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山上沒有監控,屍體上又沒有不正常的痕跡,再加上衆人的口供中也沒有決定性證據,這樁案件最後還是定性為意外。其他人被平白耽擱了行程,好不容易被允許離開,自然是片刻都不想停留。這一次旅游出了不少事,雖然面上不說,不好少人心裏還是覺得頗不吉利。
陳志遠幾人是第二天一早的飛機。導游是本地人,早在事情結束的時候離開了,陳志遠一個人住。
賓館的走廊裏有許多攝像頭,方無妙在深夜的時候往牆外攀爬。他身形靈活,兩人的房間隔得不算太遠,不過一會兒便找到了。這一面上只有窗戶,陳志遠将它關的死死的。方無妙用了內勁,生生将窗戶給弄開了。方無妙和陳麗珍身形相仿,此刻穿着陳麗珍借給他的那套衣服。他穿完後拿去洗了,便想到竟是沒機會還給她了,現在披頭散發的樣子倒是很像她,尤其在看不到臉的情況下。
而只要方無妙想,陳志遠就看不到他的臉。
他曾想過如何讓陳志遠充滿痛苦地死去,在他臉上留下和陳麗珍一樣的傷痕,讓他感受脖子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彎曲時會如何痛苦。這個對他來說不算困難,可在準備實施的時候,他卻突然明白,這樣做對陳麗珍并沒有任何告慰。她仍然要背負着那種可笑的理由意外身亡,她的父母會為她的死痛苦萬分,甚至可能生出恨來,恨她因為這麽蠢的原因葬送大好年華。
而陳志遠雖說死了,卻成為永遠無辜的受害者、被害人,認識他的人會懷着無限愛意緬懷他。
方無妙不喜歡這個結局。
興許陳志遠是謀殺,興許只是失手,但不管怎麽樣,這個殺人犯的名頭是他的跑不掉。
方無妙挂在橫梁上,兩手夾着,腳只貼着牆壁借了點力,沒有碰到床沿一點,整個人上半身看起來就像貼在天花板上,下半身又懸浮着,詭異極了。他的黑發垂下,本就看不清臉,又和陳志遠呈相反的方向,陳志遠只能倒着看他的臉。此刻是深夜,唯一的光源是一點點透過厚重窗簾的光。陳志遠只能察覺到有人卻看不清的明亮程度。
方無妙輕輕開口:“陳志遠。”
赫然是陳麗珍的聲音,在這夜裏顯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過是變聲的把戲罷了,方無妙學了是為了好玩,如今卻派上了大用場。
這光線能阻了陳志遠,卻阻不了方無妙,他将陳志遠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底。他本就皺着眉頭,雙唇緊抿,頗為掙紮的樣子,顯然不是在做什麽好夢。興許他也沒有面上那麽淡定,對陳麗珍的死,他遠遠做不到釋懷。
方無妙加大了音量,一聲聲地喚着他。
“陳志遠。”
“陳志遠”
“陳志遠。”
“誰!”
陳志遠喘着粗氣從夢中醒來,夢裏陳麗珍纏上他的身體,抱着他,要親吻他,他被她纏的透不過氣來,便低下了頭,誰知道陳麗珍的脖子發出了聲響,整個頭扭到了一邊去,将他吓得魂飛魄散。
那吓人的聲音似乎也随着夢境的醒來而消散,陳志遠擦了額頭一把細汗,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他渾身都濕透了,可沒法這樣繼續睡。陳志遠開始脫身上的睡衣,脫到一半時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說:“你擡頭看看我。”
***
第一個警察上班時,發現了被捆得嚴嚴實實的陳志遠,他身上還貼了張紙條,寫着“殺人兇手”。
那人叫來值班人員,卻發現對方也是一頭霧水,對這麽一個大活人是如何出現在這裏竟沒有一絲頭緒,顯然昨晚他并沒有聽到一點動靜。
幾人又去調攝像頭,到了某個時間點便沒有了,又發現幾個攝像頭看起來完好無損,微微一碰就成了一堆廢渣,完全看不出來是用什麽工具毀壞的。
他們只能寄希望于被扔在這裏的這個人。
那天搜救時被稱作隊長的男人,正是陳麗珍這個案子的負責人李岩,他來的早,那幾人正在給陳志遠松綁。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手法,綁的緊實不說,他們好幾個大男人要解開竟也不容易,若不是繩子緊貼着皮肉,怕傷到人,有那耐不住性子的就要拿工具來開了。
李岩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旁邊的警員便給他一一道來,李岩雖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卻什麽都沒說,而是上前幫着解繩子。他自然是認識陳志遠的,說句實話,憑着老警察的直覺,他仍然覺得他和被害人的死脫不開幹系,可是沒有證據,規定就是規定,他不能扣着人不放,雖說心裏有點疙瘩,但做這行的,他早就習慣了。
李岩的力氣比較大,有他加入總算是幫忙解開了,只是陳志遠的手腕子上不可避免地磨破一大片皮,看起來就火辣辣的疼。李岩腦子裏突然冒出個無厘頭的想法,好像綁着他的人就是為了讓他吃這苦頭才這樣綁似的。
這痛感總算是讓陳志遠醒來了,他睜大眼,眼神渙散,揪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氣。要不是幾個警察都見過緝毒組的工作,只怕是要對他有什麽誤會了。
有人給他喂了杯水,見他稍微冷靜了點,才問道:“你知道自己是被誰帶到了這裏嗎?”
陳志遠聽到這句話才反應過來打量自己所處的地方,這一打量卻看到了自己身邊的紙條,他撿起來一看,便看到上面碩大的四個字“殺人兇手”。這字跡他在她給的情書、賀卡上看了一遍又一遍,登時發起瘋來,雙手護住頭部,腳死命地蹬着,喃喃道:“是她、是她,真的是她,求求你們救救我,我願意招供,求求你們、求求你們!”
李岩皺起了眉。
原來昨晚,方無妙将陳志遠吓唬了一番後,又帶着他到了窗邊,道:“要麽,你還我真相,要麽,你陪我去死。”
在方無妙在他屋子裏飛來飛去,又用瘦弱的單手将他拎起時,他便真覺見鬼了。多日來本就苦苦捱着,守着真相到幾近崩潰,此刻一下便要大喊自首。
可方無妙沒給他這個機會,兩手抓着他的臂膀,好像鐵爪要嵌下去一樣,生生帶着他從樓上跳了下去。
陳志遠驚吓到失聲,似乎能看到自己血肉模糊的樣子,暈了過去。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還能活過來,再看周圍是警察局,心中便明白,這是陳麗珍給他最後的機會。
聽着陳志遠語無倫次地招供,李岩勉強還原了當天發生的事情。
陳志遠一直喜歡陳绮,陳绮也知道這一點,就算有男友時兩人勾勾纏纏從來沒有斷幹淨過。後來陳绮碰到了現在的男友林朗,想和陳志遠斷了,又怕他鬧開了,不斷,又怕他糾纏,。陳绮發現陳麗珍喜歡陳志遠後,便借陳麗珍絆住陳志遠,期間還撈了陳麗珍不少好處。而現在陳麗珍不知道怎麽,突然就遠了他們幾個。那天陳志遠趁林朗和陳麗珍不在,在樹林裏和陳绮摟抱在一起親吻,卻被突然回來的陳麗珍看見。
陳麗珍一下将以前想不通的事也串了起來,一件一件地反問核實,還說要将這件事情告訴林朗。陳绮這便慌了手腳,沖陳志遠喊着要他阻止。陳志遠手足無措下便将陳麗珍抱住,往深處拖,便到了崖邊上。
兩人本來是想好好和陳麗珍說的,可陳麗珍暴脾氣上來了,将兩人罵的極為難聽,可能是因為曾經迷戀過陳志遠,對陳志遠的怨氣要遠遠大于陳绮,說了許多輕蔑又鄙夷的話。陳志遠一股血直往腦上湧,陳麗珍被放開了也不走,對陳志遠拳打腳踢的,說他無恥,還說要把事情發到校內網上,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這對狗男女。
最後這點觸動了他的神經,惡從膽邊生,竟将陳麗珍活生生地推了下去。
他也不知道當時怎麽想的,害怕陳麗珍被救上來亂說話,一直讓陳绮閉嘴,遲遲不叫人搜救,等林朗找來時,兩人慌了神,他嘴裏突然就冒出了一套說辭,正是後來對警察所用的那套。
那些警員聽完不得不感嘆,果然大部分的兇殺案,起因都不是太大的事,一時激動下便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後果。倒是有人質疑道:“我看他情緒不太對,有點驚吓過度的樣子,他現在說的,能算數嗎?”
畢竟之前也不是沒有過例子,律師硬生生地用這些點把本來他們以為的囊中之物救走。
李岩道:“不是還有另一個人證嗎?把那個叫陳绮的帶來問問。那邊要是合上了,那便沒問題了。”
這裏陳志遠說的如果是實話,有了這些資料,陳绮的話實在是再好盤問不過了,她在這個案件裏只是提供了假口供,比陳志遠的罪要輕很多,沒必要在陳志遠開口的情況下還死死守着。
而且他看那小姑娘的心理素質也不怎麽樣,要不是陳志遠一直威逼着,只怕早就要坦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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