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花店

花店

第11章

童漁覺得江頌相處得非常愉快，四處炫耀他交了新朋友，連給姥姥打電話的機會都不放過。

姥姥有點顧慮，讓于北他們多注意點兒，小姨對此也不太看好，總覺得童漁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童向陽卻道：“江頌是個好孩子，就是話少了點。”之前給他的錢也被退了回來，童向陽還挺意外的。

“除了小魚我就沒喜歡過其他的小孩。”于穎道，“話少的小孩尤其不喜歡。”

于穎道：“本來就不懂他們在想什麽，再不說話就更不懂了。”

童向陽說：“小魚是太愛說話了，還記得那次自駕游差點讓我們一家崩潰嗎？”

“呃，不瞞你說，我當時的确非常想把他丢到高速公路的休息區，二十分鐘就好，讓我的耳朵休息一下。”于穎無奈的搖頭，“真的不知道他哪裏來的那麽多話說。”

于北做完工作從卧室出來，伸個大懶腰：“在聊什麽？”

“聊你兒子是個小話痨。”于穎有一心幾用的本事，可以一邊看電視啃薯片，一邊和在廚房做飯的姐夫聊天，還能分心給現任男友發消息。

“老婆，過來嘗一下。”童向陽朝于北招手。

于北走過來，喝了一小碗炖好的湯。

童向陽問：“鹹淡怎樣？”

于北滿足的點着頭：“非常好，小魚呢，叫他回來吃飯啊。”

童向陽道：“不回來了，今晚又去老沈家蹭飯。”

“這孩子，都連着去一星期了吧。”于北道，“等他回來得說一說了。”

童向陽道：“他們說好了啊，下周江頌來我們家吃一周的飯。”

于北：“我擔心江頌那孩子臉皮薄，不來。”

于穎道：“我擔心小魚也被沈家收去了。”

于北一臉認真道：“也不是不行，收之前跟我說一聲，我把他東西都收好，房間也趕緊空出來。”

于穎舉手：“留給我住吧，我不想每次來都睡沙發！”

童向陽道：“我還想改成一間暗房呢，最近對攝影有了興趣。”

于北：“不行，改成運動室，我們家人缺乏運動。”

安靜了幾秒，幾人對視了一下，都不約而同的大笑起來。

此刻的童漁還不知道他在那個家已經快沒有立足之地了，還美滋滋的在沈家吃飯呢，小嘴抹了蜜一樣的甜，誇贊聲從頭到尾，江頌都不明白他怎麽會蹦出來這麽多詞，但顯然沈姨非常受用，一直笑眯眯的。

有童漁在，完全不用擔心餐桌冷場尴尬，江頌只用專心吃飯就好，心裏也暗自松了口氣。

吃完飯，童漁在江頌房間消食，有點吃撐了，江頌端了一杯大麥茶給他。

童漁道：“有酸奶嗎？”

江頌淡淡的眼神暗含警告，童漁不敢挑了，接過來慢慢的喝。

“江頌，你明天幾點去學校？”

“和以前一樣。”江頌到書桌前看書。

童漁苦着臉：“還是六點半就走啊，最近這麽冷，清早出門感覺人都凍傻了，那個，田大哥······”

“他也嫌冷，讓項大哥開車。”江頌說。

項文事務所上班的時間是十點半，那時候江頌都改上完早自習和第一節課了，田藝自己是老板，上班時間随意改動。

童漁羨慕的說：“有哥哥真好。”

江頌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我明天不知道能不能起來。”童漁說，最近起床越來越困難了。

江頌道：“你又不用起這麽早。”

童漁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非要起早陪江頌去吃早餐，吃完再回來睡個回籠覺，但往往感覺腦袋剛沾到枕頭，童向陽就叫他起床，他的上學時間到了。

“我明天再試一下。”童漁感覺，他十有八九是起不來的。

江頌也這麽覺得，隔日離平日出門的時間已經晚了七分鐘，還沒有樓上的腳步聲，江頌決定再等三分鐘就放棄，他其實完全沒有必要等的，不就一起吃個早餐嘛，他自個吃效率還高一點，江頌在心裏默默倒數，數到十的時候，樓上一陣慌亂的腳步聲響起。

“對不起對不起，我睡過了睡過了······”童漁揉着眼睛快速下樓。

“慢慢走。”那瞬間也說不清怎麽了，江頌的心裏一下子變得輕松起來，低頭看看童漁的兩只鞋的鞋帶都散開，“你沒被絆倒也挺神奇。”彎腰給他系好。

“走吧。”江頌說。

下了第一場雪之後，離過年就不遠了，比那更快到來的，則是寒假的來臨。

“江頌！”童漁在樓下叫他。

江頌打開房間的窗戶，一個雪球迎面砸來，攥得并不緊，砸到臉上就散開了，只感覺到了涼。江頌看了一眼下面得意的小屁孩，要關窗戶走人，童漁立刻道：“別生氣啊，我上去找你。”

“給你賠罪。”童漁放了兩顆大白兔奶糖在江頌的書桌，“也紀念我第一次砸中我的朋友。”

江頌不想理他，童漁自顧自又從兜裏拿糖吃，問他：“江頌，你寒假有其他安排嗎，要不要工作？”

“不要。”江頌以為童漁捉弄他。

“是真的，在我老爸的花店幫忙，兩個店員已經回去了，返工又晚，他需要人手。”童漁道，“就是，搬花什麽的很辛苦，差不多算是體力活了，真的很累。”

江頌猶豫道：“辛苦倒沒關系······”

“真的嗎，你答應啦！”童漁笑臉盈盈的，轉身就走，“我現在就回去跟老爸講，談好了發消息給你啊。”

童向陽有些猶豫，這畢竟和之前幫忙照看童漁不一樣，年底花店真的忙，如童漁所說是個體力活，童向陽怕江頌吃不消，那還真有點非法雇傭童工的意思了。

奈何童漁一直磨，童向陽只好答應，再準備找幾個短工幫忙，不過年底了再找短工簡直如大海撈針，他自己多做點吧，童漁和江頌呢，就站收銀臺，童漁可以教江頌收錢。

“老爸，姥姥和小姨也會來幫忙的。”童漁說。

“呵呵。”童向陽冷笑，可拉倒吧，一個脾氣不好又嬌氣，讓她搬盆花就大呼小叫：“姐夫我這剛做的指甲，這花還這麽重！”

一個年紀大又固執，童向陽還得賠着笑：“媽，這花不能包太緊，花瓣都擠到一起了，容易死而且不美觀。”

老太太輕哼：“我覺得這樣好看，包松了路上掉了怎麽辦，別人會說你缺斤短兩！”

童向陽心說我這又不是賣大米，別人收到花還放秤上稱啊，而且也完全不可能掉啊，都是有技巧的。

一次失誤已經足夠，這個花店是童向陽唯一的王國，他無需聽任何人指揮。

童漁興奮的帶着江頌一起，江頌腦子聰明，結賬什麽的很快就學會了，但比這更重要的接待客人。

有些客人知道自己過年需要什麽，來了之後就指定要，有些則不知道，需要你推薦引導消費，江頌的花卉知識欠缺，但更重要的是他的态度，臉色淡漠，一點喜色都沒有，在熱鬧喜慶的氣氛裏尤為不搭。

童漁友善提醒他：“你不懂的可以叫我幫忙啊。”

江頌就是不開口求助，于是童漁撐着腦袋在櫃臺，看着江頌艱難的給客人推薦适合過年的花卉：“這個，還行······這個，也可以······那紅色，看着挺好······”

童漁都愣了，什麽還行，也可以，挺好，這麽勉強的詞都能做推薦了！不吹個天花亂墜別人怎麽動心啊！

童漁去看老爸，他正在店外給一個大顧客裝樹上車，江頌這邊······啊算了吧，反正都是自家生意，童漁妥協了，換上招牌笑容走到那邊，“兩位姐姐想看點什麽，我們店現在賣的最好的就是這個金橘了，在這邊你們可以看一下，對現在這個最搶手，只剩下最後幾盆了，一般都會買兩棵擺在門口，特別漂亮！寓意也好，大‘橘’大利嘛······”

江頌在一邊也聽着，客人問得仔細，能活多久平日怎麽養甚至他們從那裏進貨都問了，童漁笑眯眯都一一解答。

最後這兩位客人臨走時買了兩盆金橘，一盆蝴蝶蘭，六棵蘭草，還有一盆佛手。

客人自己開了貨車，童向陽和江頌把花搬到車裏。

到中午店裏沒客人了，童向陽出去買午飯，店裏只剩他們兩個，童漁低頭看賬單，一會兒猛地擡頭，江頌沒來得及躲，慢慢把頭轉向一邊。

“你偷看我幹嘛？”童漁問。

“沒有。”

童漁道：“如果你覺得我很厲害要誇我呢，直接一點，不要在心裏默默崇拜我。”

沒得到回應，童漁嘆氣：“我開玩笑的——”

“你的确很厲害。”江頌說。

童漁反而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也沒有，從小就看我爸賣花了，而且每年過年進的花都大差不差，你要是想學······”

“我沒有想學。”

“欸？”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我會學，記住這些花什麽的，不能人家一問三不知，但是，我覺得應該分下工。”江頌說。

童漁不解：“老爸不是分了工嗎？”

江頌道：“叔叔好像不太好意思讓我幫忙，我力氣大，搬運這些就讓我來，你們更适合接待客人，但叔叔今天一整天都進進出出，忙着搬這搬那，我跟客人介紹，又不知道從哪兒下手。”

童漁覺得江頌說的有道理，他畢竟只是來幫忙幾天，又不需要一下子了解那麽多，“可是老爸在店裏的安排，他一般不讓人改動哎。”

“我覺得可以改一下啊。”童向陽從外面走進來，手裏拎着飯，顯然聽到了江頌的話，他笑着看江頌：“你是覺得做苦力也比和人交流輕松是嗎？”

江頌誠實的點頭。

“行吧，那就拜托你幫我分擔一下了。”童向陽摸摸自己的腰，“我也實在有點受不了了，差點閃了腰。”

“謝謝童叔。”江頌道。

童向陽道：“應該我謝謝你才是，好啦，先來吃飯吧。”

江頌在花店幫忙了七天，童向陽給他結算了很豐厚的薪金，童漁也有了錢，沒有江頌多，依舊樂呵呵的要出門耍。

童漁準備給家人買新年禮物，拉着江頌一起，江頌也在看禮物，童漁道：“你打算給沈叔叔和沈阿姨買嗎？”

江頌道：“嗯，沈叔，快生日了，沈姨上次生日，我也沒送她禮物。”

當時還是戰戰兢兢不知道能住到幾日，哪還有心思送禮物。

都還是初中的小同學，自然送不了多貴的，只是自己的一點點心意，童漁去年過年就給家人送了一人一根棒棒糖。

“沈叔叔生日啊。”童漁像是想起什麽似的點點頭。

江頌道：“你知道他喜歡什麽嗎？”

“書。”

“還有呢？”

“不知道了。”童漁說，“但我知道另一件事。”

“什麽？”

童漁笑道：“我和沈叔叔同一天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