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厄運

第31章 厄運

“小白！！”

白玄明所在的特制液體徹底變為鮮紅色, 一個四分五裂的人體慢慢在其中顯現。

杜若渾身發抖，雙手緊緊握着切斷按鈕，他在聽到林隊喊他名字的當即切斷了能量罩與白玄明的連接，有沒有趕上？小白還活着嗎？

特制液體裏一片血紅, 四分五裂的人體組織還在動彈, 不知道是左眼還有右眼的眼球睜開，裏面的瞳孔顫動, 卻沒有反射出光亮。

整個二倉飛奔起來。

“還有氣息！”

“加大電流, 快！”

“注入能量液！注滿！”

“隊長，堅持住！”

“熄滅核能之火！切斷還不夠徹底，快！”

……

白玄明重傷, 還有另一個更為糟糕的現實需要面對：

所有特殊異化物佩戴的限制項圈, 都開始失去效果！

盤古異化物秩序維持的兩大重要依靠，一是地底的契約之書, 二是以白玄明為能量傳輸中間站的限制項圈。因此, 契約之書以最嚴苛的保密措施封印在盤古地底，而白玄明, 多年來從不離開盤古半步, 是唯一一個不用出外勤的隊長。

某種意義上, 他即盤古。一旦他重傷，意味着盤古面臨重大危機, 秩序開始逐步崩壞。

因為限制項圈失效之後, 如果異化物暴動，也許會引發連鎖反應，導致契約之書無法承載過多的神罰能量, 同樣走向失控！

更何況門口還有已經轉化為神格本體的怪物。

一時間, 就連杜若心裏都生出了絕望之意。為什麽……好像幸運沒有一次站在盤古這邊, 與混沌相關的任務從一開始、從每一個環節，都走在不順利的路上，似乎名為命運的看不見的大手在推動他們所有人，走向那個可怕預言的終點。

徐容川冷靜的聲音出現在頻道裏，打斷了杜若的情緒。

“二倉，帶上你們的隊長，全員進入封印倉，即刻啓動撤離程序，無論盤古發生什麽，在白隊恢複之前都不要嘗試回來。”

“杜博，帶領最後一批科研人員撤離，離開S市之後前往沿海分所，保護好所有神秘學資料。”

“其餘外勤人員，以自願為原則，前往封印倉內撤離，或者留下來繼續戰鬥。”

“各位隊長，是否同意？”

文術、陳蔹、林半夏、唐蘇木：“同意。”

林半夏：“五倉全員繼續戰鬥。”

哪怕已經破破爛爛，這個名為盤古的人類組織仍然在頑強運行，按照徐容川和各位隊長的指示，快而不亂進行力量保存。沒有人悲春傷秋，也沒有人糾纏留下還是離開，每位同事都冷靜地處理着自己最後的工作。

杜若的聲音微微發抖：“我們終将勝利。”

文術露出笑容，美麗的臉龐在燈光的映照下溫柔堅定：“出入平安，杜博士，再會。”

唐蘇木站在躁動的異化物封印區大門前，将手中硬幣高高抛起，再握進手心，微微一笑：“命運之神眷顧，今天也會是幸運日。”

陳蔹三只貓耳輕動，遣散了隊內所有受傷的外勤同事：“副隊，明天幫我喂一下毛毛，每天要兩勺糧，一把凍幹，一塊雞胸肉，雞胸肉要新鮮的，她挑食呢。”

在陳蔹輕快的聲音中，所有科研人員、傷員撤離，盤古只剩下已經開始躁動的異化物們和大廳裏準備迎戰不可戰勝之敵的同事們。

杜若離開後，盤古的七分之一最高指揮權，從杜若短暫轉移到一倉隊長唐蘇木。

林半夏：“唐隊，異化物情況怎麽樣？”

唐蘇木：“仍在可控範圍，希望小白盡快恢複。”

既然這樣，他們只需專心對付眼前的怪物。徐容川把狙擊.槍換成了限時五分鐘的限制武器，開口道：“不要直視祂的本體，所有人閉上眼睛，聽從陳隊的坐标指示。如果無法将祂攔在盤古之外，全員前往地底，打開異化物封鎖區，把戰鬥交給怪物和怪物。”

然而，一旦走到這一步，意味着盤古多年來積攢的主要資源全部付之一炬。

文術的蛇尾在昏暗中帶着耀眼的白色電光：“來吧。”

……

盤古外，怪物還在進一步膨脹，祂的體格已經失去控制，一如失去了控制的反噬之力。神的眷顧永遠殘酷，祂猩紅色的眼睛不再反射現實世界的光，裏面一片漆黑，像是連接着另一個只有黑暗的神的世界。

饑餓……吃……撕咬……

吞噬……吞噬一切……

憤怒……殺虐……混亂……

沒錯……

世界由混亂構成……

以黑暗為基調……

以欲望為養料……

混亂，黑暗，欲望。

這是屬于混沌的力量！

無數觸手張開，觸手上，恐怖的眼球瘋狂轉動。在這個沒有月光的淩晨三四點，祂徹底轉化為混沌形态，甚至已經忘卻自己企圖攻破盤古的目的，僅僅憑借本能，朝着眼前這棟尖塔形建築碾壓而去！

在祂發動攻擊的同時，炮火劃破濃郁的黑暗，化為最絢爛的流星雨，照亮盤古前飄搖的和平旗幟，射向龐大恐怖怪物。

轟隆巨響，腥臭的血霧彌漫，和平旗幟在過激的能量拉扯中倒塌，掉落在廢墟裏。

一波接一波的火力，無法阻擋混沌龐大的身軀，卻沒有人停止。

而随着混沌的靠近，比威壓更可怕，比黑暗更難查的糟糕狀況開始了。

他們察覺到情緒在失控，每一個細小的欲望都被擴大到極致。求生的欲望，見到家人的欲望，再吃一頓炸雞的欲望，再撸一次貓的欲望……占據大腦全部的思緒，像看不見的蟲子一樣撕咬着他們的理智。

徐容川咬緊牙，單手關閉公共頻道，向唐蘇木發起了單獨通話。

右手的步.槍仍在不停發射，他的聲音以轟炸為背景，顯得單薄又飄渺：

“唐隊，幫個忙，去六倉把還在昏睡的徐旦送進封印倉，轉移到分所。”

“混沌已經徹底失去理智，他就算現在恢複，也很難打敗這個狀态的混沌。作為盤古唯一異化物正式隊員，徐旦是我們不能損失的重要力量！”

唐蘇木在耳機裏輕笑一聲：“容川，你分明心軟。”

徐容川切換彈匣，深深嘆氣：“唐隊，拜托。”

“收到，”唐蘇木說，“你的請求我總是無法拒絕。”

唐蘇木穿過空蕩蕩的盤古內部，來到六倉。

六倉隊長室，徐旦已經徹底轉化為怪物形态，單只無瞳之眼在眼皮底下不停顫動，似乎在睡夢中極不安穩。唐蘇木站在門口，就這樣直視着徐旦的本體形态，手裏的硬幣高高抛起，旋轉，墜落。

“來點幸運，”他彎起眼睛，“我的睡美人。”

與此同時，混沌已經進入盤古的建築範圍，觸手甩向盤古的室外停車場，瞬間将地面抽出一條又深又長的縫隙。

隊伍裏已經有人無法承受能量和情緒的波動，發出崩潰的慘叫。四倉一名隊員毫無征兆地擡起槍，一槍轟掉了自己的腦袋！

林半夏：“所有人往裏面撤！随時做好前往地底的準備！”

說完，五倉全員沖出大廳，沖向近在眼前的怪物本體，朝着祂鼓起的腹部，發起最有力的攻擊。

火力炸開祂的皮肉，祂的動作微微一頓，随後不再移動，停留在了盤古的室外停車場正中間。

攻擊腹部起效了？

下一秒，混沌的“頭”揚起，以祂為圓心，所有黑暗被吸進祂的體內，連同他們的欲望和情緒一起，被擠壓，被濃縮。

随後，祂發出極端憤怒的嘯叫。

所有人的大腦都在此刻一片空白，幾個比較弱的隊員瞬間炸成四分五裂的碎片，文術吐出一大口血，陳蔹三雙眼睛都泛起白眼，林半夏和徐容川掙紮着擡起槍，卻在越來越強的嘯叫中失去了意識！

大廳陷入死寂。

片刻，唐蘇木的聲音在安靜的頻道中響起：

“盤古生死存亡之刻，申請啓用一倉S+異化物，厄運之眼。”

不可以……徐容川在模糊的意識裏面想，沒了限制項圈的力量……契約之書也被削弱……不可以……啓動……

“申請通過，”杜若撤離，所有隊長重傷昏迷，擁有緊急響應權利的只剩下唐蘇木一人，他自己響應了自己申請，“現在，打開厄運之眼封印倉。”

……

哥哥……

哥哥在哪裏？

徐旦爬出六倉隊長室，觸手摁在電梯上，吸盤張開，試圖從空氣裏捕捉到屬于哥哥的氣息。

嗯，這裏到處都殘留着哥哥的味道，哥哥一定按過同樣的按鈕，坐過同樣的電梯！它開心地扭動觸手，蹭了蹭電梯壁，期待又激動。哥哥看到它徹底恢複成原來的樣子，一定會很高興。

哦對了，要變成哥哥喜歡的樣子，不能被嫌棄醜。

小怪物對着電梯反射的光，快速把自己調整成人類形态。它的動作足夠快，當電梯到達時，它已經重新擁有了完美的臉龐，修長的雙腿，光滑的皮膚……

電梯打開，撲面而來濃郁的血腥味。

滿地血肉，滿地昏迷的人類，而他最愛的哥哥，正昏迷在最靠近大門的地方，嘴角帶血，臉色蒼白。

一條觸手已經探進大廳，試圖壓扁這裏所有的還有氣息的人類——

徐旦張開嘴，睜大眼，瞳孔收縮到極致，全世界對于他來說，都只剩下倒在血泊裏的徐容川和那段試圖殺死哥哥的觸手。

“不——！”

恐怖的強大氣息席卷整個盤古，連時間都仿佛在此刻暫停，那段觸手頓住，随後欣喜若狂地朝電梯撲來！

而電梯裏，俊美男人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再僞裝成人類的單眼怪物。它飛快地沖出大廳，身體不停膨脹，像一堵肉牆，嚴嚴實實堵在盤古的大門口。

保護……

不允許……

哥哥……

愛……

殺掉祂！

吞噬祂！

需要……力量……養分！

徐旦血紅的無瞳之眼，盯住混沌一片漆黑的眼睛。怪物與怪物的對視，怪物與怪物的戰争，在這一瞬間，徹底爆發——

盤古內部，厄運之眼搖曳着長長的脊椎，被一雙素淨的手輕輕握住。祂微微轉動美麗到難以直視的臉龐，朝向那兩道恐怖的能量波動。

祂長而卷的睫毛顫動，神秘的眼睛開始睜開……

一只，兩只，三只……

四只，五只……

……直到六只。

六只眼睛，同時望向戰鬥中的怪物們。

祂勾起小巧紅潤的嘴唇，露出滿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