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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秦淑君對于這個問題,沒辦法給沈玉耀一個答案。

她父親從來不會跟她說起有關官場上的事情,雨澤在秦淑君的眼中,就是族地所在,什麽糧稅不糧稅的,她根本無從知曉。

所以在秦淑君臉上,出現了迷茫的神色,因為她對此一無所知。

“皇嫂,不急着回答我的問題,若實在是摸不準,可去問問秦國相。”沈玉耀并不強求此刻得到答案,她最初的目的,也只是讓秦淑君幫她代為轉達。“今日我六姐的舅舅自左州回來,此刻想必正在設宴招待,就在宮外的迎客樓,皇嫂若是得空,可以去看看。”

秦淑君不知道六公主的舅舅跟她有什麽關系,人家設宴招待來京城的舅舅,她無人相邀,怎能貿然前去?

但她知道沈玉耀不會說毫無關聯的話,既然沈玉耀說了,那勢必此事與她有關。

秦淑君将此事暗暗記在心中,很快就出宮回家去了。

等她離開,沈玉耀開始想着,要怎麽将宮外的流言壓下去。

可千萬不能傳到宮裏來,到時候可就不好收拾了。

壓制流言最好的辦法,就是轉移公衆的注意力,如同當時左州的歌謠,被楊棟的事情壓過去一樣。

之前有人給她打了樣,她只需自己動動手,走一遍老路即可。

可是上哪兒去找個比公主要當太女,更為吸引公衆注意力的大新聞呢?

沈玉耀正冥思苦想着,正巧,曲貴妃身邊的飛紅找來了。

曲貴妃請她到正殿說說話,有事與她相商。

等沈玉耀到的時候,曲貴妃正拿着一本厚折子看,那折子紅彤彤的樣式,一看就很喜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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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耀一看就知道跟沈清瑾的婚事有關系,這麽喜慶的東西,除了成親,也沒人會平常使用。

“見過母妃,母妃尋女兒前來,可是有喜事相商?”

“玉陽說的不錯,快過來坐下,今日禮部拿了過往王爺成親的流程,讓母妃過目,母妃想着此番喜事,少不了你的功勞,這才将你叫過來看看。”

沈玉耀一猜一個準,曲貴妃還真是因為沈清瑾成親的事找她。

最近曲貴妃最上心的就是沈清瑾成親,連那個即将到手的皇後之位,都不能叫她如此開懷。

想想也是,曲貴妃本來在後宮就形同副後,再進一步不過是錦上添花,多了點兒實質性的名頭,又有什麽好激動的。

沈玉耀湊過去仔細看了一眼,流程裏沒有什麽新奇的東西,就跟以往王爺成親一樣,大致上是遵循的前朝禮制。

說白了就是純純一抄作業,好在禮部官員很有水平,作業抄的相當不錯,多挑剔的人也難以在裏面尋個錯處。

唯一不好的,就是王爺的身份娶妃,還不算太熱鬧。

“母妃,女兒突然想起三年前了,太子哥哥娶良娣時,好像也是這樣。”

沈玉耀的話讓曲貴妃愣了一下,自打她厭惡的那對母子死了之後,她就很少從女兒口中聽到有關皇後太子的消息了,沒想到今日女兒會舊事重提。

不過人都死了,女兒就是說再多,曲貴妃都不在乎,再也不會像之前那樣,暗戳戳的吃醋了。

她大大方方的點點頭,“是啊,王爺娶妃和太子迎良娣入東宮的禮制相差不遠,你今日不是請了太子良娣入宮敘舊嗎?她來的時候還與母妃請過安,看上去倒是氣色不錯,和她三年前剛剛入宮時差不多,還是年輕好啊,三年時光,也不過是眨眼過。”

不像上了年紀的人,一年比一年更顯老态。

今晨看見白頭發的曲貴妃感慨萬千。

“母妃可千萬別這麽說,對于秦良娣而言,這三年可苦着呢。”沈玉耀說起秦淑君的事,頗有些她可算苦盡甘來的意味。

引得曲貴妃輕笑,“什麽苦不苦的,後宮哪個女人不是這樣熬過來的。她能逃出去,已經是極好的運氣了。”

這點沈玉耀不反對,秦淑君此刻的情況,真的已經是能走的最好的一步棋。

“母妃,不是在談論三哥的婚事嗎?”

“你這孩子,還不是你突然說到良娣

,母妃才說岔了事情。”

曲貴妃嗔怪的瞪了眼沈玉耀,沈玉耀嘿嘿一笑,盡顯女兒嬌容,撒嬌似得說:“那是因為女兒覺得,若是太子迎娶太子妃,場面才叫大呢,女兒還從沒有見過太子與太子妃成親。”

太子妃?

曲貴妃眸色微暗,若有所思。

她兒子能當太子嗎?

當然能,她可以坐上皇後之位,那她的兒子,就該比鄭婉婉的兒子強,應該坐上太子之位!

“那可要籌謀許久,不是一日兩日能定下來的。”

“楊家也不會跑呀,我之前去看楊姑娘,她說年後父母會回老家合川,但她不一定回去,只要我們透個消息給楊家,讓楊家留一留楊姑娘,此事不就解決了?”

留到明年,楊可卿就能以太子妃的身份入宮。

曲貴妃想了想,覺得此路可行。

“還是我女兒聰明,只是你父皇他的心思實在難猜,現在他将你和你三哥都放在了朝堂上,到底是在想什麽?”

“女兒只是去看看罷了,父皇願意讓女兒開拓一下眼界,沒別的心思。”

沈玉耀這麽說,曲貴妃卻搖了頭,她比沈玉耀更了解皇帝,皇帝确實疼愛公主,但沒有疼愛到這份上。

她覺得不對勁,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樣。

曲貴妃擡頭看着女兒嬌俏的容顏,視線觸及女兒臉上開朗的笑,像是被陽光灑在身上一樣,溫暖直達心底。

她希望女兒能一輩子安樂無憂,她身為貴妃,未來的皇後,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連女兒都保護不了的無能之人了。

所以世間的風吹雨淋,她都可以為女兒擋下。

不要讓她的女兒受苦,她會心疼。

可曲貴妃卻忘了,人總要經歷風雨,父母不可能陪伴孩子一輩子,只有孩子自己立起來,才能在這個變化多端的世界,好好的活下去。

沈玉耀被曲貴妃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母妃每日都能看見女兒,不必這樣膩歪。”

“恩?竟敢挑你母妃的毛病,我看你是愈發的放肆了。”曲貴妃說着,伸手将孩子抱在懷裏揉了揉,“你最近是不是長高了?”

“對對對!母妃你說的沒錯!”

沈玉耀最愛聽的話,就是別人說她長高了!

“你上朝穿的那身衣服都小了,飛紅,去制衣局說一聲,讓他們派人來為公主量量尺寸,守孝期間不宜穿紅戴綠,我有一匹素色的雲紋綢,為公主做一身合體的衣裳。”

“是。”

沈玉耀白得一身上好的衣裳,幹脆放棄掙紮,任由曲貴妃□□了,反正曲貴妃那點兒力氣,在沈玉耀看來,比貓抓還輕。

制衣局的人要做給公主上朝穿的衣裳,那肯定不能像平常似的,為公主出普通的宮裝,可是這衣服要什麽形制,卻讓他們為難了。

此前從未有過先例,怎麽做都是錯的。

制衣局的宮人不敢擔責,便依照皇子上朝的朝服畫了圖樣,層層遞交審批,最後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是深夜的時候拿到圖樣的,制衣局很重視此事,永康殿的話一傳到,工人們便馬不停蹄地開始動作,這才能一天就出圖。

“陛下,夜深了,您該歇息了。”

皇帝低頭看着圖樣,出神許久,甚至都沒有繼續去處理那些折子。

不過也沒什麽要緊事非得此刻處理。

餘柳輕聲跟皇帝說時辰,此刻已經太晚,明日還要早朝呢。

“朕讓公主上朝旁聽政事,可有人私下議論?”

皇帝話裏的人,特指那些高官大臣,尤其是那群禦史。

“回陛下,衆大臣對此事并無異議。”

“一個說不應該的都沒有?”

皇帝不死心的又追問道。

餘柳聽明白了,這是陛下希望有人去質疑此事。

可事情是陛下定好的,百官無人反對不正和陛下的心意嗎?怎麽聽陛下的話,他竟希望有人站出來唱反調?

餘柳很想順着皇帝的心思,說确實有人說不行,可事實上是,沒人說。

他要是編造謊言,那就等于是诽謗朝廷命官,餘柳可不敢幹這個。

于是只能賠笑道:“回陛下,諸位大人信任陛下,陛下此舉定有深意,衆人無不順從。”

皇帝臉上的恍惚之色聞言更明顯了一些,他實在是沒想到啊。

還真沒人說不行。

這群人,該他們反對的時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不該他們反對的時候,一個比一個喊的聲音大!

皇帝手指搓了搓手中的圖樣,心裏有點兒後悔。

其實第一天他看見沈玉耀出現在朝堂上的時候,就有些後悔了,他當時可真是頭腦發熱,怎麽會說出讓玉陽一個公主上朝的話呢?

可君王一言九鼎,他就是想收回成命也難,更不要說,皇帝不太想看到他最疼愛的公主傷心的神色。

将錯就錯,行至今日,三天而已,皇帝內心就受到了很多煎熬,因為他發現,皇子中,沒一個讓他滿意的!

二皇子端王,明明已經占了長的優勢,只要他願意稍稍努力一下,就可以跟申王争一争太子之位,結果他就像那倔驢,打不走也罵不走,唯有他想動的時候,才會動一下!

四皇子瑞王就更別說了,那就是個纨绔子弟,不氣死他就不錯了,還去當太子?皇帝總得為天下百姓負責,讓這個兒子當太子,簡直就是考驗天下人的忍耐能力。

只有三皇子申王,看着還像點兒樣。

可把申王和沈玉耀放在一起比,皇帝就是閉着眼睛,昧着良心,也沒法說沈清瑾比沈玉耀更聰明伶俐,對朝堂之事更為敏銳。

“難辦。”皇帝越想心裏越煩,幹脆不想那麽多了,走一步看一步。

船到橋頭自然直,想再多也不過是庸人自擾。

“圖樣送到制衣局吧,就說朕同意了,盡快做出來讓玉陽穿上,她最近長高了些,衣服都短了。”

“是。”

餘柳拿過圖樣,小步走出去,叫來個小太監跑腿,将圖連夜送回制衣局後,擡頭望了眼天空高懸的明月。

“要變天了。”

“師父,夜裏風涼,您別站在風口。”

沒眼力見的小徒弟上前關心餘柳,得了餘柳一眼瞪。

在人說一些深沉的話的時候,順着說就好了,千萬不要去掃興!

第二日,依舊是個大晴天。

沈玉耀發現她來到這個世界後,這附近就沒下過雨。

出門的時候她看天,天色破曉,并無烏雲。

“公主,這幾日天冷,您起的早,貴妃讓奴婢為公主燙個暖手爐,您捂捂手。”

“幫我謝過母妃。”

沈玉耀接過小巧的手爐,裏面應該是放的熱水,安安穩穩端着時,一陣陣的暖意落在手心裏。

今晨确實比往常要冷很多,沈玉耀出門的時候被凍得一個哆嗦,明明才十月份,就已經有了刺骨的寒意。

會不會是哪兒下雪了?

沈玉耀有些擔心的皺了皺眉,朝廷中與她想法一致的人不止一個。

今年的冬天來得太早了,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否則大雪若深更半夜下起來,不知道有多少房屋會被壓塌,多少人會死在無知的睡夢中。

“陛下,去年冬州大雪,百姓已經修繕過家中房屋,今年只需仔細檢查一番便可。”

“蔡尚書是為了省錢,連人命都不顧了,去年修繕過?今天吃了飯,明天就不用吃了嗎?”

“是啊,知道蔡尚書你憂國憂民,可不能厚此薄彼,左州大水,前後戶部撥款三次,眼看冬州有雪災,戶部就吝啬的想要一毛不拔,不合适吧?”

蔡有志說的話有道理,後面找他麻煩的兩個官員,則有些無理取鬧的意思了。

畢竟修繕房子和吃飯道理是不一樣的,好房子住個十來年,都不會出事,吃飯可不能一頓頂十年。

但仔細想想那兩個官員的話,也不是毫無道理,前有左州受災,朝廷三番兩次撥款的表現在前,若是冬州受災,朝廷不管不顧,只讓百姓自己修一修房子,那肯定會引起民憤。

世上之事大多如此,不患寡而患不均。

究竟要怎麽辦,還得看皇帝的意思。

皇帝的意思很簡單,撥款!

蔡有志聽了這話就皺了眉,但他沒有在朝會上說話,而是選擇下了朝跟皇帝私聊,反正皇帝要給冬州撥款的話,肯定是要找他這個戶部尚書單獨商議。

雨澤的事情今日無人再提,秦國相的表情好了不少,看蔡有志的目光都親近了。

不知道私底下是怎麽解決此事的,皇帝對此也沒有多加追究的意思。

沈玉耀握緊手中的暖手爐,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等下了朝,沈玉耀趕忙小跑去找曲川了。

“見過玉陽公主。”曲川一見沈玉耀,就知道她是為何而來,輕聲說道:“公主稍安勿躁,有些東西需要等一等。”

沈玉耀的秘方中寫着,要拿海邊的沙子來制作琉璃,京州倒是有近海的地方,但離京城有點兒距離,需要等待沙子運過來。

“我尋表兄并非只有那一件事,那東西可行否?”

沈玉耀是問,東西到底能不能造出來。

曲川以為沈玉耀能拿出秘方,肯定是見過真正的東西,沒想到沈玉耀也一副不确定的樣子。

“匠人們說可以一試。”

沈玉耀自己都不确定,曲川這個沒有見到成品的人就更不敢給出準确答案了,他如實說匠人給的回複。

沈玉耀聞言,松了口氣。

她問曲川,主要是因為她不了解這個世界琉璃工匠的水平如何,現下東西還沒出來,那匠人就說可以一試,想來是心裏有幾分把握的。

能從秘方看出部分結果的琉璃匠人,技法絕對高超。

曲川府上的匠人尚且如此,皇室的匠人只會更加厲害,那她就不用非等着成品出來再去找皇帝薅羊毛了。

“多謝表兄為我奔走,等東西出了,第一個成品就送給表兄。”

沈玉耀一副十分大方的樣子,曲川還很吃這一套,完全忘記自己又出錢又出人又出力的事情,覺得沈玉耀真是把他當自己人看待,對他十分真誠。

“不敢僭越,東西出來,自然先送與公主賞玩。”

“那有什麽好賞玩的,我是要拿那東西辦實事。今日朝會上,大臣們提及的雪災,是不是真的會出現?”

沈玉耀問曲川算是問對人了,曲川身為将軍,在野外的時候簡直就是個移動的天氣氣象臺,他不可能像現代機器那樣,精準的測量天氣,但他也能大概知道,未來幾日是不是好天。

他人現在在京州,沒辦法隔空看見冬州的天氣,可京州與冬州相鄰,看京州天氣也能猜出一二。

“冬州每到冬季便有大雪落下,那是苦寒之地,常人難以居住。今年京州冷的這樣早,可能此刻冬州已經落雪了。”

“這麽急?”

沈玉耀從冬州的地理位置和自然條件上看,覺得那地方應該和她原本世界的東三省差不多,東三省的溫度,确實在進入十月後就會迅速降低。

現代的時候,人們還有供暖,在古代,東三省就太難熬了。

“若今年又有雪災,此刻降雪,反倒是好事。人們能提前預知大災将至,做好準備。”

此刻尚未封山,土地還未徹底上凍,如果是正值冬月的時候,突降大雪,那才是真的災難降臨,難以抵抗。

“我知道了,多謝表兄告知我這些,我沒有出過京州,對京州外一無所知,叫表兄見笑了。”

“公主還小,能願意探尋外面的事,已是難得,在下不過癡長公主幾歲,這才能比公主多懂一些,能幫得上公主的忙,實屬在下榮幸。”

曲川真是個好相處的親戚,沈玉耀想,還好她沒有以貌取人,要是看曲川表現的冷漠,就不與他接近,便少了這麽好用的工具人。

與曲川又寒暄兩句,沈玉耀與他分開,轉身往殿內走,她要去找皇帝,進獻寶物。

玻璃的出現,并不能為冬州的百姓帶去溫暖,但可以帶去錢。

只要有足夠的錢,冬州的百姓就能比往年好過一些。

不過今年大概是用不上了,可以為明年準備着。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沈玉耀穿過來就已經八月了,直到現在她才掙脫後宮對她的束縛,親自看看這個世界。

沈玉耀求見皇帝時,皇帝正在聽蔡有志算賬。

戶部到底還有多少錢,皇帝很清楚,看上去挺多的,加上之前查抄杜高俊和楊成業,國庫很是肥了一波。

但錢再多,它也不經花。

兵部要軍費,吏部要俸祿,文武大臣的錢肯定要出,年底了,還要給足置辦年禮的錢。

接着是各種雜七雜八的費用,朝廷的任何一項開支都要從國庫中支錢,好在本國沒有像前朝那樣,大筆借錢給官員,最後官員欠債不還,形成多筆壞賬。

但即使如此,國庫依舊不富裕。

若叫戶部再出一大筆錢去給冬州赈災,剩下的錢,不一定能支撐到明年糧稅收上來了。

皇帝聽着蔡有志的賬本,那是越聽越嚴肅。

“還有一點,陛下,皇後與太子下葬要不少随葬品,陛下年前祭祖也需要一大筆開銷。”

蔡有志殘忍的将戶部剩下的那一點點銀子劃去,最後落個空空如也的庫存,“所以陛下,戶部是真的沒錢了。”

“今年各地豐收,百姓無災無難,怎麽戶部最後竟然一點兒錢都沒了!往年是怎麽支撐的?難不成往年戶部都是欠債嗎?”

皇帝實在是沒忍住,楊成業在的時候,戶部明明每年賬本都是平的。

蔡有志沉默了一下,最後才幽幽說道:“陛下,往年戶部沒錢時,會讓百姓多交些稅款,今年的稅款,有三成是去年交的。”

讓百姓提早交稅。

這個主意簡直就是楊成業的救命稻草。

同時也是現在戶部沒錢的主要原因。

可以說,今年有三成是之前就已經花完的了,而蔡有志和楊成業不同,他不會用這些招去填窟窿。

沒錢就不花,也不能讓百姓的負擔那麽大,本來稅就已經夠重了,再讓人多交兩成,那還有活路嗎?

前朝滅亡才幾十年,有些人就忘了,忘了走投無路之下的百姓有多恐怖!

皇帝被氣的倒吸一口涼氣,他現在真的很想将在家照顧兒子的楊成業拽過來問問,問問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為什麽給他留了這麽大一個坑,還留了一個這麽直性子的官!

正常當接盤俠的尚書,他一定會靠自己的努力将所有原本的口子給填平,而不是選擇将所有坑老老實實的告訴皇帝。

他以為自己将所有都擺在明面上是一種坦誠,實際上完全是直接告訴皇帝,他能力不足,讓皇帝想想要不要換個尚書。

蔡有志之所以當了那麽多年官,一直是戶部侍郎,那是有原因的!

可是現在朝堂上實在找不出第二個有能力能填坑的官員,接替戶部尚書一位,皇帝只能忍着,聽蔡有志在這兒給他算賬,一遍遍跟他說,國庫沒錢,沒錢!

“陛下,冬州的雪災,戶部是真的沒什麽錢了。”

今年的糧稅幾乎都已經收上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蔡有志不會憑空生錢。

“唯一的辦法,就是補齊糧稅。”

“雨澤十年的糧稅,也填不上一個大窟窿。”皇帝沒好氣的說,他當然知道雨澤糧稅的貓膩,但那是國相的老家。“有志,無欲無求者不會為官,當官護一方安寧的本心,就是護住自身的親朋,有些事得過且過,不要過于計較。”

皇帝并不覺得雨澤躲一躲糧稅有什麽不行,它不是一點兒都沒交,而且國相說的話也有道理,雨澤安頓了一部分左州的流民,這才能讓流民沒沖到京城附近來。

世間的事,尤其是官場的事,決不能細究。

蔡有志為官多年,他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就是眼裏容不得沙子,“陛下,縱容雨澤一地,就等于是縱容多地,糧稅一事事關國本,不可疏忽啊。國相為百官之首,若不能以身作則,其餘官員還不是有樣學樣,屆時何人還遵循我大莊律法?律法鐵則不就成了一紙空談!”

蔡有志說話時挺直腰板,渾身上下都是浩然正氣,他确實是在維護公平道義,無可厚非。

但是皇帝就是越看越生氣。

這樣的話他前幾日也聽過一次,就在同樣的地點,同樣是他的臣子,與他說的。

而他當時沉默了,因為他可恥的發現,自己做的确實是錯的,臣子們的選擇是對的。

但是讓他改變決定,何其艱難。

人活世上,顧慮太多了,沈崇是皇帝,不是聖人,他同樣有私心。

“行行行,你們都要維護律法,就朕不管沈氏的天下,随意胡鬧是吧!”

沈崇氣急,亂說一通,蔡有志聽了,低頭行禮,嘴笨的不知道該怎麽勸。

沈玉耀就是在這個時候來求見的。

“陛下,玉陽公主求見。”

蔡有志聽到公主兩字,就要告退,大臣們都習慣避着點兒後宮的人了。

“你別走,正好玉陽看你在早朝折騰幾日了,你聽聽朕的公主是如何看你那一套公平正義的!”

皇帝有意磨一磨蔡有志的性子,如果以後蔡有志一直這麽直,這麽不怕死,他必須考慮盡快換個戶部尚書上來了。

戶部尚書掌管錢財,本來應該是被衆人捧着,結果蔡有志上來後,弄得幾乎人人喊打,可見他真的不适合做這個戶部尚書。

蔡有志這才想起來,玉陽公主不一般,她上朝了,知道朝堂發生了什麽事。

蔡有志有些不舒服,他為官數十載,最後竟然要聽一個還未及笄的孩子,對他品頭論足,還不知對方會說出什麽樣的話來。

真是叫人心中不舒服。

沈玉耀進來後,就看見蔡有志小老頭黑着臉,皇帝臉上也沒多少笑顏。

看這兩人的模樣,就知道戶部真的缺錢。

沈玉耀低身行禮,“女兒見過父皇,父皇萬安。”

“玉陽,快到父皇身邊來,餘柳,賜座。”

蔡有志站半天了也沒個座位,沈玉耀人都沒站穩,皇帝就讓她坐下。

沈玉耀見小老頭一把年紀,皮包骨頭還被皇帝壓榨,連個座位都沒有在這兒罰站,于心不忍,說道:“父皇和蔡尚書在讨論國家大事,不如玉陽一會兒再來。”♀

“你都上朝聽過了,沒必要避開,餘柳,多添一把椅子。”

這多餘的椅子是給蔡有志的,沈崇是看出沈玉耀的心思了,知道沈玉耀覺得她坐着長輩站着不好,才想回避。

“多謝陛下,多謝公主。”

蔡有志是真有意思,沈玉耀的幫忙本來是大家的心照不宣,他卻開口主動謝過沈玉耀,還是當着皇帝的面,可見他是一點兒都不想承沈玉耀的人情。

固執又耿直,沈玉耀對這個蔡尚書的官途非常擔心,有這兩個脾氣特質的人,那是極為不适合官場啊。

“蔡尚書不必言謝,玉陽大膽猜猜,父皇和蔡尚書是在議論冬州雪災的事?是不是國庫不富裕,拿不出赈災的銀子啊?”

何為一語中的,就如同沈玉耀這一句。

蔡有志略有些驚訝,沒想到沈玉耀會猜中,畢竟這兩天他一直在鬧雨澤的糧稅,只是今晨說起了冬州的雪災。

而沈玉耀半句不提雨澤糧稅,可見是知道在皇帝和蔡有志心中,什麽事更加重要。

能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沈玉耀确實是有幾分本事。

“回公主,公主猜的不錯。”蔡有志有些好奇,想要試探沈玉耀一下,“那依照公主看,要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呢?”

皇帝一聽不爽了。

朕的女兒,朕還沒考驗呢,你先問上了?

但這也是皇帝想要問沈玉耀的,他便沒有出言阻止蔡有志問話。

“父皇在位多年,大災小難見過無數,冬州雪災不過是其中一個,想來很快就能解決。蔡尚書也為官多年,經驗豐富,只要父皇和蔡尚書君臣同心,齊心協力,再有其他大臣相助,此事肯定很快就能處理好。”

沈玉耀先說了一大段漂亮話,來誇贊皇帝和蔡有志,皇帝倒是挺受用的,在他看來,冬州雪災确實不是什麽大問題。

他在位二十年,見識過的災難還少嗎?哪一次不是度過去了。

可蔡有志聽着就有些失望了,這些話在他聽來,全是空話,如同文人酸臭的文章,通篇都在拍馬屁,什麽用都沒有。

正當蔡有志覺得自己真是瘋了才認真去聽小公主的話時,沈玉耀話鋒一轉,開始說正事了。

“不過,冬州雪災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和財力,前兩者倒是好說,只是這財力,想來經過左州一事,國庫怕是有些承擔不住了。”

“何以見得?”皇帝心下一沉,難道國庫的問題,真的那麽顯而易見嗎?

接下來,皇帝聽了沈玉耀的話,放下了疑慮。不是國庫的問題顯而易見,而是他閨女真知灼見!

“若國庫富裕,蔡尚書就不會仔細翻舊賬,做惡人,非要雨澤将糧稅補上,也不可能說出讓冬州百姓自行修繕的話。父皇向來心系百姓,如有餘錢,必定提前撥去冬州,不讓百姓受凍,而今這個時間,冬州已然飄雪,再做什麽都收效甚微,明顯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沈玉耀說罷,詢問皇帝,“父皇,女兒猜的可對?”

皇帝欣慰的點點頭,剛要開口誇獎沈玉耀,蔡有志就先開口了。

“公主所言不錯,戶部确實拿不出錢,是臣等無能,叫百姓受苦啊。不知公主可有好策,解眼下之困?”

蔡有志典型領導夾菜他轉桌,整個人充滿了不知死活的莽。

但這樣的人是朝廷中

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他們較為純粹,眼中只有實事,皇帝不喜歡這種人,卻絕對不會厭惡這種人。

甚至還會在有正事的時候,容忍這種人,比如此刻,他被人搶了話,只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并沒有任何惱意。

“玉陽不過是個公主,論出謀劃策肯定沒有諸位大臣厲害。但國庫的問題,在玉陽看來,就和管家相似。若家中財力不足,手頭拮據,自然要開源節流。”

“開源節流,說來容易,可做起來難啊。”蔡有志嘆息着搖搖頭,他認為沈玉耀有幾分本事,對沈玉耀就更有耐心了一點。

他就這麽當着皇帝的面,給沈玉耀詳細說了下戶部的情況。

而皇帝,完全沒有制止的意思。

沈玉耀仔細聽,這是一次了解眼前國家的好機會。

大莊戶部的主要營收來自三處,一處為各種稅,一處是礦産,還有一個則是售往外國的貨物。

主要産業是各種稅收,以糧稅為主。

其次為礦産,這方面涉及造錢,蔡有志沒有詳細給沈玉耀講。

最後的貨物,前些年幾乎沒賣出去多少。

還是近兩年,西北安定下來,不敢對大莊喊打喊殺,都老老實實做生意了,這才有點兒起色。

之前因為交戰頻頻,西北的路基本是廢的,什麽貨物都銷不出去。

再往南,此刻還是群山峻嶺,山中多土着,人行艱難商路不通。

再來就是海上貿易,可海上貿易大多是小打小鬧,前朝海禁,本朝雖然解開了海禁,但前朝沒留下多少底子。

建國三十多年,也沒将海上貿易發展起來。

主要是皇帝不知曉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寬廣,有多少財富,他不重視,海上貿易的發展可不就慢嘛。

個人哪兒比得上國家效率高。

沈玉耀聽完,在心中有了各種想法,如果她能做決策,這些規則肯定都要改,尤其是戶部的支柱産業,不能放在百姓身上。

百姓身上能有多少油水?吃喝夠用就不錯了。

“西北若是能開出一條商路,将我們的東西銷往更遠的地方,再将遠處的寶物采購回來,賣與貴族豪商,戶部不就有錢了嗎?”

沈玉耀決定先發展陸地。

蔡有志沒去過太遠的地方,他倒是看過游記,知道西北有更加強大的國家,可跟外國通商?甚至開出商路,這是前人沒想過的事情。

“蠻荒之地,能有什麽珍寶值得購買。”皇帝不屑一顧。

沈玉耀能理解皇帝對其他國家的不屑,如果大莊真的和她那個世界的中原國家一樣,那麽此時此刻,她腳下的這片土地,是整個地球上最為富有,文化經濟最為昌盛的地方。

“父皇,我看過一本游記,上面說,那些大莊不曾踏足之地,有不少新奇玩意,比如香料啊,珠寶啊,再不濟,金銀總歸是有的。”

還有棉花、玉米、紅薯、土豆等等。

不說衣食上的剛需,就說改善口味,還有辣椒和西紅柿呢。

讓老百姓的菜籃子多一道菜不好嗎?

以現在大莊的能力,搞傾銷都不費吹灰之力。

沈玉耀腦子裏的各種想法,在出現後都被她一一壓了下去,做事得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的往前走,決不能搞虛的。

香料珠寶,這些東西都傳入到大莊過。

尤其是香料,有些名貴的香料價比黃金,不過大莊大部分香料是從海上來的,海上沒有大船,利益多少,皇帝不清楚。

但是沈玉耀說的金銀,是徹底讓皇帝動了心。

剛剛經歷了被蔡有志一遍遍提醒你很窮的皇帝,此刻就想要搞錢。

“父皇,女兒手中有一個新燒制琉璃的方子,女兒願意将此方獻給父皇,琉璃價貴,好的琉璃世間罕有,若用此方,或許日後琉璃會如陶器一般,平民百姓都能用上。”

沈玉耀趁熱打鐵,提出要送她親爹一座金山!

皇帝不是商人,不知道什麽是薄利多銷,什麽是百姓常用的才是最賺錢的,但是他知道,琉璃非常昂貴,如果能讓平民百姓都用上琉璃,那琉璃的成本要有多低?

世上真的有這樣的方子?

皇帝一想到琉璃能換來的金銀,呼吸都沉重了。

比起皇帝的定力,蔡有志定力還是稍微差了一些,他直接狂喜,眼露精光,“公主所言可是真的?”

“玉陽不敢欺君。”沈玉耀就等皇帝點頭。

皇帝沒有拒絕的理由,但是他得為自己的親閨女考慮。

“如果你的方子真的那麽好,父皇可以給你琉璃窯和匠人,你将琉璃造出來,賣給戶部便是,此物是你的。玉陽,國庫确實緊張,但還沒有到需要公主拿私産填補的地步。”

私庫和國庫必須分開,皇帝絕對不會用自家的錢去填國家的窟窿。

雖然這個國家也是他的。

皇帝最後一句話是說給蔡有志聽的,蔡有志這會兒倒是挺上道,連忙應和說陛下說的沒錯。

沈玉耀很是“勉強”的收下了親爹送的琉璃窯和匠人,還有一份長期供給戶部的大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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