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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餘景早上煎雞蛋的時候還告訴祁炎,晚上留出時間,早點回來。

祁炎亂着頭發閉眼刷牙,迷糊中“嗯”了一聲就算應下。

只是到了晚上九點半,也沒見人影。

餘景嘆了口氣,給祁炎撥過去一通電話。

桌上的玫瑰開得熱烈,旁邊放着香薰燭臺,還未點燃。

牛排冷了又熱,再熱的話就要老了。

祁炎的電話無人接聽。

忙音刺着餘景的耳朵,這種情況也不是一次兩次。

或許是有什麽着急的事情,祁炎的工作不像他清閑,事業起來了難免會忽略家庭。

餘景也能理解。

他拿起刀叉,垂眸吃自己那份牛排。

金屬與瓷盤發出尖銳的摩擦音,他皺了皺眉。

按理來說他一個小破高中老師也沒必要搞這些花裏胡哨的,但祁炎有他另一個階層的社交方式,餘景不得不學一點。

他其實不怎麽吃得慣這些。

切好牛排,餘景用筷子就着米飯吃完。

想起祁炎上一次帶他出席公司活動都已經是三四年前。

餘景當時挺不樂意去的,畢竟當代社會對同性戀的接受程度還沒那麽高。

但祁炎偏拉着他招搖過市,帶着不容拒絕的強勢。

他在餘景面前一直很強勢。

水流沖洗着餐具,即便祁炎不在家,餘景也會下意識把聲音放小一點。

最近祁炎頭疼得厲害,睡眠也淺,聽見一點聲音都暴躁得不行。

他讓餘景用洗碗機,雖然餘景覺得一兩個盤子沒必要,但還是會聽他的話。

香薰蠟燭被重新收回盒子裏,玫瑰花端去了茶幾上。

今天是餘景和祁炎結婚紀念日,哪怕七年前那一個結婚證書只是祁炎随手畫給他的。

但餘景留到現在,也記得當時的情景。

他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機。

某熱門頻道正在播放一部爛俗的狗血電視劇。

愛情永遠是最火熱的題材,兩個人歷經坎坷在一起,随後衍生出一系列的婆媳關系和婚姻保衛戰。

一地雞毛。

年少時愛意洶湧熱烈,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美好都捧給喜歡的人。

父母反對、階級鴻溝,甚至性別相同也沒法把兩人分開。

大刀闊斧他們頂住了,可小火慢炖卻永遠無解。

即使餘景再不想面對,但當房間安靜下來,他還是忍不住會去想一件事。

——祁炎好像出軌了。

對方沒有特別大的破綻,沒有留下唇印和香水味,更沒被抓奸在床。

祁炎因為工作原因時常出差,在外過夜是常事。

餘景也不是那種特別粘人需要對方陪伴的性格,再加上對祁炎比較信任,一般不怎麽在意這事。

祁炎在外面跑累了,回家基本到頭就睡,手上不沾任何家務。

而且他還有點輕微潔癖,貼身的東西從讓外人過手,洗衣服什麽的都是餘景來。

只是那一天,餘景發現祁炎的衣服洗過了。

普通的襯衫,帶着熟悉的洗衣液的香氣。

他沒多想,直接問出來了。

祁炎說咖啡倒在了衣服上,讓秘書換了。

餘景覺得巧,随口說一句秘書家洗衣液應該和我們家一樣。

祁炎停了片刻,直接發了火。

餘景覺得祁炎這通火特別莫名其妙。

“你說那話是什麽意思,不信我?”

“我只是随口一說。”

“你分明在陰陽怪氣。”

“我只是單純覺得巧。”

兩人為此争執,不歡而散。

祁炎的過度反應反而讓餘景有了那麽些許的在意。

只是最終他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愛人,沒有再糾結此事。

餘景本以為這只是他們波瀾不驚的生活中的一個小小插曲。

畢竟兩人在一起這麽多年,争吵和冷戰也時常發生。

每次兩人有了分歧,互相僵持。

祁炎吵不過餘景,也冷不過餘景。

但他有行動力,最後總會把矛盾化解成一場酣暢淋漓的性/事,繼而徹底終結。

餘景喜歡祁炎那份直爽和熱烈,從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和欲望。

兩人抵額對視,撐不過幾秒,祁炎就會忍不住吻他。

擁抱和親吻可以解決一切問題。

只是這一次的冷戰持續時間格外之久,久到祁炎都忘了他們最重要的日子。

即便一次次的自我暗示祁炎只是忙昏了頭,但餘景心裏還是有點窩得慌,特別難受。

晚上十點,他最後給祁炎打了個電話,仍未被接聽。

坐在床上深深嘆了口氣,準備刷刷朋友圈睡覺。

最新的一條是連珩的,定位在本市。

沒有文案,單一張高鐵站的照片。

連珩是餘景的發小,也是和祁炎共同的朋友,更是B市的市區刑偵支隊支隊長。

因為工作原因連珩時常滿世界亂飛,今天大抵是開始清閑放年終假,難得降落回B市,餘景怎麽也要找人吃個飯。

餘景在底下回複:請你喝酒。

幾乎是剛發出去沒幾秒,餘景的拇指都還沒往下劃,連珩的信息就發了過來。

連珩:還不睡?

餘景:才幾點。

連珩:你不一向早睡早起?

餘景:倒也沒那麽修生養息。

連珩:跟祁炎一起呢?出來喝酒不?

餘景:沒,就我一個。

看對方興致頗高,餘景幹脆掀被子下床,估摸着這頓酒今晚就得喝。

果然,過了兩分鐘,連珩回複過來:今年不秀恩愛了?

唉,餘景嘆了口氣。

哪壺不開提哪壺。

餘景騎着小電驢到了約定的地方,連珩正守着路邊的一個垃圾桶抽煙。

到底是個練家子的,連珩肩寬腿長,腰線精瘦。

寸頭板正,鼻梁高挺,這麽個男人往路邊一杵,路過的狗都得回頭看兩眼。

“少抽點。”餘景從他身邊開過去,出聲提醒道。

連珩笑了一聲,把手上才燃了個開頭的煙給按滅:“我剛點着。”

餘景找到路邊停車位,把車推進去停好。

一轉身,連珩已經走到他的身邊。

“冷不冷?”連珩撚了一下餘景的衣袖。

“還好,”餘景疊了下巴的圍巾,“你呢?穿的這麽薄。”

兩人許久未見,卻依舊熟絡,這麽說笑間并肩進了一家日式小酒館。

酒館老板是連珩的朋友,特地出來跟他打了個招呼。

“這家店剛開吧?”餘景坐下後打量着店裏的裝潢,“朋友遍天下啊你。”

“嗯,”連珩端過桌上的大麥茶一口喝完,“我認識的人雜。”

晚上不宜多吃,兩人點了一些小菜,主要是喝酒。

餘景酒量不行,連珩也不灌他,兩人邊吃邊說,唠唠各自的父母,還有家庭。

兩人幼時家住對門,雙親都互相認識。

連珩小了餘景一歲,又是獨子,工作後不怎麽着家,平時父母有什麽事都是餘景幫忙照看着。

而餘景則是附近一家重點高中的教師,日常煩心學生的瑣事,也就是在寒暑假才稍微得一些清閑日子。

這幾天将近年關,餘景每回一次家,對門的連珩媽媽就得拉着餘景的手跟他念叨,讓他幫忙物色個姑娘,讓連珩早點成家。

連珩聽後又是長長嘆一口氣。

餘景也忍不住勸:“也都二十七八了,準備這麽一輩子單下去?”

“打住,”連珩簡直要命,“我爸媽說我就算了,你還跟着說?”

“也不是說你,”餘景頓了頓,“只是看你一個人,回家也沒口熱飯吃…”

“停停停,”連珩比了個暫停的手勢,“已婚人士就不要在我面前秀恩愛了。”

餘景輕嘆口氣,轉念一想,自己的日子都過成這樣,還怎麽好意思去勸連珩結婚。

每個人的選擇都有他自己的道理,尤其是連珩這種一根筋撞南牆的性格,如果不是他本人願意,別人怎麽勸都沒用。

“不結就不結吧。”餘景改了口。

連珩掀了掀眼皮:“怎麽?”

餘景微微嘆氣:“一個人自由。”

連珩杵着手臂,“嗤”一聲笑出來。

等笑完了,他看向餘景:“你和祁炎還好嗎?”

餘景晃了晃酒杯,思考片刻道:“就那樣吧。”

連珩的眸色沉了沉:“今天不是你們紀念日嗎?他怎麽不陪你?”

“工作忙。”餘景仰頭喝下一杯酒,笑着問,“你記得倒挺清?”

“那是,”連珩又給他滿上,“每年都要秀一波恩愛,你知道這對于單身狗的傷害有多大嗎?”

餘景心情不佳,又閉着眼喝了小半杯:“你結了婚的朋友那麽多,又不差我一個。”

他把酒喝急了,放下杯子時眼前有點晃。

連珩看他耳尖微紅,伸手把餘景的杯子拿開:“別喝了。”

“喝點,”餘景皺着眉去要,“難得見你一次,下次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連珩沒給,餘景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背上,當酒杯握住。

餘景皮膚很白,手指很冰。

即便醉了,腰背也坐得直,可能是職業原因,總有一股子為人師表的肅穆感。

連珩的睫毛微垂,讓那只手多搭了一會兒。

十月份的氣溫高低不定,玻璃窗外的路上行人匆匆。

酒館燈光晦暗,暧昧流動,只在每桌之上才有的照向菜品的吊燈。

“給我。”餘景擡了手。

連珩把杯子還給他。

男人喉結上下一滾,目光落在那一處修長的指節。

連珩給自己滿上,仰頭灌下一杯。

-

當晚,連珩把餘景架回了自己家裏。

房子是去年家裏給他買的,用作結婚的新房,剛裝修完沒多久,家具都是新的。

連珩平時出任務不常在家,房子一直空着,偶爾父母會過來打掃一下,也沒人住。

倒床上時吊燈刺眼,餘景下意識道:“阿炎,關燈。”

格外親昵的稱呼,連珩身子一僵,輕輕應了聲,把燈關上。

“你怎麽回來這麽遲?”餘景問。

連珩只是幫他蓋好被子,轉身出了房間。

隔天起床,腦袋昏昏沉沉。

艱難撐着身體起床,開門撲面而來一股大米清香。

“醒了?”連珩正系着圍裙在廚房忙活,“正好吃飯。”

餘景想到他昨晚放進冰箱的、祁炎的那份牛排,本來是準備今早吃的。

不過也沒必要趕回去。

衛生間裏,連珩已經幫他準備好了牙刷和毛巾。

餘景探出半個身子:“有一次性的嗎?”

“沒有,”連珩左右端着鍋,成功地把雞蛋餅翻了個面,“湊合用吧。”

餘景“哦”了一聲有縮回去,一邊擠着牙膏一邊說:“你平時出差住酒店,那些一次性的東西用不掉就帶點回來。”

“懶得帶。”連珩盛出雞蛋餅,“再說這兒平時也沒人來。”

餘景洗漱完畢,去廚房拿了碗盛粥。

一邊的豆漿機正在保溫,他甚至還磨了豆漿。

過于豐盛了。

“還有人要來吃早飯嗎?”餘景不解。

連珩舌頭在嘴裏晃了一圈:“我帶局裏。”

“哦,”他把盛好的米粥端出去,“你還給同事帶啊。”

瓷碗剛落上餐桌,卧室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餘景趿着拖鞋過去,是祁炎的電話。

他微微嘆了口氣,按下接聽。

“你去學校了?”祁炎的聲音還有點啞。

“我在小珩這。”餘景說。

話筒那邊沉默了片刻:“什麽時候回來?”

“你回家了?”餘景又走出卧室,“吃早飯了嗎?小珩做了不少,我給你帶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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