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挑釁

喬馨和章茗面對面坐在餐桌上剝大蒜子。

耳邊傳來“哆哆哆”的剁肉聲,人與人之間的氣場是很奇妙的,章茗只跟喬馨有過一面之緣,一次短暫的握手之禮,但是兩人互相之間的氣場,很明确地告訴她,眼前的人極不喜歡她。

明知道對方不待見自己,章茗也沒問她身體好些沒,默默低頭剝蒜。

“我聽湯阿姨說,你跟覃戈準備離婚了?”喬馨開門見山。

喬馨口中的湯阿姨就是章茗的婆婆,覃母湯月。

章茗早就猜到了,一定是喬家給覃母抛出了橄榄枝,不然以覃母的性格不會那麽果斷讓她與覃戈離婚。

章茗“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喬馨擡眼看她,眉眼上翹,“不合适的婚姻還是趁早結束了好,你要是想着利用身體挽留他,或者想生個孩子來挽救你們的婚姻,那還是趁早死了這個念頭。”

喬馨害怕章茗死纏爛打,畢竟覃戈是個重情義的人,以他的性子,他不可能主動抛棄糟糠之妻。

所以,她今天來,就是想敲打敲打章茗,讓她不要動歪腦子。

面對喬馨的倒打一耙,章茗有些詫異,暗暗咬着後槽牙,良久才冷靜地說:“不知道喬技師以什麽身份來跟我說這個話?”她說話聲量小,哪怕憤怒,也是聲音怯怯的。

喬馨得意一笑,“我是覃哥哥的小妹妹呀。”

這挑釁的語氣,段位不低,章茗不想在言語上吃虧給她,便只好沉默不語,但心底莫名煩躁,她撩起長發,盤了起來。

喬馨看到了章茗脖子下,觸目的……草莓印,她挪開視線,憤憤然地冷笑:“給誰看呢?”

章茗一愣,沒理解喬馨憤怒的原因,她盤好頭發,繼續剝蒜,“我跟覃戈離不離婚,那是我們兩個人的事。”

“婚姻不止是兩個人的事,還是兩個家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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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外公跟他爺爺是戰友,我們打小在一個院裏玩耍,從小學到大學,我們都在同一個學校,雖然他比我大一屆,但我始終追随着他的腳步,跟他一起成長,一同進步。”

“若不是覃戈突然生病,湯阿姨亂了方寸,随意找了你這樣的女人跟覃戈結婚,我們早在一起了。”

“我跟他誰都離不開誰,我們兩個誰發生意外,第一反應都是向對方求助。我若有事,他無論在做什麽要緊的事,也都會第一時間來幫我。”

章茗本能地屏蔽喬馨的炫耀,她小聲說:“你跟他的事,我沒興趣。”

“也是,你們遲早是陌路人。”

章茗沒反駁,她必須承認離婚是自己跟覃戈唯一的出路。兩人沒有感情基礎,沒有共同話題,長期分居兩地,況且家庭門第相當不匹配,他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離婚的事,我會找時間跟他說的。”章茗不想喬馨打亂她懷孕的計劃,只好順着喬馨的意思,主動低了頭。

覃戈和徐政委一起回來的,他進來先瞥向章茗,他眼神一滞,一團火似的燃燒起來,章茗被盯得都有些不好意思。

覃戈沒跟她說話,反而問喬馨好點沒,藥吃了沒。

喬馨在旁敲板栗,故意撒嬌:“都問多少遍了,我真沒事兒。”

徐政委估摸着比覃戈大兩三歲的模樣,他一邊給大家斟茶倒水,一邊勸喬馨:“少點外賣,食堂裏夥食又不差!”

喬馨踢了踢覃戈,“食堂東西好吃嗎?”

覃戈低頭發微信,“湊活。”

“你能湊活,我可不能湊活!”喬馨這話中有話,她把裝滿板栗的小碗推過來,“喏,給你,你喜歡的板栗。”

“明明是你自己愛吃的板栗。”覃戈沒擡頭,伸手摸了個剝好的板栗,放進了嘴裏。

章茗不想看他們卿卿我我,他們三個聊天,她也插不上話,便起身到廚房給林英幫忙,她手機微信提示音響起,劃開來看,是覃戈。

覃戈:把風紀扣扣上。

章茗有些莫名,頓在廚房門口,随後拐進了洗手間,在洗手間的鏡子裏看見脖子下紫紅色的兩三個印子,瞬間羞紅了臉,這吻痕,剛才大家都看見了吧?丢死人了。

她忙把最上面的紐扣扣上,冷水洗了把臉才出來。

林英張羅了一桌子好菜,徐天成拿出自己珍藏的白酒,給每人倒了一點。

林英指着覃戈面前的韭菜煎蛋,笑說:“這是你老婆做的菜,你不嘗嘗?”

喬馨看了覃戈一眼,又看了看章茗,“我記得覃戈不吃韭菜的。”

章茗并不知道覃戈不吃韭菜,而這已經是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菜色了,她正想說什麽,只見覃戈夾了塊韭菜煎蛋,放進了嘴裏。

“我小時候挑食,到了部隊早改了挑食的毛病。”他聲音沉穩,眉眼冷峻。

章茗打心底感謝他給自己留面子。

覃戈挑眉,“雞蛋有些老,明天我教你怎麽煎蛋。”

林英笑:“你們家是覃連長做飯呀?”

章茗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抿唇,臉蛋微紅,像新婚的小媳婦。

覃戈瞟了她一眼,表情比慣常的冷淡多了一絲笑意,語氣異常和暖,“她的手是用來畫畫的,我做給她吃。”

林英不滿地看向丈夫,“老徐,你看看人家!”

徐天成擺擺手哄着老婆,“能者多勞嘛。”

林英對喬馨說:“看見沒有?喬技師,你以後結婚了,一定什麽都別幹,不然就要能者多勞了。”

喬馨讪讪笑着,她搞不明白覃戈的心态,明明是不愛的女人,怎麽還能對她那麽好?男人果然都是荷爾蒙主導的生物。

吃過晚飯,他們三人鬥地主,林英和章茗洗碗,不到九點,大家就散了。

章茗回去之前,林英偷偷塞給她一瓶藥丸,讓她每天吃三粒。

第二天是星期六,覃戈一早起來欲帶章茗去醫院看婦科。

章茗吃着早餐,偷偷擡眼看對面的覃戈,對着他那張不容置喙的臉,她不敢說不。

這是個地級市人民醫院,周六看病的人也很多,排隊挂號聽診。

婦科醫生是個老大夫,她帶上衛生手套,冷冷地說:“到裏面把褲子脫了,躺床上。”

章茗最怕婦檢,尴尬又害羞,婦科醫生一般都還愛臭着一張臉,似乎在說,我都要看膩了,看吐了,誰愛看你,扭捏個什麽勁?

檢查完從簾子後出來,老醫生拉了拉眼鏡,斜眼盯着覃戈,問:“軍區來的?”

覃戈鼻子裏“嗯”了一聲。

擺慣姿态的婦科老醫生,遇見了比她還臭臉的覃戈,氣勢上被壓制了。

老醫生是個老江湖,她瞟見了覃戈手裏拿着的車鑰匙,在軍區開豪車的人,可能并不是她能頤指氣使的。

但她又不想把姿态降的太低,語氣稍微溫和了點,依然還是開出了警告:“夫妻生活要節制。”

章茗一聽,臉上熱辣辣的,她低下頭都不敢看旁邊的小護士了。

覃戈想着,跟剛結婚那會兒相比,他現在已經很節制了。但醫生這麽說,他也不好反駁,他一臉正色地問醫生,夫妻生活多久一次才算節制。

從來沒被這樣問過的老醫生,一時目瞪口呆,她說:“一個星期最多……兩到三次。”醫生都被他問的結巴了。

覃戈沒話可說了,這是他目前一天的工作量。

之後醫生開單讓章茗去驗尿和白帶,又是一番的排隊。

拿到化驗單結果,老醫生總結說章茗身體挺好,沒什麽毛病,月經不調可能是長期精神緊張所致。

長期精神緊張?

覃戈開着車,一路都在琢磨這個扯淡的病因。

他們在外面吃了午飯,然後去超市買了下周吃的菜和日用品。

回到家,覃戈在陽臺上抽煙,随後進房拿出自己的銀行卡遞給她,“這是我的工資卡,你拿着。”

章茗連忙推辭:“不用的,我有錢花。”

“我媽這個人不好相處,你天天跟她相對,難免緊張。你回去後找個好點的公寓,搬出去住,我媽那邊我會跟她說。”覃戈把卡塞到她手上,然後穿衣準備出去,整天跟她呆在一起,他總是想把她按在床上勞作,他必須出去透透氣。

章茗攥着銀行卡,看着覃戈開門的背影,茫然地問:“你去哪兒?”

“大喬約我和老徐去釣魚。”

傍晚接到覃母的電話,催問她什麽時候跟覃戈提離婚的事,章茗答應了會盡快找合适的機會說。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很平淡,覃戈聽了醫生的話,雖然做不到一周兩三次的頻率,但也已經盡力節制。這段時間是章茗的排卵期,她每天都戰戰兢兢地等覃戈回來,深怕他臨時有任務要出公差。

所幸,領導知道覃戈老婆來探親,也非常人道地盡量不安排他外出公務。

章茗寫完項目報告,閑時會在手繪板上畫畫自娛自樂。

有日,覃戈半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她坐在他側後方,視線剛好對上他完美的側顏,逆天的下颌線散發出濃烈的荷爾蒙氣息,剛直粗犷,看得她的心怦怦然跳躍着。

壓感筆不自覺地在繪畫板上勾勒出了他臉上的線條,她畫畫的速度很快,覃戈打個盹的功夫,她基本上畫完了。

覃戈本來在看紀錄片,誰成想卻睡着了,他起身去洗手間,經過章茗身旁的時候,章茗怕被他發現自己在畫他,緊張地快速切換了畫面。

“緊張什麽。”

“沒有……”

“你畫的誰啊?”覃戈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章茗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切換的時候,不小心切到了相冊裏畢業設計的圖稿,這是一張林內的自畫像。

真是鬼使神差,怎麽會是林內的自畫像,章茗忙關上文件,心虛地解釋道:“我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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