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吾青
吾青
秦尹正了正衣襟,拖着步子踏進皇後宮中。以往帝君還會在初一十五來皇後這裏象征性地用晚膳,上月兩次帝君坐了不到一盞茶時間就走了。這月帝君不打算來,命禦前的人來給皇後請安。時晚本來也要跟來的,但秦尹沒讓她來,他也說不準皇後娘娘在賣什麽關子,能少帶人就少帶。秦尹一進宮門,就瞅見皇後的貼身宮女芳謹。
“秦公公。”芳謹見帝君沒來毫不意外,皇後了解自己的夫君,想必也沒期盼禦駕。芳謹朝他做了請的手勢,“秦公公裏面請。”
秦尹一躬身,先她一步往主殿走。還沒進門,秦尹便聞到飯香味。就算帝君不動筷,皇後娘娘總會擺好晚膳。
皇後澹臺氏一身素色裝束,在一桌豐盛的飯菜旁更顯荏弱。她對秦尹笑了笑,笑容裏流露出力不從心的疲乏感,“秦公公。”
秦尹行禮,“參見皇後娘娘。”
芳謹搬來一把圓凳,秦尹又欠了身坐下。
皇後漫不經心地笑。“帝君是聞不慣本宮這裏晚膳的味道了麽?亦或是看膩了本宮這張臉?來也不願來了。”
秦尹心道果然,皇後娘娘知道初青了。假如皇後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不會多問,頂多囑咐秦尹好好伺候帝君。
他來之前就想好了說辭,他輕咳了下,恭敬道,“回娘娘的話,帝君近來忙于朝政,卓湛将軍班師回朝迫在眉睫,忙得不可開交,冷落了娘娘,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他們自然清楚帝君到底在忙什麽,只是秦尹這番話是帝君給皇後的說法,更是帝君的态度,告訴皇後,不要管此事,不準碰帝王要寵的人。
皇後聽罷微不可察一點頭,沒有任何情緒。少頃,皇後突然起身,秦尹也跟着站起。
“可有教過那孩子規矩?”
秦尹如實作答,“有。內廷的人敲打過了。”
皇後一“嗯”,秦尹只聽她平聲道,“既然那個孩子成日伴君,都是帝君的枕邊人,雖然身份…特殊了點,本宮也該見一見。
秦尹腦子飛快轉動,不過面上是眨眼間的功夫,他流利地說,“奴婢會請示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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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聽上去滿意了,“嗯,秦公公別忘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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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青第一次踏足十二宮,帝王的後宮。
他不在乎朱璟猷把不把他當嫔妃看待,他只想離朱璟猷的女人們遠遠的。
皇後想見他。澹臺氏是個名義上的皇後,她的母族早就被朱璟猷剔除得一幹二淨,這皇城裏除了朱璟猷和太後,是個有名有姓的人物就會支持帝王廢後再立。朱璟猷要保護楚青,但連毫無實權的皇後都不讓楚青見,未免太護着楚青了,朱璟猷不想楚青成為衆矢之的,勉強準了皇後的請求。
時晚亦步亦趨地跟在楚青身側,楚青沒帶旁人。
楚青忽然問,“皇後娘娘比你入王府更晚嗎?”
時晚不假思索,“是。帝君和皇後娘娘成親時,帝君有五個妾室、三個小皇女。”
“皇後娘娘…尚未有孕?”皇後無子無女人盡皆知,可近十年,皇後都沒懷上過?
時晚不覺楚青僭越,輕聲道,“有過,三次。”
楚青心裏一凜,三次…三條無辜的生命。會是朱璟猷下的手麽…
他甩掉混亂的思緒,皇後的宮門逼近了。
時晚上前敲了幾下,兩扇門徐徐敞開,宮女在門後款款施禮,“時晚姐姐。”
楚青眼皮一跳,這宮女完全忽略了在時晚前面的他。時晚瞄了眼楚青,對宮女道,“芳謹呢?”
宮女說,“芳謹姐姐在給娘娘研磨。”
時晚颔首,“帶路吧。”
他們穿過空曠的庭院,院裏只有幾個掃地的宮人,有幾分蕭索。吱呀的推門聲令楚青集中了注意力,接下來全靠自己伴君這幾月打磨的直覺了。
一抹淡黃出現在楚青的視野裏,楚青垂下頭雙膝着地,行了跪拜的大禮。“奴婢初青,參見皇後娘娘。”
過了許久,楚青才聽到溫潤如玉的女聲,他的膝蓋隐隐發酸。“跟帝君多久了?”
“回娘娘的話,自正月。”
“規矩都學全了?”楚青聽不出皇後的喜怒。
他比想象的要鎮定,精簡地答道,“是。”禍從口出,不問不答。
“你過來伺候本宮筆墨。”
“是。”楚青慢慢起身,小幅度地活動着雙腿,仔細地邁着步子。他一直垂着頭,拾起墨塊。皇後的視線打在他臉上,楚青又低了低頭。
“你看本宮的字如何?”
楚青被迫擡起眼,看到她的字的那刻他的心猝然一顫—是朱璟猷的筆跡,寫的是“顧蘭”,像人名。他默默記下。而這一切都發生在彈指之間,楚青的神情沒露出破綻。
這是皇後對他的考驗。
接下來,他要想好該怎麽作答。他不能說皇後在仿造帝王的字,誇贊是最穩妥的,但也不可一味獻媚,給皇後留下他阿谀奉承的印象。
楚青一笑,嘴角上揚的彎度都拿捏得恰好,“奴婢不懂字,但奴婢曾在藏書閣當差,見過幾幅已故書法家的真跡。以奴婢拙見,娘娘的書法,或許不及他們的成熟,可再過十年,藏書閣多半會讨娘娘的作品呢。”
偌大的宮殿裏落針可聞,霎時響起皇後的笑聲。“好…好。”
楚青也沒去揣摩,一心想着離開這裏。
“你…去吧。”
楚青如蒙大赦,匆匆行禮。他剛退到門口,皇後驀地開口了,“這一回,本宮不幹涉…但母後那邊—”她呼出個短促的笑,“你好自為之。本宮會看着,他能保你到何時。”
一向怡顏悅色的中宮皇後,話裏像淬着寒冰,在暖春中直直地刺進楚青的後背。
.
朱璟猷對皇後陰陽怪氣的反應并不在意,只說了句,“交給朕。”
楚青沒問他顧蘭是誰,但差不離是個男子。皇後為什麽把這名字透露給他,是想離間他和朱璟猷嗎?不管皇後怎麽想的,她的希望要落空了。撇開龍榻上的種種,朱璟猷對楚青很上心,在前世,能算個稱職的情人了。
吃穿上楚青的待遇僅次朱璟猷,他不太講究穿戴,只要穿着熨帖,是哪國進貢的哪種布料都差不多。他更關心的是飲食,來大淵朝這些年,他流浪民間時吃不起山珍海味,結交卓湛後,卓湛掏腰包,楚青享受過幾頓達官顯貴常吃的菜肴。進宮後,他只能吃宮人統一的飯菜,還不如他在民間能自由自在地吃。現在,楚青可以随便點。
禦前的人似乎參透了規律—只要楚青吃的好,他就心情舒暢。帝君的男寵心情一舒暢,帝君的聖心也就舒暢了。不說朱璟猷的小廚房手藝日漸精進,還常常差人去帝都買現成的上給楚青。帝都裏各大酒樓的招牌菜楚青快吃了個遍。朱璟猷起初不放心宮外的食物,但看每次楚青眼神裏閃着期待,便許可了。
嚴冬暖春一晃而過,楚青還沒習慣朱璟猷在性.事上異常的粗野。他想過,朱璟猷難道對嫔妃也這樣?他可沒聽說過帝王縱欲無度。随着朱璟猷越來越頻繁地幸他,楚青确定了一個猜測—朱璟猷沒幾次和男人的經歷。不難猜帝王只喜歡男人,但即使如此,在楚青之前,帝王從未有過男寵。
天下之主,朱璟猷一聲令下天南海北最美貌的男孩子都會被送到皇城排着隊給朱璟猷臨幸。朱璟猷卻沒這麽做,瞞着他真實的愛好,這就耐人尋味了。衆人只知道帝君正寵着個內侍,皇城裏最令人拿不準的就是聖寵,區區無依無靠的內侍又能堅持到何時呢。
一日,朱璟猷和楚青在淵曜宮的園林裏曬太陽。正值初夏,下午的陽光很足,烤暖了草地,他們像坐在熱地毯上。
他們剛在明政殿裏舒舒服服地批着折子,時晚剝了荔枝,楚青不想出來遭罪。結果朱璟猷二話不說把楚青從明政殿扛到淵曜宮,楚青掙紮了幾下,朱璟猷來了句,“再動彈就打屁股。”
楚青瞧着了面沖宮牆的宮人,個個眼觀鼻鼻觀心,頭快低到地上,就立馬老實了。
朱璟猷似笑非笑地吐出兩字,“真乖。”
楚青深吸一口氣,“帝君—”楚青故意強調,“您抓我去偷閑了,您的朝廷可不停歇。秦公公過會兒來取折子,一看剩下的,不得罵奴婢。”朱璟猷大步流星,颠得楚青氣短。
“朝廷永不停歇,朕和吾青該歇一歇了。”
吾青?
不知是因為颠簸還是別的什麽,楚青的呼吸亂了。
朱璟猷比楚青大十多歲,不算年輕,走起路來猶如浴血奮戰歸來的将軍,絲毫未覺身上多了大活人的重量,他們不一會就到了園林。朱璟猷找了塊很嫩的草放下楚青,等楚青半躺下,朱璟猷還摟着他,胳膊墊着他的背,仿佛怕磕碰着楚青。朱璟猷半阖着眸子,幽光掃過楚青的眉眼、鼻梁,落到唇上。他挪動了雙臂,捧住楚青的雙頰,拇指來回摩挲着楚青的皮膚,很像下意識的小舉動,卻揉進了一絲不茍的珍視。
“楚青…”朱璟猷喉嚨裏沉沉道,“吾青。”
朱璟猷低下頭,一口咬在楚青脖子上。楚青沒忍住藕絲一般纖細的呻.吟,被朱璟猷聽得一清二楚。朱璟猷早就把身下的這具身體上下裏外摸透了、嘗遍了,能輕車熟路地打開楚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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