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釋放
室內燈光如晦,覃戈穿衣的身影被拉長,影子蓋在了她身上。
章茗縮在一角,最開始的第一反應是他要出任務。
但出任務是要穿軍裝的,他穿的是便服。
回想起剛才他話筒裏,隐約傳來的女聲,章茗緊了緊被子,沒忍住問:“你去哪兒?”
“大喬生病了,我送她去醫務室。”大喬是喬馨的小名,覃戈穿衣動作極快,聲音是慣常的冷靜。
章茗想問要不要她去幫忙,但終究沒開口。
或許,人家并不喜歡她摻和。
身體愉悅,兩廂激揚之時,被突然打斷,覃戈渾身沉重緊繃,一時難以纾解。
他想讓她等他回來,低頭看表已經十點多,還是心疼她旅途勞頓,不忍讓她等待,他微微擡颌,說:“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說完,他拿起手機開門離去。
章茗窩在被子裏,整個心空蕩蕩的。
軍隊裏那麽多同僚,宿舍也有左右鄰居,大半夜的,對方也知道自己今天來了,偏偏打電話讓覃戈送她去醫務室,是什麽居心?
或者不是居心,而是他們平常就是如此親密,習慣了對彼此的依賴。
腦海裏又閃現了覃母跟她說的話。
喬馨跟覃戈自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覃喬兩家又是門當戶對,若不是覃戈那突如其來的病,他們遲早是要成為一對的。
現在,覃母以抓住了她的把柄為籍口,想回歸本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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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茗第二天醒來,已經将近九點,屋裏沒有覃戈的身影。
她起身刷牙,經過大廳的時候,看見餐桌上放着一個煎好的雞蛋和一碟拌面。
原來覃戈昨晚回來過,今天是周五,他一早去上班了。
桌上留了一張字條:早餐用微波爐熱一下再吃,中午等我回來做飯。
他的鋼筆字,蒼勁有力,跟他人一樣。
章茗微微抿唇,心底勾起絲絲的甜蜜,覃戈除了冰冷不愛說話外,其實他對她不算差。
比她爸對她媽媽要好,在她印象中,爸爸無論是對妻子還是對女兒,都及其冷漠自私。在爸爸的世界裏,只有畫畫和雕刻才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妻女都只是身外之人。
她至今猶記得八歲那年,媽媽不在家她被餓了幾天的經歷。那時馬上要放寒假了,媽媽被舅媽拉去幫忙賣春聯,臨走前媽媽留了二十元,讓她自己一個人買飯吃。
二十元對于小時候的她來說,是筆大錢,吃一碗面也就兩元錢。小章茗把錢夾在自己心愛的漫畫書裏,小心翼翼地保管着,誰知放學路上,連書帶錢都弄丢了。
她回到家坐在陽臺邊上像洩了氣的皮球,彷徨無措,不敢跟爸爸說錢丢了的事。
爸爸在工作間自顧自出版畫,餓了自己一人穿着木屐出去吃飯,也不問女兒吃了沒。
饑腸辘辘的她,壯着膽子跟在爸爸屁股後面,去了隔壁的面館,結果爸爸只點了一份牛肉面,還及其不耐煩地問她跟過來做什麽,作業寫完沒有。
小章茗膽子小,半天才擠出了幾個字,“爸爸,我餓了。”
她音量太小,章爸爸壓根沒聽見她說的話,也不關心她說了什麽,只是趕她回去寫作業,不要在跟前閑晃。
小女孩委屈地撅起嘴,哭着說餓了,想媽媽,可惜爸爸只聽進去後半句,白了她一眼,自顧低頭吃面。
小章茗餓着肚子,莘莘地往家裏走。
媽媽不在的幾天,她餓的前胸貼後背,幸好家裏有餅幹和方便面,同桌每天還給她帶水煮雞蛋,她才不至于餓出毛病。
章茗把覃戈留下的字條折好,收起來,夾進了床頭的一本書裏。
吃了早點後,章茗拿出筆記本電腦和手繪板開始工作,她跟進了一年多的項目馬上要完工了,組長要求她在近期把總結報告做出來,以便交給開發商驗收。
工作到十一點鐘,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走到陽臺上放風。
陽臺對着後山,山上樹木紅黃綠三色相間,層層疊疊,煞是好看。
樓下陽臺有人說話,那是林英的聲音,她在陽臺打電話。章茗想起托盤和碗還沒還給人家,約摸等了十來分鐘,林英那邊大概也已經挂了電話,她才轉身回廚房拿了林英家的東西,下樓去歸還。
宿舍區很安靜,敲門聲顯得格外響。
林英手上沾着白白的面粉,開了門看見是她,忙笑着說:“我正想上樓去找你聊天呢,快進來坐。”
林英的丈夫徐天成是覃戈他們連隊的政委,他們夫妻倆住的房子跟覃戈宿舍是一樣的戶型,客廳牆上挂着林英做的十字繡,屋子收拾的更有人情味。
“今天中午在我家吃午飯吧。”
“林英姐,不用麻煩了。”
“我正擀面,喬技師昨天吃了外面不幹淨的東西,結果上吐下瀉的,我中午做面條,好給她送去。我做的多,你就在我家吃吧。”
章茗把托盤和碗放桌上,笑說:“家裏已經下米了,覃戈中午回來吃飯,我就不在你這蹭飯了。”
林英明白人家小夫妻久不見面,正是火熱的時候,她也沒再勉強。
林英在廚房案上繼續擀面,她問:“你這次來,是想要小孩嗎?”
對于這個話題,章茗有些不好意思,她站在廚房門口,似是而非地應了聲。
“我也是,想要個二胎。嫂子教你一個經驗,”林英一邊利索地擀面,一邊探過頭來,小聲說:“完事後,你在屁股下面墊個枕頭,半個小時不要亂動。”
章茗臉上唰一下紅到了脖子。
林英說得一本正經,“害羞什麽,我第一個就是這麽懷上的。”
閑聊了一會兒,林英又說:“今天晚上你們到我家來吃飯,老徐已經跟你家老覃說了,你可別又早早下米。”
從林英家回來,章茗洗米煮飯,冰箱裏的菜挺多,她拿了些肉出來解凍,然後切了芹菜和西蘭花,剝好大蒜,做好一切準備功夫,等覃戈下班後,直接炒兩個菜,就可以開飯了。
覃戈準點回來,他炒菜味道不錯,章茗小口吃着飯,也沒問喬馨怎樣了,他不主動說,她也不打算問。
兩人默默吃飯,靜默的空間裏,只有覃戈呼嚕嚕快速吃飯的咀嚼聲。
吃完午飯,覃戈在陽臺抽煙。
章茗吃的慢,偶爾擡頭側眸,白色煙霧袅袅飄起,他看向遠處,不知在想些什麽。
收拾碗筷端到廚房,她把竈臺抽油煙機都擦了一遍,才開始洗碗。
聽見客廳拉窗簾的聲音,廚房的光線也跟着黯淡下來。
過了一會,身後熱量貼了過來,熟悉又陌生的煙味,她縮了縮脖子,不敢亂動。
雖然不接吻,但前戲還是會做足,直到她像一汪春水似的窩在了沙發上,他才提槍上陣,一番厮殺下來,兩人都是熱汗淋漓。
連着來了兩發,沙發上一次,床上一次。
床上那次特別持久,他卡着點,直到她也來了,才全然釋放。
他從昨天就開始憋着的那股勁,終于得到了緩解,整個人松了下來。
事後,他嘴上刁了一根煙,摸出打火機,他看了眼身邊還在打顫的人兒,終究還是忍住了,沒點火。
覃戈起身去洗澡,章茗躺在床上喘息着,想起了林英剛才教她的經驗之談,拿起一個枕頭,墊在了屁股下面,同時拉過被子蓋在身上。
洗完澡時間也差不多了,他要回去上班,走之前覃戈探頭進來,看她身下高高撐起的被子,伸手掀開被角,章茗害羞地并攏雙腿,不敢看他。
覃戈嘴唇勾起一抹笑意,“你好好睡個午覺。”
下午起床後,章茗寫了會兒報告,大概四點的樣子,便到樓下陪林英去附近社區的綜合市場買菜。
“我每到一個菜市場買菜,就會先觀察它的布局,往那些偏僻的角落走,總是能買到一些便宜的好東西。我們順着這裏走,先買肉,再買蔬菜,最後出來買水果,你知道為什麽最後買水果嗎?”
章茗搖搖頭,“因為什麽?”
林英笑說:“水果攤在最外面,而且水果最重呀,我們沒有拿推車,當然是最後買比較方便。”
章茗笑着點頭,她跟林英不是一個次元的人,本沒有太多的共同話題,但好在對方是個話匣子,不需要她去找話說,她順着對方的話聊天就好。
買菜的時候,章茗總是不聲不響先把攤檔的收款二維碼掃好了,搶在林英之前付錢。
林英笑道:“說好了我們請客,你這真是……”
“我們作客買點肉菜也是應該的。”
回到林英家,兩個人坐在客廳摘菜,林英問她:“你月經不調多久了呀?”
章茗詫異,“嫂子怎麽知道的?”
“你家覃連長問我們老徐要附近醫院婦科大夫的電話,之前幾年我在這兒備孕的時候,我去調理過。”
章茗沒想到覃戈把她随口說的月經不調放在了心上,她微微笑了笑說:“我也就這兩個月經期不太準,之前一直都挺好的。”
“那可能是宮寒的緣故,我之前就是。家裏催着要孩子了吧?你們結婚幾年了?”
“兩年了。”
“你和覃連長怎麽認識的?”
“我媽媽跟覃戈媽媽是小學同學。”
“難怪,我看覃連長就不像會自由戀愛的樣子。繃着臉,不茍言笑。那你跟喬技師也是一早就認識了?”林英的語氣裏有打探八卦的意味。
章茗倒也不介意,她搖頭,“我之前不認識她。”
“妹子,聽嫂子的,趕緊要一個,有了小孩,婚姻才牢固。”林英老生常談,她應該也聽過不少覃戈和喬馨的風言風語吧,不然不會這樣提醒她。
章茗摘着南瓜藤葉子,笑笑不說話。
林英又挨近了點,低聲說:“我這兒有托人從香港買回來的‘多喜丸’,可以促進排卵的,我晚點給你拿一些。”
正說着話,喬馨來了,她今天生病在宿舍休息,這會兒來看看有什麽要幫忙的。
其實今天晚上這頓飯,就是喬馨撺掇着組的局。
喬馨跟林英這個家庭主婦更沒有共同話題,她極少主動登門,但是,她對章茗太好奇了,迫不及待想正面交鋒。
從昨天起,她就有意拉着林英在樓下打羽毛球等待章茗的出現。
看着章茗怯懦膽小的模樣,她有種虐待小動物的快感。
林英在廚房裏剁肉,喬馨和章茗剝着大蒜子。
喬馨開門見山,“我聽湯阿姨說,你跟覃戈準備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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