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穿幫

夏夜裏, 郊區的風帶着絲絲稻稈燃燒後的煙味兒, 他們買了一些農家小西紅柿、番薯和青菜, 依依不舍地離開了農莊。

回到家已經将近九點, 章茗給孩子們洗澡, 她還是有些擔心, “湯媛不會跟你媽媽說吧?”

覃戈把孩子們的衣服都放進髒衣簍裏, 準備拿去陽臺洗衣機裏洗。

“不會, 湯圓很孝順, 她知道我媽心髒不好,她要是貿然說出來,萬一老太太一激動, 進了醫院, 她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章茗把孩子的小內褲拿出來手洗,“你打算什麽時候跟你家裏說?”

覃戈:“一步步來吧,我得想辦法去探探路。”

小寶泡在浴缸裏玩泡泡, 她問:“爸爸,什麽是探路呀?”

覃戈笑:“就是去沖鋒陷陣,打仗的時候, 沖在最前面。”

小寶:“好,我要去沖鋒陷陣。”

大寶也說:“我也要去沖鋒陷陣!”

二寶則把一堆的泡沫捧到大寶的頭頂上,大寶不高興了,兄弟兩個又是一陣的打鬧。

因為湯月缺人作伴, 湯媛平時大部分時間都住在覃家。

那日湯媛回到覃家, 發現小姑湯晴也在。

兩位姑姑不知道在小客廳裏聊什麽, 湯月愁眉苦臉,湯晴則在那兒哈哈大笑。

湯晴見湯媛進來,忙招手:“湯圓,你快過來,給你看個照片。”

“什麽呀。”湯媛把手提袋放沙發上,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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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這個小孩像不像你大哥小時候。”

湯媛看了一眼,雖然照片不是很清晰,但能看出來這應該是大寶或二寶,她吓得心裏咯噔了一下。

這也太巧了。她要不知道真相還好,偏偏她又知道了,她不擅長撒謊,心裏緊張得要死。

看着兩位姑姑殷切的眼神,湯媛小聲糯糯地說:“不像吧。照片太糊了,看不清。”

湯月半躺在沙發上,“你看,是吧,都說不像吧,也不知道你是什麽眼神。”

湯晴堅持己見,“照片是糊了點,但真人真的像……”

湯月有些來氣,她對湯媛說:“你看看你小姑這個嘴臉,最先打電話告訴我說,有點像。我就賭了誓,說如果真是我孫子,我給磕三百個響頭。唉,一聽這個,她就來勁了,從有點像變成非常像了,就等着看我笑話。”

雖然湯月說的都是實話,湯晴還是忍不住辯解道:“我真是好心被當做驢肝肺了,我還不是希望大姐你有個孫子呀。”

湯月:“你是想看我磕那三百個響頭,我還不知道你,從小我就知道你的心肝。”

湯媛被姑姑說的三百個響頭給吓着了,心底默默算了一下,不由替大姑捏了一把冷汗,她輕輕咳嗽了幾聲,小心翼翼地提醒:“大姑,三百個響頭太多了,你別發這樣的誓……”

湯月不高興了,“我就是發一萬個響頭的誓言又能怎樣,又成不了真。你們兩個真是閑的,還在這裏糾結這個。”

湯晴擺手:“算了算了,不說了。你不是讓我打聽慈德法師什麽時候回來嗎?我問了,他一直在海安呢,只是他最近不接電話,有事都得上門去求訪。”

“他在海安?”湯月詫異地坐了起來。

……

覃戈和章茗如今在公司是半公開的狀态。

兩人一起上下班,一起出去午飯,不過,在公司做事又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姿态。

因為聽說董事長和夫人堅決反對小覃總和章工交往,所以大家都不敢公開讨論,只是偶爾心照不宣地邈邈嘴,擠擠眼,或者在茶水間私下議論八卦。

吃瓜群衆分成了兩派,一派認為,章茗手段高,二進豪門或指日可待;一派則認為,章茗手段再高,也敵不過門第差距、社會現實。

對于大家的傳聞,章茗也都充耳不聞,不予理會。

那日下午章茗和袁總在覃戈辦公室裏彙報工作。

袁總先彙報說區政府計劃九月份辦青檸街舊改的新聞發布會和表彰大會,希望雲河能協助承辦和贊助部分經費。

因為所需經費不算多,覃戈立馬就答應了,他讓袁總把費用放到營銷預算裏。

之後章茗彙報了青檸街舊改設計方案的進度,“按照目前的規劃,明年春拆遷,夏季動工前所有圖紙都會審核完畢。”

這邊說完事,章茗準備出去,被覃戈叫住。

袁總識趣地先遁了。

覃戈招手讓她過來,章茗有意避嫌,“有什麽事不能回家說?”

跟章茗的處處避嫌相比,覃戈則随意很多,他很淡定:“你過來,讓你看樣東西。”

“什麽呀?”章茗只好走到覃戈旁邊,他電腦裏正打開一個PPT,是個攝影拍攝方案。

覃戈:“寶寶們的四歲生日就這麽簡簡單單地過了,還是有些遺憾,我想着請個攝影工作室給他們拍一組四周歲的紀念特輯。你覺得怎樣?”

章茗笑,“這個想法挺好的,你把方案發我郵箱,我仔細研究研究。”

“我等會兒發你,我喜歡第二個方案,你看看行不行得通。”

“行。”章茗轉身欲走,又被覃戈拽進了懷裏。

覃戈貼着她的耳朵說:“快下班了,在這裏坐一會兒,等會兒一起走。”

章茗耳朵一陣麻癢,她閃避道:“別沒正行,等會兒有人進來了。”

“誰敢那麽沒眼色,這會兒進來?”

章茗誓死不從,巧妙地掙紮開,笑道:“樓下停車場見,覃總。”

她拿起文件夾要走,此時辦公室門被打開,一股危險的氣息撲面而來。

幸好,剛才忍住了,沒被撲倒,不然此時湯月的臉色會更加難看。

覃戈關了電腦屏幕,站起來,“媽你怎麽來了?”

“怎麽,我不能來啊?”湯月無視章茗的存在,直接瞪着兒子說:“我來看看我兒子的腦瘤好些沒?”

章茗一聽這話,吓了一跳,她滿臉疑惑地看向覃戈。

覃戈對她搖了搖頭,表示沒事。

他聽母親說話的語氣,應該是姚晉這騷貨滿口謊言,而且謊言沒兜住,已經被他母親識穿了。

“媽你別瞎想,”覃戈試圖緩和湯月的怒氣,“哪裏有什麽腦瘤……一定是姚晉又瞎說了什麽。”

湯月不信:“你跟姚晉串通了來騙我,你也不怕你媽心髒病犯了呀。你還給我裝糊塗。”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覃戈輕嘆了聲,“既然媽媽你是這麽想的,那我沒什麽可解釋的了。”

“你還不承認。騙我慈德法師不在海安,還說什麽法師說的,一夫不能侍二妻,說那女人旺夫,沒有你的授意,姚晉他犯得着嗎?”湯月越說越氣,她原本孝順的兒子,因為這個女人,完全變了一個人。

覃戈覺得可笑至極,“這麽封建迷信的話,會是我說的?”

“誰知道是誰教你說的這話啊。”

湯月這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指向了章茗,覃戈這會真生氣了,“謝謝你,我的親媽,我提前下班了。”

說完,覃戈拿起手機,牽着章茗就直接走了。

湯月回頭看着兒子就這麽走了,更是氣惱萬分,為了這口氣,她也要跟這個女人鬥到底。

晚上在潮汕砂鍋粥喝粥,他們這次坐在外面露天的平臺上,旁邊燒烤攤傳來一陣陣燒烤的蒜香味。

覃戈橫了姚晉一眼,“過分了啊,無緣無故讓我背黑鍋。”

姚晉沒想到那麽快穿幫,“老太太厲害啊,有偵探頭腦。不過,這事也不能怪我吧,首先你要想想,我是一片好心。”

覃戈吃着涼拌花生米,“你這叫好心做壞事。”

章茗忍不住笑道:“一夫不能侍二妻,虧你想得出來。”

“為兄弟出謀劃策,兩肋插刀,那都是應該的。”

章茗把碗筷洗好,分給三人。

覃戈挑眉:“跟你分享個事。”

姚晉好奇:“什麽事?”

覃戈把手機畫面遞給姚晉看,姚晉湊過臉來,沒看懂:“什麽意思啊?”

“你是豬啊。”

姚晉腦子靈光一閃,他手拍大腿,“卧槽,兄弟,你行啊,三胞胎嗎這是?”

覃戈一臉得意洋洋,“你兄弟我強吧?”

“哎喲,我的媽呀,你真是羨煞旁人。嫂子厲害,來來來,我敬你。”姚晉對服務員大喊,“給我們來五瓶啤酒。一盤小龍蝦。”

章茗忙阻攔:“你不是開車來了嗎?今天就別喝了。”

“開車喝酒算什麽,我找代駕就好了。今天必須喝。”

覃戈點頭笑道:“你別慫,喝不死你。”

姚晉:“喝死活該,這千載難逢的喜事讓我遇見了,必須喝個痛快。”

覃戈說:“喝酒之前跟你說個正事,青檸街的營銷活動你有意要接的話,我把我們策劃部負責人的電話給你,你跟他聯系,他認為你們公司OK了,那活才能給你們幹。”

“哎呀,兄弟,你們雲河終于想着我了,這頓我請。”

覃戈不屑,“你就請我喝粥啊?小氣!”

姚晉知道覃戈跟他開玩笑,“改天請你們吃大餐,只要你和嫂子賞臉。”

章茗笑,“你別聽他瞎說,喝粥就挺好的。”

姚晉又問覃戈:“你上的那個節目什麽時候播?我家裏那幾個老太太都說要看你上電視呢。”

“快了,已經錄了兩期,錄完第三期開始播。”

服務員把粥和酒同時都送上來了,天空飄起了毛毛細雨,店家招呼了好幾個工作人員手忙腳亂地拉起了雨棚。

雨天,喝着小酒,吃着龍蝦,雖然不優雅,卻也很舒暢自在。

回到家洗完澡,覃戈到她這邊來蹭床。覃戈半躺在床上聯網下棋,章茗則枕在他大腿上,邊玩微信邊聊天。

章茗說:“大寶二寶後天跟我媽回邑城住幾天。”

“小寶呢?”

“小寶下周有一針乙肝疫苗要補打,她不回去,章茜會照顧她。周末我們就把她接過來。”

“好。要我派人送你媽媽他們回去嗎?”

“不用,高鐵很方便。”

空了會兒,覃戈下完了一局棋,他問:“給孩子轉幼兒園的事,你考慮得怎樣了?”

章茗放下手機,“如果九月份轉學,有些太匆忙了,你覺得呢?”

“不匆忙啊,現在還不到八月。”

“到時候搬房子換學校,那麽大陣勢,你家裏人務必會知道,那孩子還要去接受突如其來的一大堆親人,變化太多太快了,我怕孩子适應不來。”

覃戈有點失望,“我想早點跟孩子們生活在一起,再等一個學期,太久了。”

“我希望所有事情能夠按部就班,一步一步來。”章茗側過腦袋,給他灌雞湯,“幸福值得等待。”

覃戈無奈笑了,“我什麽時候才能光明正大地帶着三個娃出去炫耀啊。着急啊,按耐不住想炫耀曬娃的虛榮心啊。”

“覃連長,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淡定了。”

“跟你重遇之後,我就沒淡定過。”

“我看你在公司比我淡定多了。”

“那是因為我作為軍人有過硬的心理素質。其實只是表面淡定,心裏面熱血沸騰。”

章茗忍不住笑了。

覃戈突發奇想:“我有個想法,非常符合你說的一步一步來,你看行不行得通。”

……

周六上午,章茗和林雁逛商場,章茗打算給媽媽和孩子買些衣服。

逛了半天,兩人收獲頗豐,之後在面點王吃午飯。

林雁喝着小米粥,問她:“你就這麽放心把小寶交給她爸爸帶着去勇闖龍潭虎穴啊?”

“都是她的親爺爺親奶奶,還能把她吃了不成?”

“我真好奇,這親爺爺親奶奶看到可愛的小孫女會是什麽表情。”

章茗也沒辦法想象,因為小寶沒有大寶二寶那麽像覃戈,或許他父母心裏會犯嘀咕。

林雁又說:“唉,你知道安?迪去哪裏了嗎?”

“哪裏?”

“雲河地産。不過她在項目,不在公司。”

不難理解,應該是覃盾給她安排的工作。

林雁:“說不定哪天你們還會碰上。”

章茗聳了聳肩,盡管來,誰怕誰。

今天是老覃家的家庭聚會日,湯月快十點了才過來,家裏管事的杜姨很是熱絡,湯月冷着臉愛答不理。

杜姨六十歲上下,是個寡婦,她跟了覃光榮十多年了,兩人一直沒領證,這兩年覃光榮有要跟她去把證領了的意思。

覃震桓倒是無所謂,但湯月卻很膈應,搞這麽個保姆給她做婆婆,她心底一百個不樂意。

而且杜姨的兒子康勇從結婚到工作,都是老爺子一手安排的,結果那小子不識好歹,有次過年喝醉酒還把湯月侄子給打了,甚至揚言,以後老爺子的遺産,也有他的一份。

雖說覃光榮的遺産,湯月看不上,但便宜了外人,她不高興。

這會兒,湯月抱着小哈巴狗跟覃震桓在花園裏陪老爺子說話,杜姨端了葡萄和哈密瓜出來,杜姨的兒子兒媳和孫子也來了,在客廳裏坐着。

覃震桓知道老爺子的心思,在家庭日讓他們過來,就是要他們融進覃家的意思,覃震桓便對杜姨說:“杜姨,讓小康他們都出來這邊坐吧,這裏也有位置。”

杜姨忙去把兒媳兒媳都叫出來,湯月保持着慣有的傲慢,獨自逗着狗兒,并沒搭理他們,覃光榮故意不搭理,繼續看手裏的報紙,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大家說話,那一家人跟他們對坐着,場面甚是尴尬。

覃震桓見此情形,便主動問康勇的工作情況,并叫傭人給他們兒子小樂樂拿了好幾個巧克力。

自動感應大鐵門嘩啦啦開了,覃戈的車開了進來,直接開進了車庫。

湯月望過去,翹首以盼,卻見覃戈牽着個小女孩從車庫裏走了出來。

這會兒陽光正好,微微刺眼,遠處看着有些模糊,嗅覺靈敏的哈巴狗兒,從湯月膝蓋上滋溜蹦下來,歡快地朝覃戈和小寶跑去。

覃震桓低聲問妻子:“帶着誰啊?怎麽回事?”

“我哪裏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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