劍後,反而看起來跟沒事人一般,穩穩當當地站在了原地。可是顯然秋臻的內力并沒有這奇效,因為只有從秋望舒的角度看過去,才能看到她拄在身後,幾乎握不住劍的手。
注意到那條上隐約滲出的比黛藍更深的顏色,秋望舒的心不禁沉了下去。
血腥味到底從哪來的,是手腕上的傷,還是方才咳出來的東西?不敢再細想了,秋望舒閉眼偏過頭去,心裏卻忍不住責怪起秋臻來。
敢拿命來逞強的人,從前是怎麽好意思怪自己冒失的呢?
像是要印證秋望舒心中所想一般,秋臻弓起背來,再難忍受那股攥緊她全身的錐心之痛,不可控制地又嘔出了一口血來。
片刻後,她直起背來,看向自己擦過血後顫抖不止的雙手。似乎想通了什麽似的,她突然笑了笑,随後自言自語道:“只用動用內力,這蓮紋便會發作麽……”
思索片刻後,她擡起頭來直視着對面之人,淡定地做出了一個已經不能用亂來形容的決定:“那便不用了。”
說罷,秋臻并指,避開了傷處,毅然決然地點中了周身幾處大穴,幹脆地封住了自己的內力。
她這一舉動,不僅震住了佛像中焦急不安的秋望舒,更是震住了對面一直不出聲的神秘人。雖然鬥笠和面巾把他遮得嚴絲合縫,看不見一點臉,可是秋臻還是隐約能感到他面巾下的驚駭之色。
一點都沒意識到自己的亂來,秋臻将纏好的布帶又緊了緊,面無表情地轉了轉手腕,沉聲道:“不用,也一樣!”
說罷,便好似要将方才受的一切肉如數奉還一般,不給那人一丁點反應地時間,擡臂架劍,喝出了一聲:“驚鴻引—!”
無法催動內力,秋臻于是并指借用震擊手腕的力勁,瞬間變換了劍勢!不過一眨眼,那原本刺向對面之人頸側的劍尖竟同時刺過三個方向!叫人一時無法預測到最終劍尖會出現在什麽地方。
驚鴻引雖是當年被師父禁足時她閑得自己悟出的殺招,可她畢竟也許久沒有試過這一式了,那便看看這次還能不能派上用場吧。
抖動着手腕,變換着劍式。劍尖幾乎撕裂四周的冷風,劍影快如流星,趁他的劍還沒反應過來時,秋臻驟然向前躍步,将劍影重新彙于一指尖,自他背後斜刺而去!
眼見劍鋒離他後心只剩一毫厘時,這一劍,竟然在瞬間便被他反手截住!
眼見劍尖被緊緊壓住,秋臻心中一震,不敢置信道:反手劍?
下意識出手的竟然是反手劍,還能在一瞬間看清自己的劍路,皺眉将眼神從相抵的劍鋒轉到狠力持劍的雙手,秋臻眼中有懷疑和思索不停地翻湧。将劍柄捏得巍巍顫起,一時竟看不清這人到底是什麽路數。
思索間,對方手腕一震,毅然挑起劍來,破開了僵局。
“铿铿锵锵”又是幾個回合,兩人一個急攻,一個密不透風地防備。一時間,秋臻已被消耗掉許多力氣。
但是幾個回合下來,秋臻心中卻對這人的劍路有了些許的認知。他善于以守為攻,在出其不意間找準秋臻攻勢的空隙。自背側方強攻時,這人會反手相抗,但卻并沒有過反手出擊,想來應該是并不慣于此道。
既然如此,那不如試試把他逼到反手來防時自己再“出其不意”。
佯裝要朝前刺去,但其實在出劍的那一刻,秋臻便突然壓劍點地,如葦葉輕拂江般,借力後翻到這人背後!
瞄準了此人還未回身的空檔,秋臻舉劍直直劈下,果然,在這一刻,他又選擇了反手提劍,劍光自下方斜撩而上,意欲将秋臻的劍側着打落!
就在兩劍即将狠狠撞上之時,秋臻眼中突然有精光閃過!下一瞬,秋臻也學着他的樣子,反手止住了劈下的力勁,翻腕将劍鋒朝他橫抹而去!
如果說方才這神秘人的披風只是系帶被劃開,那麽這一次,它的披風便徹底被撕出了一道口子。
一道從胸下三寸,一直橫裂到後背的口子。
而在這人閃避那離他心口只差三寸的劍鋒時,秋臻耳中也敏銳地捕捉到了一道磕磕絆絆地輕聲脆響,來自于這神秘人的腰間。
靈敏地循聲朝下看去,秋臻先是怔了一下,随後,她的表情又漸漸複雜了起來。
即使只是一晃而過,可是方才一那一剎那腰間露出的飾物還是洩露了他的秘密。那是一只……做工不算精巧的孔明圓鎖。
使着如此邪功,腰間卻挂着小兒的玩具,倒是叫人覺得啼笑皆非了。
注意到秋臻看向自己腰間的眼神,神秘人立刻攥緊了披風蓋住了腰間的孔明鎖。
雖然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可這動作卻不再像方才那般無動于衷,倒像是欲蓋彌彰。
似乎得到了一些答案,可是秋臻仍然緊緊鎖着雙眉,在她中隐隐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不對,比起欲蓋彌彰,他那樣子,更像是在刻意誤導自己。
将眼神從圓鎖上移開,秋臻的臉色越來越冷,深吸了一口氣,她肅聲問:“你究竟是誰。”
即使為中都六大門所不齒,但放眼中原武林仍然不乏善用毒之輩。傾闕閣閣主沈容,萬骨枯業梧塵,甚至于正邪難辨,蹤跡難尋的赤面鬼醫,可是,用此邪功之人,還聞所未聞。
自方才那一瞬間的慌張後,這神秘人便又恢複了那不為所動的樣子,再沒有給出半點別的反應。所以秋臻發問後,他給出的,仍然是看不出情緒的沉默。
他既不出聲,這殿中便安靜的只剩自己才能聽見的鼻息聲和急急風雨聲。破廟不堪風雨,沉默中,屋頂上竟連連漏下了幾滴冷雨,十分刺耳地打在了殿中石板上,佛像上,和神秘人的鞋尖上。這幾滴雨倒是會挑時間,剛剛好打斷了秋臻的思考,也打破了眼前的僵局。
回過神來,想起方才披風下仍是一身看不出線索的黑衣,秋臻想通了似的撩起了眼皮:“也是,你既披着這一身,自然不會老實回答。”
“那便讓我親自來看看,你究竟是誰。”
用手背擦去了額上的冷汗,秋臻堅定地起手架劍,瞬息間,已飛步越過殿中,與神秘人再次纏鬥在一起。
手中之劍已一日未歇過,心口銳痛也逐漸蔓延至指尖,秋臻的臉色越來越白,幾乎已近脫力了。
可是十年前,不也是一樣麽。李慕舸如今日一般設下的死局,枕邊人的背叛,自己不也硬是用更星劍謀得了一線生機,求到了與阿望這尋常而閑适的十年光陰麽。
兩劍相抵時,秋臻虎口緊緊收起,垂眼盯住手中更星劍。
再助我一次吧,她恨聲默念道。
或許是秋臻的決心已然蓋過所有反應,也或許這二十載的風雨相伴當真已賦靈于手中更星。護手處竟傳來一股足以讓氣血為之沸騰的熱度,如焰芯一般躍動着灼燙着秋臻的手心。
如此,那決計不能辜負更星劍的心意了。
在心中無聲地笑了一聲,秋臻低頭,閉上了眼睛。這一次,眉間焦躁皆去,她眼中不再有飄搖破廟,不再有疾風驟雨,也不再有對面一襲黑衣的敵手。這一瞬,天地萬物皆去,只餘身後俯瞰衆生的佛像和手中的一縷劍息。
鼻息間氣息松而靜,而腹中氣海卻越發充盈!
若要使出最後一擊,那一定就是此時。
驀然睜眼,秋臻引劍,衣袂随之翻飛而起。她已解開周身大穴,調動起全身氣血,只待以內力震開劍柄,朝着神秘人要害處擲出!
此時兩人之間,不過兩步之遙。只要這一擊能成功,她便可以帶着阿望離開!
內力迸發而出只在一息間。
而局勢調轉,往往也只在一息間!
電光石火間,神秘人竟然猜中了秋臻的最後一式,持劍閃身避開!
身如幻影,不知何時竟然繞過了更星劍孤注一擲的劍氣,不過眨眼的一剎那,一個黑影便閃身躍至秋臻眼前。
“……!”
看清了他的身法後,秋臻神色驟變,呼吸也越來越亂。強行破開穴道後,身體已至極限,無力再承受那将她逼得越來越緊的心口銳痛!
冷汗滾進眼中,一時間,連眼中都酸痛模糊了起來。而此時收劍格擋已然來不及了,因為秋臻耳裏分明已經聽到了,逼近自己胸膛的劍風。
劍尖裹挾真氣滕然闖入眼中,那是秋臻此生見過的最為蓬勃洶湧的殺意。
可是,那殺意,卻又突然停在了自己眼前。
在秋臻的呼吸近乎凝滞的一瞬間,他于袖中伸出右手,屈指在劍身上輕敲一聲。只是輕如落雨的一聲,可秋臻就在這一聲輕鳴中,直直地跪了下去!
全身力氣盡失,連掌中的溫熱都在一瞬間被抽去,可獨獨胸口處,卻像是有烈焰滔天而來,誓要她的理智吞噬殆盡,只留下避無可避的苦痛掙紮。
又感覺到了那股用絲線勒緊心口的銳痛!秋臻眼前一黑,弓身嘔出一口鮮血。
血氣散入了遮蔽聽覺的雨聲中,神秘就這樣居高臨下地看着,看着秋臻随着痛覺不斷抽搐着,卻毫無任何反應,就好像獵戶在看一只落入虎穽中,注定要被扒下獸皮的困獸。
一道雷聲落下,轟然炸響在三人耳邊。雨勢驟然變急,狂風怒號,夾着山間野獸哀鳴撞入殿中。
然後,秋望舒看見神秘人彎下腰去,俯身于秋臻耳邊,似乎從嘴裏吐出了幾個字。
“……”
……什麽?
他和娘說了什麽?
雨聲喧嚣,牢牢地遮蔽了秋望舒的聽覺,即使她使勁全力去聽,可除了自己牙關的顫動,她什麽都聽不見!
而神秘人似乎也只打算留下這短短幾個字,随後,便又直起身板來,站在了原地。
在不動聲色地凝視了秋臻半晌後,神秘人沒有猶豫,再次敲下了手中之劍。
依然只是輕不可聞的一聲,可這一聲後,變故突生。一直弓身背對佛像秋臻,突然動了起來。
即使秋臻已經無力再站起,可是她卻還是強撐着握緊了手中的劍柄,一寸一寸地舉起了手中利劍。
明明應該是叫人重燃希望的一幕,可是秋望舒的眼中,卻只有懷疑和驚恐!
即使看不見秋臻的臉,可她心中就是清楚地感覺到了,現在在動作的人,根本不是自己的母親,而是一個喪失神智,聽憑他人操控之人。
這人操控着秋臻重新握緊更星劍,操控着她将劍舉至胸前。
随後,操控着她調轉了劍尖,緩緩将更星劍對準了她自己的胸膛。
“不,不,不,不要……!”
明确了神秘人的用意,秋望舒面上霎時血色褪盡,只能死死盯着揚起的劍鋒,戰栗着,在心中不停地尖叫着,幻象着秋臻能聽到自己的哀求。
求你了,求你了娘,你醒醒!
求求你,你答應過我的,你要教我學劍,帶我回家,不要聽憑他的……
“噗呲——!”一聲,心中的哀求戛然而止。
秋望舒眼睜睜地看着秋臻手中的更星卻刺入了她的身體,不偏不倚,正好穿心而過。
明明外面的風雨聲蓋過了铿锵劍鳴,可是利劍刺破血肉的聲音,卻如驚雷般清清楚楚地炸開在了秋望舒耳邊。
下一瞬,秋望舒的喉嚨中冒出了一陣的驚恐的“嗬嗬”聲,胸膛起伏得也越來越劇烈。刺目的紅和極其幹淨的白劃過了她的瞳孔,而她只能在佛像中眼睜睜地看着那銀色的劍鋒從娘的胸口拔了出來,幹淨利落,甚至只有半截沾着一層刺目的鮮血。
呼吸幾乎在這一停止,秋望舒的眼珠不住地顫動着,那瘋狂想要擡起的雙手幾乎痙攣,可她卻感受不到。
這一刻,她只能感覺到血腥氣如荒野巨獸般将她吞沒,叫她心中只剩下了滔天的驚恐和仇恨!
刺目的鮮血如融雪般一股一股地從秋臻的胸口汩汩流出,流進了秋望舒的眼底,洶湧地撕扯着她,扯得她肝腸寸斷,只剩一腔驚聲尖鳴。
恨意如烈火般灼燙着她的心底,秋望舒只感覺胸口有一股四處亂闖卻尋不到出處的濁氣,攪得她幾乎嘔吐出來。可她死死地壓着,她要看清楚這個人!像這輩子從沒這麽仔細地看過一個人一樣,她死死睜大着眼睛,仿佛能将人生吞一般地狠狠地盯着那頭戴面具之人!
要将他的身形牢牢刻在識海中!
“咳……”秋臻捂住了心口,大口喘起氣來。
她并沒有完全失去神志,所以方才,她是眼睜睜地看着更星劍一寸寸地破開皮肉,插進自己的胸膛。
鮮肉染得襟前一片暗色,冷意逐漸蔓延開來,讓秋臻止不住顫栗了起來。恍惚間,她聽到了耳邊鼓噪起來,仿佛有什麽東西跳得一下比一下更大聲。
是心跳聲,還是……疾雨聲?
可一個連眼中景象都晃悠起來的人,又如何能力氣去分辨那聲音呢。
如驀然斷裂的松枝一般,秋臻咽下了一口鐵鏽味,膝蓋再支撐不住,開始搖晃了起來。仿佛剛才那抽出的劍,也将她的力氣一并抽出了,竟就這般癱倒下去!
不可能,不可能……
一遍又一遍,秋望舒壓制不住渾身的顫抖,只能在心中不停地重複着。
她是七俠之首,江湖話本中,未嘗一敗的更星劍主。她永遠大步走在前面,然後回頭等着嘲笑落在後頭的自己。怎麽可能,就在自己眼前這般倒下了呢。
眼看着秋臻跪倒在地,神秘人沉默地低下頭來,還是如之前一般盯着靜靜地審視着眼前已至陌路的身影。
他的脖頸挺得就像來時那般筆直,其中好似沒有一絲不忍與愧疚。
他并沒有再多動作,而是蹲下身,幾下翻找後,從只容得下薄薄劍身的劍鞘中,緩緩抽出了一本已經泛黃的書冊。
眼睜睜看着他将書冊仔細放入懷中,秋望舒心中的絕望和恨意反複沖到了極點,她低下頭去,發出一聲無聲的譏笑,滿心諷刺地想道,那就是他們不惜殺死母親,也要得到的東西麽?
原來,就只是一本書冊。
做完這一切後,那人将手上的血跡,在披風下擺擦了個幹淨。
秋臻的鮮血染進黑布中,不見一點痕跡。就像許多人不會知道,在這個破廟裏,她的母親為了藏住一本她從沒見過的書冊,究竟付出了什麽代價。
在秋望舒恨不得将他焚骨揚灰的目光中,他重新緊好了頭上的鬥笠,平靜而從容地走向了那扇不堪風雨的殿門。
即使雙目通紅,眼淚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可秋望舒還是感覺到了,在那人踏出殿門時,分明偏過了頭,略過了跪在地上的秋臻,看向了自己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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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