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41.2月23日
2月23日
2月23日,陸猶的「她」主題個人攝影展在Time Station of Art開幕。
十點開始,就有源源不斷的人湧入展覽館。
作為近兩年來國內異軍突起的新銳攝影師,陸猶被粉絲們戲稱為“最深不可測的男人”。
他的攝影作品詭奇多變,壓抑沉重,卻又俏皮鮮明。曾有批評家說他的攝影“匠氣過重”,但更多的人卻認為他的這一點刻意為之,讓他的作品更令人着迷。
在這個流量時代,争議即正義。
無論如何,陸猶因此擁有了一大批忠實粉絲。在獲得國內幾項叫得上名號的攝影比賽大獎之後,他更是成為了新一代攝影藝術的領軍人物。
所以,他的第一次個人攝影展在開幕伊始,就獲得了極高的關注度。藝術評論家在一早就湧入展覽館參觀,為晚上的新媒體推送認真品析,絞盡腦汁。
下午三點,季微終于到達Time Station of Art。
今天的天色有些陰沉。下了車,她在展覽館外躊躇片刻。
展館的一樓圍着高大的玻璃牆。季微走上臺階,從玻璃牆裏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春寒料峭,她卻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高領羊毛衫,配了一條長至腳踝的羊絨裙。一身的米灰色,在這樣蕭索的天氣裏,更顯楚楚。
她對着玻璃牆,定定看了幾秒。
有三三兩兩的人從她身邊走過。有的從展覽館中走出,正和身邊的同伴低聲議論着這場攝影展;也有人邁進這座建築,興致勃勃,手中拿着和她手裏一樣的入場券。
季微捏緊了手中的票單。
三個多月的忙碌,她比分別的時候更瘦了。幾周之前,她還剪了短發。如今,頭發洗碎地落在額頭上,活活把她襯成了一個小男孩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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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浙東小城的小旅館裏,她親手放走了陸猶。冷漠的是她,現在後悔的,還是她。
季微根本沒有想過,如果陸猶已經有了女朋友,她要怎麽辦。
她對他的感情,似乎在那種絕對而狂熱的迷戀之上,又多了點什麽。
而這多出的一點什麽,足以讓她能夠理智,平靜地接受他們之間關系的任何變化。
那場小城探訪,已經成為了一個她和梁細細生命裏心照不宣的秘密。
有些愛情,是因為一個瞬間,一段回憶或是一場陪伴。而她卻不一樣。
她的愛情是一處別處的風景,亘遠恒久,萬古長存。
所以她不怕。
她也不應該害怕。
季微深呼一口氣,轉進了展覽館大門。
二樓展廳門口排了長長的隊。季微排在最末,往裏看去,只能看到展廳門裏的那面牆上貼着一張齊樓高的攝影作品。
是黑白的,她沒在意。
等隊伍挪動,再往前走幾步,她看清那張照片的一瞬間,整個人都愣在原地。
世界沒有靜止,她的呼吸卻停滞了許久。
有人在她後面小聲提醒: “小姐不好意思,前面的人已經動了。”
季微回過神來,低頭跟上。
她掙紮了一會兒,鼻尖終于能夠吐出些濕潤的空氣。
一種後知後覺,久別重逢的喜悅,終于在這一刻,擊中她。
過了安檢,她在那副巨幅黑白照片前駐足良久。
那幅照片的畫面構成很簡單。上半部分是天空,下半部分是沙丘,平衡而均勻。
沙丘上,平地而起一道滑緩而優美的曲線。是沙丘的形狀,也是女性柔軟的腰肢。
正中一點低凹,夾住一輪初升的太陽。
光芒四射,被柔化成淡色的灰白。
季微的手搭在肩膀的包帶上,許久未動。她聽見牆後面的展覽廳傳來淺淺交談,突然熱淚盈眶。
——所以,這場展覽叫「她」。
不是什麽其他東西,就是她。
季微根本不記得,陸猶在什麽時候拍了這樣的東西。這張照片這樣大,她能清楚地看到女人的肌膚細膩,柔軟卻堅定。
她很感激,他記錄下這樣的片刻。
那晚的烏魯魯,月明星稀。星雲在萬億光年之外爆炸,重塑,而她和他,只在他們搭造的這個小小的世界裏,用力深入,觸手可及。
然後醒來,便是新生。
畫面上的女人逆光躺着,腦後水草般的長發鋪在地上。她是千山,幾萬年前的沙漠亦是海洋。有人從她身後走過,啧啧稱贊,驚嘆于藝術的想象力與張力。也只有她知道,畫面上的女人,是自己。
季微将衣領往下拉了拉,擦去眼角的濕潤。
這展覽館的空調溫度開得太高了。她想。
繞過這堵牆,便是幹淨的展覽廳。
季微沿着潔白牆面,一張一張認真看過去。
她幾乎在每一張照片裏看到了自己。
趴在望遠鏡前觀察月亮的女人,卡塔丘塔前看日出的女人,風之谷裏頭發紛飛的女人——
一點一滴,全是他們的回憶。
有些事,連她自己都忘了,他卻全都記得。
越往前走,她在一張照片前停留的時間越長。
這場展覽太短了。
對她而言,這場展覽不過是夏天午後一場暴雨的時間。
旅程結束,最終分別。
幾個小時,彈指一揮間,實在是太短了。
她有些激動,想要馬上見到陸猶,想要把這一切都問清楚,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該以怎樣的身份,姿态去面對他。
季微走出展覽館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了。
街道上,燈光鱗次栉比,次第排列到轉角盡頭。
她沿着梧桐樹影,亂七八糟地想些事情,漫無目的地向前走。
一直走到有風的河岸邊,季微紛亂的腦袋才清醒了些。
已經很晚了。
她一摸口袋,突然發現自己的手機不見了。
小包裏只剩了幾張五塊紙幣——這次她出門,完全是出于沖動,根本沒帶現金,打算完全指望支付寶裏的銀行卡過活。
可是現在,手機卻不見了。
季微在腦袋裏迅速過了一遍可能丢失手機的地點——
在展覽館剛下出租車的時候,她都拿出過手機,看當時的時間。
她抿了抿唇,轉過身,沿着來時的路,再次走回Time Station of Art去。
*
晚上九點,陸猶走進Time Station of Art。
幾個月時間了,他都在為這場戰役而努力。如今,首戰告捷,他卻不敢掉以輕心。
身邊的助理拿着手機,眼睛一刻都不敢離開屏幕,絮絮叨叨。
“陸哥……你快看你快看,這個這個!阿北都發表文章稱贊這次的展覽了!”
“他說什麽”
助理将屏幕放得離眼睛更近,一個字都不敢漏掉,認真複述: “有欲望,但不色。情。很香。豔,但也柔情。是一次突破性的試驗,也是我迄今為止參觀過的,故事性最強的攝影展覽。”
陸猶勾了勾唇: “是麽。”
助理興奮異常,又往下翻去: “噢,我的天哪!陸哥!連白于都對你的展覽給予了積極的……”
“陸哥。”
他興奮的聲音一下被人打斷。
助理撇了撇嘴,擡頭看向來人——
是工作室裏派來執行現場的同事。他見陸猶來了,禮貌地問了聲好。
“嗯。”陸猶點點頭, “今天辛苦了。一切還順利”
“是啊,出乎意料地順利。”那人回, “參展都達到1000人次了,沒有發生任何混亂。”
陸猶笑笑: “現在在忙什麽”
“今天的收尾工作,做好就回去了。陸哥,你也早點休息啊。”那人低頭收拾了一會兒桌面,陸猶眼尖,一眼就看見一個熟悉的東西。
他的腦袋一震,都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先行一步,出手抓住那只手機。
那人一愣: “陸哥”
陸猶開口,昏暗的燈光下,他的眼睛隐藏在高聳的眉骨之下,聲音有些低沉,有些喑啞。
他舉着那只手機,向前走了一步,問眼前傻愣在原地的人。
“這是誰的手機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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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頭的項目大概這周結束,這段時間不定時更,等我。這本文還有三萬字左右結束,快了快了,大家也可以最後來看,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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