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舊事

舊事

朱璟猷感覺到自己的男寵雙腿已經軟成水了。

“叫朕。”

楚青只想他若不能令朱璟猷懸崖勒馬，自己的下場…他沒敢往下想。

“帝君，白日宣淫，傳到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

“朕不想從你嘴裏聽到那女人。”

楚青無謂地扭動兩下，抿唇道，“帝君，請您放過我。我…今晚，我都聽您的。”楚青沒多想他晚上會面臨什麽，但朱璟猷要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他怕驚動十二宮和前朝，一石激起千層浪，他可不想被大臣口誅筆伐，被嫔妃暗地裏詛咒。朱璟猷只會是被蠱惑的帝王，帝王是不犯錯的。

朱璟猷似乎也考慮到這層，又深深咬了口楚青，加深了咬痕，低沉的嗓音裏一半許諾一半箭在弦上的壓迫感，全化作一聲，“好。”

時晚在不遠處禀告，“帝君，貴妃娘娘求見。”

楚青愣了下，立刻撐起身要起。

“不見！”朱璟猷不知是被貴妃還是楚青惹得，聽着十分不快，他掐住楚青的脖子，将楚青摁在草上，挑了挑眉，像在說你可以試試。

時晚說，“帝君，貴妃娘娘說齊王殿下做了一首詩，想獻給帝君。”

朱璟猷一頓，“十一皇子？朕記得他剛入書堂。”

“是，在上月。”

貴妃生養三位皇子，齊王是貴妃的次子。

朱璟猷雙眸一沉，楚青讀不懂朱璟猷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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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留下，從朕的庫房裏取些文房四寶，賞給齊王。朕有一陣子沒看燕王了，擇日宣燕王觐見。”

“是。”時晚的腳步聲漸遠了。

楚青想了想，“貴妃長子？”

朱璟猷興致缺缺地一“嗯”。

貴妃出身卑微，入宮後得寵了數月，便有了身孕。十二宮裏身孕不在少數，能留十個月卻難。據說當時的貴妃是個美人，卻沒別的本事，十足的繡花枕頭，全倚仗着嫩稚嬌好的容貌。美人一有孕，就閉門謝客，十二宮裏風雲變幻，君恩如流水，久而久之十二宮裏就像沒了她這號人。

等生産那日，整個皇城都被驚動了—被人遺忘的美人竟然為帝君誕下了兩位小皇子，如今的燕王和齊王。此後貴妃聖寵不斷，相繼生育了禹王和一位皇女。貴妃是唯一膝下有多位皇子皇女的嫔妃，十二宮的女人們羨慕嫉妒得牙根癢癢。

嫔妃們頂多能保住一胎，貴妃例外。不僅楚青奇怪，衆說紛纭。其實細思極恐，但牽涉皇嗣，人人三緘其口。何況貴妃母族低微，連入宮當宮人都算祖上燒高香，女兒身居貴妃之位，也還公平，那些羨慕嫉妒就少了些。

此時，楚青卻壓不住心底的疑惑了，和他日夜糾纏的男人真能做出殺死腹中胎兒這種事嗎？他忽然想起了時晚說過皇後幾度流産…

楚青一點一點地看過男人面部的每一處，頓時覺得近在咫尺的男人離他很遠。

他的所思一定被呈現出來了，朱璟猷俯下身，親吻了他的額角，又稍微坐起，目不轉睛地看着楚青。

“你有話問我。”

“沒…”楚青猶豫了，他莫名害怕朱璟猷會給出的回答。見識過朱璟猷的手段，楚青知道朱璟猷真會冷血到那地步。

“關于貴妃嗎？”朱璟猷眯起了眼，居高臨下地打量着他。“你很好奇，為何朕的嫔妃裏，只有她有那麽多皇嗣。”

楚青動了動口，沒法狡辯。朱璟猷實在太會讀人了，嫔妃和大臣在他眼裏是透明人。他獨攬大權，能拿捏住人心是最基本的。

帝王的黑眸像兩條深不見底的地縫，眼皮耷拉着，手指不經意地在楚青脖頸處的血脈上劃過。須臾，朱璟猷說，“誰生朕的孩子，朕說了算。”

猜想成真，楚青不免有些五味雜陳。

早些年，帝王決定不了誰家的女子進十二宮，他的龍榻也是他謀權的工具，說不定帝王還要臨幸他厭惡的女子，那麽誰能有他的孩子，還不準他做主嗎？楚青想到這，對朱璟猷産生了些許同情，在皇城裏，就算帝王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朱璟猷補充道，“朕沒動過皇後的孩子。”

.

楚青只在明政殿淵曜宮的範圍裏走動，很少會遇到嫔妃，但也碰見過。有次他遙遙看見貴妃領着年幼的禹王，貴妃仿佛感應到楚青的目光，朝他這邊望。楚青只瞥到一眼，便垂頭行禮，但一眼足夠他看清她的樣子，他好像在哪裏看到過。

當晚，朱璟猷橫抱着他經過寝殿的屏風時，屏風上的畫使他當即愣住了。

畫裏，林間的兩個少年在水邊遛馬，不像淵曜宮裏其他畫作寓意都和帝王有關。

他猛地意識到他為什麽看貴妃似曾相識了—在朱璟猷關他的那個偏殿裏，有一副男子的畫像，畫裏的男子和貴妃頗為相似。

又是水乳交融的一夜。

次日，朱璟猷去上早朝，時晚按例來服侍楚青—念林的品級不夠進帝王的寝室，在這裏，朱璟猷非要時晚來照顧楚青，內侍更要離楚青八丈遠。

楚青等收拾龍榻的宮女都退下了，他起了個頭，“那日貴妃娘娘來淵曜宮—”

時晚系着錯綜複雜的衣帶，道，“您安心，貴妃娘娘沒動靜，而且那位娘娘從沒掀起過大風大浪，安分的很。”

楚青把話題扯到貴妃的身世上，“帝君很關照娘娘的皇子們…帝君有把娘娘的父母接來帝都拜見皇子皇女嗎？”

時晚繞道楚青身後，又系好個結，放輕聲音，“奴婢聽過傳言，貴妃娘娘的父親在先帝時當過官，後來受牽連被貶，貴妃娘娘一家從那之後就沒進過帝都了。”

先帝…很久以前了，那應該和楚青沒交集，他随口問道，“貴妃娘娘的父親叫什麽？”

時晚給他戴上玉佩，理順着衣擺，“姓顧，奴婢記不太清了。”

顧。

皇後寫下的名字歷歷在目。

顧蘭。

楚青明白自己撲捉了一塊朱璟猷過往的影子，但影子裏是什麽，他毫無頭緒。憑他對朱璟猷的認知，和那天皇後發的狠話，他若直接問朱璟猷，朱璟猷估計會動雷霆之怒。

顧蘭。楚青幾乎能确定顧蘭就是畫上那人，而顧蘭的畫像又和屏風上的那幅畫有聯系。這兩幅畫看似出自同一人之手，那一對少年裏，八九不離十就有顧蘭。那另一個…

是朱璟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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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周下來，楚青批了幾百本折子，更全面系統地學習了他所處的時空，比他四處游蕩積累來的知識多好幾倍。朱璟猷不是允許楚青經手所有的奏折，關乎軍事、天家侍衛、暗位這些敏感的事務，朱璟猷會親自看。其中也包括卓湛回帝都這件事，朱璟猷提起時，離卓湛到帝都只剩兩周了。

那日他們用完午膳，楚青剛要回書房繼續看折子，朱璟猷說要去書堂看皇子。

宮女撤下碗盤，時晚進來給朱璟猷更衣。楚青前腳跨過門檻，朱璟猷冷不丁道，“下周卓将軍就該回來了，朕打算在明政殿設宴。”

楚青整個人僵住了。

他很慶幸此時他背對着朱璟猷。否則帝王會見他臉上血色盡褪，兩眼倏然渙散。

咚。

血液湧向冰冷的手足，心跳也賣力地加快了，支撐着他僵直的身體。

朱璟猷查沒查到當年楚青留宿在卓家？朱璟猷知不知道楚青和卓湛七年前的…因緣邂逅？

咚。

第一個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楚青被抓進宮就是卓家在奪嫡時站錯了隊的後果，卓家大多的門客和下人都落了難，楚青進了皇城的來龍去脈會有記錄。但有記錄不代表記錄準确，卓湛對卓府的人說楚青是他南下時結交的朋友，刻意淡化了他們的關系。

他們遠不止是朋友。

卓湛廣交朋友，邀請楚青來家裏小住是情理之中，沒人來打探。楚青在卓府裏住在下人的院裏，表面上只是卓湛請來的門客，來帝都見世面的。

咚。

這都是陳年舊事了，卓家被各方勢力撕得七零八落，塵埃落定，卓氏就剩卓湛了。楚青聽誰提過，朱璟猷登基後，卓湛為表忠心，在外征戰這七載。七年後，大淵朝的邊關如銅牆鐵壁，卓湛二字足以震懾外敵。令人聞而生畏的大将軍怎會和被鎖在深宮中的內侍有關聯呢？楚青賭朱璟猷沒查出第二個問題的答案。

三聲心跳，楚青恢複了常态，回眸沖着朱璟猷一笑。“帝君想要奴婢随從嗎？”

朱璟猷一如既往地神色難懂，眼裏好似多出一種像利刃似的…審視？

楚青血液裏湧起如潮般的忐忑，直沖頭蓋骨，卻被他生生摁下了。他不敢想象，如果朱璟猷發現他和卓湛…

他無心去想卓湛對他是否餘情未了，帝王的猜忌才是他該擔心的。

時晚整饬好墨黑色的龍袍，過程中朱璟猷的黑眸沒離開楚青半分。時晚退到一旁，朱璟猷踱着步走近了，跫音叩擊在楚青的心上。

“楚青…”朱璟猷撥開楚青的一绺細發，眼底泛起微弱的柔光，柔聲說，“你和我一起，好嗎？我身邊的位置屬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