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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語組辦公室還有位老師在。
“劉老師,這節課沒課啊?”
劉老師坐在窗戶邊上,聞言道:“對,做教案呢。張老師,你跟人調課了?”
“讓學生做測試呢,回來辦公室有點事。”英語老師笑笑。
他拉開旁邊座位的椅子,對程說道:“你坐。”
程說依言坐下。
高三了,不僅學生忙,他們做老師的也輕松不到哪去。平均一個老師帶三個班,辦公桌上堆滿了各種試卷和複習資料。
英語老師從抽屜裏摸出一張成績單:“上次競賽結果出來了,你很争氣,拿了一等獎。”
今年初,程說代表學校參加了省裏舉辦的英語競賽,榆城中學派去的幾個學生裏,就程說一人拿了獎,其他人連初試都沒進。
這很難得了。
“不久之後獎金就會打到你的銀行卡上,今天找你來呢,不僅僅是為了這件事。”英語老師扶了扶眼鏡,換了個坐姿,說:“聽老林說,你拒絕了保送?”
去年年末,程說曾獲得全國奧林匹克物理學競賽第二名的成績,是有保送資格的。
程說:“您都知道了,又何必再問。”
英語老師嘆了口氣:“為什麽呢,多好的機會。”
他是1班的副班主任,也算是看着班裏的孩子們成長的。
1班雖說是尖子班,但那也是矮子裏拔将軍。全國那麽多所學校,不說遠了,就是市裏,也很難排得上號。
程說是近幾年,不,是近幾十年來少有的尖子生,是衆人心目中既定的市狀元預備役。
平時他雖然很兇,但打心底裏還是希望自己的學生好。
“能告訴老師,這是為什麽嗎。”
程說回答得很直接:“我想參加高考。”
英語老師:“……”
這理由還真是…無法反駁。
沒聽見電視裏那群學霸說的麽,他們一生有個遺憾,就是沒參加過高考。
可能這小子也是這麽想的吧。
“可是參加高考跟保送不沖突。”
程說:“嗯,我知道。”
英語老師:“知道你還?”
程說沒立刻吭聲。
男生的面龐幹淨而年輕,身上的氣質卻隐隐透出穩重和沉着,不像是這個年齡段該有的。
英語老師忽然就不知道怎麽說了。
程說将那張成績單收好,禮貌詢問:“您還有事嗎?”
英語老師語塞片刻,想了想,還是從旁邊書架上抽出來一副文件夾,打開,裏面裝着好幾套卷子:“這是我專門托老同學要的,你拿回去做,做完再讓各科老師幫忙評一下分。”
英語老師有同學在省重點任教,這是那群學生平時訓練用的題,偏難,拿來給1班的學生做有點過早,容易打擊信心,但拿給程說做剛好。
程說已經習慣老師們時不時地開小竈,他接過試卷,誠懇道:“謝謝老師。”
“走吧,跟課代表說一聲,下了課就幫我把試卷收起來放到我辦公桌上,我出去一趟。”
—
下課鈴一響,前一秒還在埋頭寫題的、以周秩為首的若幹同學一溜煙兒地跑沒了影。
“程哥,我先去占位置,你跟上啊!”
程說走過去幫忙把撂倒的椅子扶起來。
教室裏很快只剩下幾個同學,手忙腳亂地收拾好東西後也跟着跑了出去。英語課代表正從前排挨個收試卷,程說把張老師給的試卷收拾好放在一邊,幫忙從後排把試卷收起來。
“啊,謝謝你。”英語課代表是個留着蘑菇頭的男生,雙頰處有明顯的雀斑,性格沉默而內向,平時在班級裏的存在感并不高。
似不太習慣與人交流,對方弓着背低着頭,躲避與他對視。
程說将收好的試卷放在他桌上,微微點了下頭。
食堂人有很多,一眼望去幾乎找不到空位置。
程說踏進去,頓時被空氣裏的肉腥味惹得反胃。他忍着惡心,在人群裏找人。
“程說,這兒!”周秩在裏頭沖他招手,怕他看不見,還踩在凳子上。
他喊得聲音夠大,不僅程說聽到了,食堂裏其他師生也聽到了。
程說壓着表情,腳步一轉,扭頭就要走人。
“哎,你往哪走呢,這兒啊!”
“……”
程說坐在位置上,擡眼看了看這桌的人。
一張桌子可以坐8個人,周秩給他占的這個位置也就硬生生擠滿了8個人。
蔣智這會兒似乎已經忘了上午那丢人的事兒,還樂呵呵地跟程說打招呼:“中午好中午好,周圍沒位置了,擠擠。”
邊說邊給他介紹旁邊的人,都是男生,不是1班的就是3班的。程說看了眼,除了自己班上的兩位同學有點眼熟以外,別的都不大有印象。
他點了點頭:“你們好,我是程說。”
“知道的知道的,年級第一嘛,我們都認識你。”
程說沒接話。
高中的男生圍在一起就那麽幾個話題可以聊。周秩心有餘悸地跟大夥講他昨晚躲被窩裏玩游戲,差點被他老媽發現的恐怖故事。程說在旁邊聽着,筷子拿起又放,始終沒有胃口,聞到就想吐。
周秩正講到半夜他媽來查房,幾個男生跟着心神緊張,卻聽旁邊傳來輕輕的落筷聲。
“我吃飽了,先走一步,你們繼續。”
蔣智:“啊?這就飽了?”
一塊待了那麽三年,之前關系雖說不是多近,周秩還是多多少少有點了解程說的,一定是挑食的老毛病又犯了。
“行呗那你先走,晚點我們自己回教室。”
食堂這周的飯确實有點難吃,小聰明能夠堅持到周五才犯病已經很稀罕了。
程說拍了拍他的肩:“謝了。”
周秩:“小事。”
——
程說去學校超市買了瓶咖啡,一個面包。回來的路上,掏出手機把午飯的錢給周秩結了。
這會兒操場上有人在打籃球,程說撕開包裝袋,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一邊看一邊吃。
沒過多久,高個的球員扣球失敗,球跑出場外。
有人看他一個人挺無聊的,便熱情地邀他一塊兒。程說從這些人的校服顏色依稀分辨出來,對方應該是高一的學弟。
他晃了晃手中的東西:“吃着呢,你們玩吧。”
那人就沖他嘿嘿笑了兩聲,抱着籃球往回走。
程說花了五分鐘吃完午飯,雖然有點簡陋,但總比餓肚子強。待手中咖啡喝完,才慢慢悠悠往教室晃。
自上次去派出所已經過了将近一周,今天下午,梁彤終于返校了。
她沒有穿校服,一改往日性感火辣的風格,轉而換上了樸實而素淨的白色衛衣和同色系休閑褲。微卷的長發半披着,同時也戴上了厚重的黑框眼鏡,看起來倒比以前張揚的樣子順眼多了。
一下了課,學委便一溜煙跑過去:“梁彤,你怎麽不穿校服呢?”
榆城中學校規頭一條就是所有人學生在校必須着校服,如果被學生會值班的學生,或者檢查風紀的老師或主任逮到,不僅會扣班級榮譽分,還要被全校通報批評。
班裏,學委就是負責監督這個的。
眼見着這周就要過去,馬上就要評精神文明班級了,可不能在這件事上出了岔子。
梁彤愛美,全年級幾乎無人不知,衆人甚至都已習慣她将校服改成超短裙、露臍裝的樣式,如今頭一回見她穿成這樣,驚豔的同時,都挺好奇的。因此,一聽學委在問這事兒,周圍人全都豎起耳朵八卦,恨不得整個人都湊上去。
“我的校服不能穿了。”梁彤整理好書包,輕聲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戴了這麽大副眼鏡的問題,學委總覺得,這姑娘似乎沒以前那麽趾高氣昂了,連帶着她質問的火氣都小了些:“兩件都不能穿了?”
榆中一共發了兩套校服,平時可以換着穿。
“還有一套在宿舍,沒辦法穿。”梁彤道:“我已經跟老林說過了,你放心吧,不會讓班級扣分的。”
梁彤是住校生,上次考完周測回了家,一直到現在才來學校,自然沒辦法拿到宿舍裏的校服。只能先穿自己的衣服,等晚上回了宿舍再換。
既然已經報備過,到時候就算被人逮到,責任也不會算到她的頭上。學委點了點頭,“那你明天記得穿上。”
等人一走,梁彤同桌立刻湊過來:“你沒事吧?你怎麽一直不回我消息,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她看了看周圍,小聲道:“學校裏好多人都在說你被混混圍了,是程說跟周秩救的你,有這回事不?”
“小雅。”梁彤将書放在桌上,笑着打斷她:“可以不提這件事嗎。”
小雅看着她的笑容發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件事實在算不上什麽好事,歉意道:“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要提的……”
“有意無意什麽的,你不都已經提了嗎。”
小雅沉默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梁彤這次回來,似乎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見她不說話,梁彤也沒心思繼續說下去,幾下收拾好桌子,站起身來:“讓一下。”
梁彤的位置靠牆,出去的話,得從小雅的座位上過。後者顧不得奇怪,忙從位置上站起來給她挪位置。
“哎,我越來越好奇梁彤到底惹到誰了。”
兩人之間的談話就算再小聲,也免不了被前後桌的人聽見。梁彤平時就一太妹形象,沒少帶着“姐妹”使喚她們做事,她們對她的印象都不算太好。
此刻聽說她有難,第一反應居然是幸災樂禍。
惡有惡報,這不來了。
小雅搖了搖頭,正猶豫着要不要把心底的想法說出來,一轉眼卻看見梁彤徑直走向後門,然後在程說的桌前停下。
她的心都跟着緊了緊。
“程說。”梁彤抿了抿唇,背在身後的手不自覺收緊,有些緊張。
男生正給周秩改試卷,紅筆在他修長勁瘦的指間不停轉動。
聞言,擡頭,眼神詢問:有事?
這幾天,在吃瓜群衆眼裏,這兩人之間本就有點貓膩,如今見他們有了交集,均都忍不住看過來。
梁彤頂着衆人八卦的眼光,到底不好意思開口:“你能出來一下嗎,我有話跟你說。”
教室裏一下響起一陣怪叫。
以男生為首,看熱鬧不嫌事大般,有吹口哨的,有站在凳子上鼓掌的……幹啥的都有,鬧成一團。
小雅攥在桌底下的拳頭緊了緊。
程說沒有立刻答應,又問了一遍:“有事?”
“有。”梁彤默了默,說:“但是不方便在這裏說。”
同學們起哄的聲音更大了。
程說啧了一聲。周秩立馬站起來,砰砰拍了兩下桌子,吼道:“幹嘛呢幹嘛呢,要上課了知不知道,忘了下節課是誰的課了?趕緊回座位上坐着,哪兒都有你們。”
周敬以前也是榆中的,在這一片兒也算有名,大家都知道他是那人的弟弟,平時也比較給他面子。
因此周秩這麽一說,效果立竿見影,倒是沒有什麽人再跟着起哄了。
“可以嗎?”梁彤忐忑地看着他,神情懇求,看起來倒有點楚楚可憐。
“如果是為了那天的事情道謝,我想不用了。在派出所的時候,你已經謝過了。”
程說有些猶豫,他不是很想單獨跟別人相處。
哪知拒絕的話剛要說出口,卻冷不丁聽見對方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小聲說:“求你了,幫我一下吧,我知道你哥是誰。”
程說指間的筆忽然就轉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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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