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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好癢,好癢。”姜溶笑得顫個不停,頭上頂着的兩個小花苞也顫得要盛開。
蕭青棠雙手抓住她肉乎乎的手臂,又湊近在她臉上聞了聞,突然朝外吩咐:“柴胡,去叫大夫來。”
“我有臭味兒嗎?”姜溶眨眨眼,好奇擡起胳膊左嗅嗅右聞聞,沒查出什麽不尋常。
但蕭青棠沒理她,吱都沒吱一聲兒,臉色沉着,看着不是很好。
她歪了歪腦袋,只覺得這人脾氣古怪,也沒在意,繼續自言自語和布老虎玩兒:“好了,現在天黑了,老虎要打了獵要回家裏睡覺了。”
蕭青棠一直看着她,目光随着她移動,見她擺弄布老虎做出行走的動作,噠噠噠又跑回卧室,将老虎放在床上,然後嘀嘀咕咕自己給自己講故事。
挺有意思,但蕭青棠笑不出來,他總覺得這傻子在裝傻,趁他不察偷偷給他下了藥,否則他下午那會兒怎麽會睡得那樣好?
柴胡将大夫領回來後,蕭青棠面無表情将人叫了過來,讓大夫診脈。
姜溶不明白,慢慢騰騰走過去,好奇一句:“我生病了嗎?”
沒人說話。
待大夫診完,蕭青棠毫不避諱,直接發問:“她真是個傻子?”
這句話姜溶聽明白了,叉着腰,氣鼓鼓反駁:“我不是傻子!不是傻子!”
蕭青棠沒理她,只看向大夫。
大夫垂着眼,老老實實回答:“從脈象和行為舉止看,這位娘子的确與尋常人不太一般,但也沒到癡傻的地步。”
“今日下午我睡着了,且睡得不錯,可是有人給我下藥了?”蕭青棠伸出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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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略微一診,道:“二爺身體并未有用藥跡象。”
“熏香呢?”
“也未曾發覺。”
“那我為何會睡得這樣好?”蕭青棠眉頭緊鎖,壓低聲音,“你最好說實話,莫要想着與人串通一氣。”
“是、是,二爺明鑒,草民句句屬實。至于二爺為何睡得這樣好,草民先前便說過,二爺的病是心病,心好了,病自然便好了。只是……”大夫偷偷打量他一眼,“只是二爺一直不信。”
他眉頭收緊又放開,擺了擺手:“你下去吧。”
大夫退下了,柴胡沒動。大夫是他找來的,對大夫不滿,就是對他不滿,他多嘴一句解釋:“二爺,大夫一家都在京城裏住着呢,不敢說假話的。”
“你也下去。”蕭青棠又擺擺手,轉頭看向坐在一旁地上還在生氣的人,語氣柔和不少,“過來。”
房中只剩他們兩人,姜溶自然知曉這喊的是誰,但她還在生氣,不想理會。
“過來。”蕭青棠又喚。
她仍舊當做沒有聽見。
蕭青棠大步走近,将她整個人抱起,往內室走。
“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掙紮無果,她揮手打他,“我才不是傻子!才不是!”
“餓不餓?要不要用午膳?”蕭青棠沒生氣,也沒接話。
姜溶哼一聲,別開頭,臉頰鼓得跟兩個包子似的,氣呼呼道:“你不要以為這樣我就不生氣了!”
蕭青棠将她放在床上,看一眼被她擺在床上的玩意兒,笑問:“都在這兒睡覺呢?”
“別動我的東西!”她往前一趴,将所有的玩意兒都護在身下,轉了頭,用後腦勺對着他。
“那你要不要用晚膳。”
姜溶抿了抿唇,小聲問:“吃什麽?”
蕭青棠靠近一些,笑着摸摸她的腦袋:“你想吃什麽?我叫人給你做。”
她轉頭,擡眸看他:“真的?”
“真的。”
“不用什麽換?”
“不用你拿什麽東西換。”
她抱着布老虎一下坐起身,想笑但又強行忍住,嘴嘟得像個海螺,連頭上兩個丸子都生動不少:“那我要吃魚丸子、醉鵝……”
一大堆菜名,蕭青棠記不住幾個,便讓門邊候着的侍女去辦。
這點兒要求還難不倒烏金院的侍女,姜溶點了哪些菜,晚上吃飯時就有哪些菜,一個不少。
姜溶一吃好吃的就嘴軟,一點兒也不生氣了,還主動跟蕭青棠分享她的玩具。
“你看,就是這麽解開的。”她擺弄擺弄九連環,解給蕭青棠看,有些得意道,“這可就是我最喜歡的九連環,這個世上沒有哪個比我解得更快!”
蕭青棠接過連環,套好,換了個解法,眨眼間解開,故意逗她:“我好像比你快?”
姜溶眨眨眼,臉上有點兒挂不住:“不可能!不可能比我快。”
“但我好像的确比你快。”
她當然知道,但她不肯信:“你是不是使什麽障眼法了?要不然怎麽可能比我快?”
她奪回連環,左看看右瞧瞧,似乎要将它看出個洞來。
她可是玩了好多年才摸索出這個法子,解得快了一點兒,結果有人比她解得更快?
不可能!她不允許這世上有人比她更聰明!
“沒使什麽障眼法,不信你套上,我再解一遍。”
“行!”她瞅他一眼,又生氣又委屈,快速将連環套好遞出去,“你解,我看着你解!”
蕭青棠接過連環,正要開始解,姜溶忽然又低呼一聲:“等等!”
她掀開帳子,讓明亮的燭火照進來,緊緊盯着那雙大手,眼裏的小心思藏都藏不住——別想使什麽障眼法!她看着呢!
蕭青棠不覺彎起唇,微微轉身,對着燭光,細長的手指輕輕翻動連環。
和方才一樣,連環眨眼間被解開。
姜溶看得目瞪口呆,震驚後又是傷心又是難過,別過頭不說話了。
“怎麽了?”蕭青棠故意問。
姜溶屈膝抱腿,癟着嘴,委委屈屈:“我玩了好多年才能解得這麽快,可你第一次玩就比我解得還快……”
蕭青棠順手拉下帳子,湊近一點兒,輕聲道:“誰跟你說我是第一次玩的?”
“那你也是玩了很久才能解得這麽快的,是嗎?”姜溶擡眸看向他,透亮的眼瞳染上一層水色。
“嗯。”他沒忍住,垂首在她眼上親了一下。
瞳孔慢慢變圓,姜溶眼中的水霧一下被蒸發幹了,呆呆愣愣看着他。
他回望,眼中沒有欲色:“你想學嗎?我教你。”
姜溶點了點頭,朝他靠近一點兒,仔細盯着他手上的連環,跟着一步一步學。
床帳內只有輕微說話聲和玉環碰撞的聲音,跪在外面的侍妾有些弄不明白,一個九連環罷了,有什麽特別的嗎?怎麽還能研究半宿呢?
柴胡也不理解,悄聲詢問昨夜在房中守着的侍妾:“沒聽見什麽別的聲兒?”
侍妾知曉他說的是什麽,低聲答:“并未聽見,也沒說要叫水。玩了一會兒,姜家小娘子說困了,便睡了,二爺似乎也跟着睡了,并未做些別的。”
柴胡偷瞄一眼坐在廳裏的兩人,心中忍不住犯嘀咕,難不成二爺真像他們猜測的那般不能人道?
蕭青棠倒是挺開心的,姜溶正在拿着紙條對着書本做紙鳶,他在一旁幫忙。
外面天正好,正适合放紙鳶,姜溶想做一個,蕭青棠便讓人找了書冊,讓她對着書本上一步步來。
姜溶并非他想象中那樣癡傻,反而還挺聰明的,對着圖畫能大概做出個樣子來。只是她力氣小,捏不住那竹條,需要人代勞。
蕭青棠自然而然接過了這活兒,将竹條捏好。
固定完竹條,她拿着紙比劃剪裁,極致認真專心,似乎天底下就只剩這件事,沒有什麽事比這件事更重要。
剪刀破開紙張,發出有節奏的咔咔聲,其中似乎有什麽韻律,聽得人身心舒坦。蕭青棠看着她,不由得也跟着放松下來,只沉浸在她和那個紙鳶的世界裏。
“好了,得拿出去晾曬了。”糊好紙張,她拿着紙鳶起身,提着裙子往外跑,将紙鳶放在還沒長滿樹葉的樹蔭下。
片片點點的樹影在空白紙鳶上跳動,似乎已不用再畫些什麽圖案,這樣就已足夠好。
她蹲在地上,杏黃色的裙擺曳地,拍拍紙鳶,輕聲道:“乖乖待在這裏哦。”
“喵~”突然,不知哪兒傳來一聲貓叫,驚得她猛然擡頭,四處張望,看見青牆黛瓦上的一抹橘黃。
“貓貓!”她驚喜看向廳中的蕭青棠,迫不及待要分享,指着貍奴大喊,“有貓貓!”
蕭青棠順着她的手看去,果然看見站在院牆的貍奴,可眼一轉,目光還是落在她身上。
但她的目光已跟着貍奴走了,腳步也跟着走了:“貓貓!下來!我給你好吃的!”
驕傲的貍奴不理會她,挺着又長又細的尾巴慢悠悠行走在日光下,皮毛被太陽曬得發量。
“喵!喵!你下來呀!我會對你很好的!”她高呼着、又蹦又跳追過去。
又肥又大的貍奴應當是被吓着了,加快步伐想要逃,踩得松動的瓦片哐當哐當響。
貓跑,她追,杏黃色的裙擺在春光中搖曳,宛若迎風綻放的迎春花。
蕭青棠目光随着她移動,忽然明白了那股莫名其妙不知緣由的喜愛從何而來。
他眼中的姜溶,正如姜溶眼中的貍奴。
姜溶是他的小貍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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