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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年貴妃哭得梨花帶雨一般, 倚靠在皇帝懷中,哭了好一會兒才哭聲漸止。
雍正無奈地輕拍她的背脊,将人拉到懷裏抱着, 哭完方才擡起頭來問:“皇上該不會是嫌臣妾年老色衰了, 風華不再……”
說着又喉頭一陣哽咽。
雍正無奈至極道:“朕從未這樣想過。”
“那皇上留着她作甚?還不是想金屋藏嬌。”年貴妃絞着自己的絲帕,将嘴撅得老高。
“朕的金屋已經有你這個嬌嬌了。”皇帝拭去她眼角的淚漬緩聲哄着,見她嬌滴滴的吸了吸鼻子收住眼淚, 這才将人哄好。
年貴妃捏着絲帕擦了擦臉頰的淚痕問:“那皇上打算如何安置那宮女, 何時放回內務府去。”若是皇帝打算将人放回內務府, 她可提前安排一聲,讓內務府的下人将人安排到見不到皇上的差事上去。
“朕暫時需要她。”采薇這樣想象力豐富的人, 說不準真能将自行車的事能搞定,到時再決定她的去處也不遲。
這話反而令她疑惑了, 堂堂一國之君需要一個小宮女?什麽事是帝王做不到一個宮女能做到的。
哄走了年貴妃之後, 雍正也沒食欲繼續用膳,就讓下人們将菜肴撤下去,回養心殿繼續批改奏折。
蘇培盛一邊跟在帝王身邊一邊說道:“聽說采薇姑娘想出個絕妙的法子, 正讓造辦處的工匠打造出一樣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東西出來。”
雍正挑了挑眉,十分感興趣:“到時呈上來讓朕瞧瞧。”
采薇剛入延禧宮便引起了本就待在延禧宮的嫔妃注意,這西邊的後屋本是個空屋子無人住,而這幾日頻繁有人進出, 還有幾個面生的宮女來膳房拿食盒去那兒。
延禧宮位份最高的是懋嫔,其餘都是些答應常在,采薇入住延禧宮好幾日也不曾見過人, 不知是否因為皇上吩咐過。
采薇仿佛回到了現代給資本家打工的時候, 忙得昏天黑地,有時徹夜燭火不滅, 只是與在現代給老板打工不同,這是她資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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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們瞧着心疼,勸說不得只好時常端來些補品。
今日天色微暗,屋內點起一盞燈,采薇畫着畫着眼睛不自覺的閉上,枕在胳膊上睡得香甜,屋外一陣又一陣的涼風襲來,消散了身上的熱氣,吹滅了桌上的蠟燭,緊接着輕微的雨滴打在青磚綠瓦上,漸漸雨勢大了,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塵土氣息。
采薇閉着眼眸哼哼将雙臂收緊,微涼的臉頰埋入溫暖的臂彎之中。
遠遠地,宮女們望見一個身影孤身往采薇的住所而來,半眯起眼睛仔細一瞧,驚呼道:“是皇上!”
雍正趁着今日政事并未那般繁忙,想起放在他那兒許久的采薇的油紙傘,于是獨自來延禧宮還,沒成想半路卻下起雨來。
将油紙傘放下,宮女們便圍上來,有的替他擦拭衣上油紙傘沒能擋住的雨珠,有的拿過帝王的油紙傘揮了揮,将雨水揮出去些再收傘,還有的立刻端上茶來。
雍正一手推開遞近的茶杯問道:“她呢?”
“姑娘在梢間裏,奴婢這就去喚姑娘出來。”宮女連忙放下茶杯半轉過身,就聽帝王道,“不必了,朕進去。”
說罷,緩步走到緊閉的門前伸手推開,一眼就看到睡在窗邊的采薇,他轉身輕輕地将門阖上撩起衣擺坐在她對面,小案上疊放着宣紙用鎮紙壓着,令一角被她壓在了手肘底下。
他一手托住她的手肘另一手輕輕地将宣紙拿出來,眼眸微擡看她還閉着的雙眸。
宣紙之上畫着無數細節,張張不同,難以想象這是她在短短幾日之內的構思。
采薇嘟囔一聲,手肘往外一推,鎮紙便掉下小案掉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她迷迷糊糊地醒過來,擡頭看到對面的人,瞧見那張臉下意識的笑着喚:“小順子……”
你怎麽在這裏啊?
又想往懷裏埋着繼續睡的采薇忽然清醒過來,猛地擡頭揉了揉眼睛,正襟危坐道:“皇……皇上,您怎麽來了,為何不喚醒奴婢。”
雍正捏着宣紙看她,正色道:“朕來還傘瞧你睡得正香,朕聽聞你近幾日操勞此事休息良少,朕怎忍心打攪。”
“多謝皇上的體諒,這是奴婢該做的。”畢竟如果沒有皇上出面,她得一直受着安答應的折磨,直到自己妥協。
哪怕只是因為級一開始接近自己的目的并不單純,至少帶她逃脫了這個困境不是嗎。
方才那一聲小順子險些将他帶回先前夜晚中他們在禦花園閑聊的時候,她肆意言語提及自己未知的東西時,眼神發光發亮。
如今一言一行,皆是生疏。
帝王情緒隐約沉悶,移開目光繼續翻看着宣紙。
梢間內無比安靜,采薇輕聲問道:“待奴婢完成此事後,便會回內務府去吧?”
眼瞅着完成的圖紙越來越多,自行車的細節越來越完整,她也好奇皇帝說安排好她的去處究竟是哪兒。
雍正翻動宣紙的手一頓,側目問她:“你想回內務府去?”
“長春宮奴婢是回不去了,理當是回內務府去等待嬷嬷安排差事。”安答應都被降為官女子了,與普通的宮女無異,她也伺候不了了,不回內務府那該去哪兒。
雍正望着她那投來的好奇的眼神,忽發奇想道:“若自行車真能造出來,朕能允你一個要求,你想要什麽?”
這話題是怎麽轉到自行車上去的,采薇眼眸轉動,蹙眉想了一會兒想到,舒展一笑道:“奴婢想要一輛自行車,不知可否……?”
“朕……”雍正吐出一字卻沒繼續說下去,其實心中想好她的去處,若她稍微向自己透露心思便能住在這延禧宮裏,亦有宮女伺候,可她偏生不開竅。
“就當奴婢沒提過吧,皇上。”采薇覺得自己這個要求太過分了些,能夠理解皇帝的猶豫,心裏只是很單純的覺着有輛自行車方便,但後宮處處有規矩當然也不可能随意的騎行,如此一來,自行車跟裝飾物無異。
再者造出一輛自行車來肯定沒這麽容易,先不說造價之高,就光一條車鏈子就花費不少精力時辰真金白銀,就連後宮嫔妃都難以擁有的東西她一個小宮女有,反而招人記恨。
雍正看她半垂着眼簾眸子轉動,便知曉她的腦袋裏又不知在想些什麽,他一次這般惱火女人乖巧,“朕說過,你同朕是朋友,大膽些無妨。”
皇帝說說客氣話顯示自己的寬容博愛是沒啥,可聽者當真了才是愚蠢,他們之間的地位懸殊如此之大,朋友這詞……聽上去很是怪異。
“奴婢不敢。”她承認她膽小拘謹,可也就是因為拘謹才在宮裏安穩度過幾年不是嗎。
雍正十分郁悶,胸中有幾分悶氣,看着她乖巧甚至不敢看自己的模樣,聲線微微一沉道:“朕已經打算好你的去處,不過……待到日後自行車造出來朕再說。”
不明白皇帝買的什麽關子,采薇點頭應道:“奴婢知曉了。”
雍正低身将鎮紙從地上撿起,壓住宣紙起身背着手道:“朕先回去了。”
采薇起身送帝王,餘光看向窗外的青磚濕淋淋的,恐是還要打傘回去,便道:“皇上不若再坐會兒,待雨停再回也不遲。”
一番好心被皇帝心領,雍正轉過身道:“朕在這兒可會礙着你做事?”
采薇連忙擺手說:“不會不會,若皇上對自行車感興趣,奴婢願意講講這其中的細節為何如此設計。”
雍正颔首,走到一旁将木凳搬起放在采薇坐的旁邊,她立刻領會退開兩步讓出自己的位置道:“皇上坐。”
他睨了一眼道:“你坐下就成,朕坐這。”
說着也不容采薇拒絕坐在了木凳上。
采薇站着與帝王仰臉相望,未敢有半刻遲疑,立即坐下來拿起厚厚一疊的宣紙,側身将宣紙拿到二人之間,清了清嗓子道:“皇上請看,這是……”
宮女們隔着一條門縫望進去,皇帝雖然坐在木凳上,但行端坐直樣貌英氣俊朗與采薇并高,側臉尤為驚豔。
此刻正垂眸認真傾聽,将手随意的撐在采薇身後肩疊着肩,随即又側眸看采薇,嘴角與眼中似有淡淡的笑意。
但采薇正輕蹙眉頭十分誠懇的說着,沒有感受到身邊人向她投來的目光,激動之處臉上便染上嫣紅,眼眸明亮發光。
采薇一頓輸出口幹舌燥,才将一疊厚厚的宣紙講完一小半,她這才意識到最近幾日自己有多拼命繪圖。
她咽下一口唾沫側目與帝王的眼神對視,心中一跳發覺靠的有些近像是要靠在他懷中似的,歪身臀往裏頭挪了挪,飛快地轉動眸子望向外頭,瞧天色暗下來,但地已經幹一半了。
“外頭雨停了,皇上可以回去了。”采薇抿唇一笑,目光卻仍舊沒有看向帝王地說。
雍正忽起戲谑之心,想問她為何這般緊張,話還未出口宮女們推門而入道:“見過皇上,姑娘到晚膳的時辰了。”
“啊……”采薇飛快地看了一眼帝王,想着客氣客氣,便問:“皇上留下來用膳嗎?”
禦膳房的大廚做出來的佳肴與尋常各宮的可不一樣,皇帝吃慣了山珍海味,應該不會留下來吧。
腦中有理有據的細想一番,采薇正準備起身送皇帝離開再用膳,哪知他來了句:“好,朕一塊用了。”
采薇不敢置信的微張嘴唇看向帝王。
雖然采薇并非她們的主子,可幾天接觸下來也大概了解采薇的脾性不錯待人友好,眼下是肉眼可見的替采薇高興,立即道:“奴婢這就去。”
很快膳食就拿上來,是按照安答應給的分量,只不過有帝王在又多了好幾個菜,而且是采薇來延禧宮沒吃過的。
看來延禧宮膳房的廚子也是個挺有眼力見的啊。
采薇與皇帝共同用過一回膳食,真心而言與禦膳房的大廚作對比,還是有不少差距的。
“別瞧着朕了,用膳吧,”雍正輕描淡寫的說着,張手将宮女放在自己手邊的湯碗放到采薇跟前,“你費了不少口舌,喝碗湯解渴吧。”
宮女遂立即又重新盛了一碗放到皇上手邊。
“謝皇上。”采薇這會兒是真口渴,端起湯碗一飲而盡,心中有些感動皇帝能照顧她,還以為皇帝扮演小順子時替她撐傘淋雨只是因為一時角色需要假裝裝出來的善意,沒成想歷史上經歷過九龍奪嫡的雍正還是個待人極好的皇帝。
還有後世的畫像,跟真人的雍正皇帝相比也差得太遠了吧,簡直可以說畫醜了一百倍。
采薇端着碗目光一直在皇帝的臉與飯碗中游離,雍正沒擡過一次眼,正夾着菜呢,突然道:“朕如何,比你起先前所言。”
“咳咳咳!咳咳……!”她被幾粒米飯嗆住臉色通紅,有些驚訝的看向帝王。
怎麽跟她肚子裏的蛔蟲似的。
雍正一挑眉梢順帶擡起眼角的看向她,神情在問——朕在問你呢。
“皇上……”采薇當真痛恨自己先前在禦花園對小順子說的那些話,沒想到人就在自己跟前,而且還認真的聽完了她那一番點評言論。
她咬着下唇,欲哭無淚的默默地放下碗箸眼中盡是灰暗:“奴婢不該随意言論皇上的,皇上若是不滿就懲罰奴婢吧。”
伺候的宮女一頭霧水,甚至聽不太明白二人之間在說什麽。
“朕不過是袒露了身份罷了,你如實說便是。”雍正嘴角微微勾起,那雙桃花眼何其奪目。
采薇支吾猶豫了一下道:“皇上英俊高大賢明果斷,先前是奴婢井底之蛙,太過片面了,望皇上恕罪。”
雍正其實也沒想問她這個問題,只不過由于她時不時投來的目光太過明顯才想起來這檔子事,順嘴一問罷了。
“你知錯就改,朕既往不咎。”皇帝心情不錯的說道,忽而聽見有人敲門的聲音。
門外一個陌生的女聲響起。
“聽聞妹妹是剛來延禧宮的,今日特地來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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