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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從奚園回來沒兩天,裴清晝要去國外出差,恰好這天奚琅留在國外的最後幾幅畫送到了畫廊,她起了個大早,準備去畫廊看一眼。
吃早餐時,裴清晝提及出差的事,奚琅反應平平,并不像普通夫妻那樣,連句“早點回來”的囑咐都沒有。
裴清晝也不放在心上,吃完早餐放下碗筷,溫聲問她:“有沒有想要帶的禮物?”
奚琅搖頭。
她的衣食住行都有人打點好,目前唯一心存熱忱的就是畫畫,對物質并沒有太高的欲望。
不過她知道,就算她不說,裴清晝也會給她挑好禮物。
訂婚前他正好去南方出差,回來時送了南方特有的手工刺繡絲巾放在訂婚禮裏。
訂婚後他又去國外出過一次差,時間不長,卻正好趕上當地藝術展,拍了一幅奚琅很喜愛的大師作品帶回來。
如今畫正被妥帖地挂在奚琅的收藏室裏。
這位大師享譽已久,作品并不便宜,而且如今對外出售的畫作已經很少,奚琅原本沒有強求。
沒想到機緣巧合被裴清晝遇到了,她知道所花不菲,本想轉相應的款項給裴清晝,他死活沒要。
奚琅想着要為裴清晝準備一份回禮,奈何這段時間一直忙着畫畫或是關注畫廊進展,差點将這件事給忘了。
正好這會兒提到禮物,她一下子想起來,幹脆直接問本人:“你有什麽想要的禮物嗎?”
裴清晝一時不解:“怎麽?”
奚琅如實回道:“你之前送給我的畫太貴重了,可遇不可求,來而不往非禮也,你有沒有想要的東西,我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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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清晝臉上的神情驀地一淡,随機又輕輕笑開,仿佛從未有過這彈指間的不虞。
“不用,我送給你禮物不是為了讓你回禮。”他索性不再詢問要帶什麽禮物,理着襯衫領口站起身。
“再說了,我們之間不用區分得這麽清楚。”裴清晝刻意壓重了後半句話的語氣,像是夾雜着某種暗示。
奚琅仰頭看着他沒說話。
不知道為什麽,她似乎能感覺到他不太高興?
裴清晝仍然是那副笑若春風的模樣,令人無端生出親近好感。
“如果你實在想回禮,不如幫我一個忙。”
奚琅忙問:“什麽忙?”
裴清晝:“周末的時候,替我去看看我母親。”
他接過傭人遞來的外套,動作利落地穿好,走到奚琅身邊,高大的影子瞬間将她整個人籠罩住。
奚琅回視着他,見他頓了一秒,伸出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我先走了,這段時間在家裏注意休息,勞逸結合。”
沒有多餘的啰嗦囑咐,他說完的同時,收回手。
“再見,思思。”
*
奚琅到畫廊檢查完畫,回樓上工作間休息,小禾亦步亦趨跟在身後提到進新人的事。
溫姐早就為畫廊物色好了工作人員,她辦事,奚琅放心。
只是最近忽然加了個名額,又是奚琅親自開口吩咐的,小禾審查過一遍沒問題,溫姐還得先做個背調才肯放心。
“奚姐,我和小尤聊過了……”
小尤就是奚瑞那個在美院讀書的女友,全名尤枝。
“我上美院官網查過,她年年拿獎學金,獲獎作品現在還在官網首頁挂着,人長得又漂亮,可惜遇人不淑,被同學坑了一把,本來定好的實習泡湯了,她還說什麽對方背景厲害得很,根本惹不起……”
小禾說八卦似的把自己知道的事一骨碌抖出來,奚琅左耳進右耳出,她也不在意,習以為常地繼續叨叨。
“我覺得她蠻可憐的,沒背景沒人脈,家裏條件也不是很富裕那種,我是很想讓她來的,但是溫姐那邊說要好好調查下,不能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到咱們這兒來……”
奚琅這才回了句:“我會跟溫姐說。”
畢竟是堂弟親口求到面前的事,奚琅的顧慮不多。
人能用就好好幹,不能用,給她混三個月實習履歷拿去學校交差就算仁至義盡了。
牆角放了兩個紙箱,是這次随畫一起空運過來的雜物。
大學畢業後,奚琅沒有立刻回國,在當地跟随導師繼續進修了兩年,期間拿下國際大獎,還辦過一次畫展,名氣更上一層樓。
後來回國時,遺留了很多東西沒有一并帶回來,陸陸續續地才送回到手上。
其中一個紙箱是奚琅在國外工作間的雜物,裏面應該是一些未完成的筆記或是廢稿之類的,她走過去撕開封條。
打開紙箱,一股陳舊紙制品的味道撲面而來。
小禾幫着她把箱子裏的東西一一清理出來。
畫冊、手繪本、畫紙……亂七八糟什麽都有。
其中還有一個密碼鎖筆記本。
小禾看到不由驚嘆:“帶鎖的筆記本哎!我記得我讀小學那會兒班裏可流行了,我還買來玩過,專門寫自己的小秘密什麽的……”
她拿着上鎖的筆記本前後看了看,雖然好奇,卻沒想着試圖打開。
那個時候的小女生,都習慣在筆記本上貼上花裏胡哨的貼紙。
但奚琅的這本不一樣,幹幹淨淨的,封面是一片星空,年代久遠,已經有些褪色,連封皮上的金屬密碼鎖都生了鏽。
“奚姐,看這個筆記本很有年代感嘛,你這麽多年一直帶着啊?”
奚琅接過筆記本看了一會兒,才想起這是自己初中時用過的。
不是用來寫日記的,也不是用來寫帥氣王子愛上我的瑪麗蘇故事,更沒有記載什麽少女秘密心事,只是她閑來無事随手常用的塗鴉本。
厚厚的一本,每一頁都畫滿了當時想象過的缤紛世界。
後來出國讀書時,她也一直帶着,偶爾還能翻出來找找靈感。
奚琅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密碼,就也不急着打開回憶青春,将塗鴉筆記本放到一邊,繼續整理別的雜物。
*
周末時,奚琅想到裴清晝出差前的話,在畫室待了一個上午,下午動身去看望他的母親。
裴清晝的母親住在北郊的別墅區,這一片已經有幾十年的歷史,住在這裏的大多是最早富起來的那批人。
那時土地資源還沒那麽稀缺,開發商別出心裁,打造出一片“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世外桃源。
別墅區占地頗廣,環境清幽,植被茂密,房屋之間間隔頗大,每棟別墅都自帶一個私家大花園。
地方雖大,但是平時只有裴清晝的母親雲苒女士和一個年齡差不多大的女傭共住,實在冷清。
每天物業管家會按時送去生鮮果蔬,定期會安排家政上門清潔,裴清晝也會派人看顧着,生活倒是沒有什麽不方便的。
奚琅和雲苒只見過兩面。
第一次是訂婚飯局上,裴奚兩家的主要人物都在場。
第二次是訂婚之後的兩三天,裴清晝帶她去裴家老宅吃飯,雲苒也在。
雲苒的性格其實和奚琅有幾分相似,待人不熱情,總是淡淡的,對待親兒子也是。
不同于奚琅至少還有在乎的親人和事業,雲苒的冷淡,更偏向無欲無求和心如死灰的感覺。
這源于裴家複雜的內部情況。
裴清晝的父母年輕時感情甚篤,恩愛非常。在他十歲時,裴父因意外去世,雲苒大受打擊,若不是還有個沒長大的兒子,恐怕也要跟着去了。
但也沒有比那好多少,從那以後,雲苒一蹶不振,裴老爺子不放心,只能把裴清晝帶在身邊親自教養。
這些年,雲苒的心境比從前好了許多,大概是開始信佛的緣故,萬念俱灰漸漸趨于無欲無求。
裴清晝每個月有空都會來陪母親吃幾頓飯。
這棟別墅是裴清晝的父母結婚後的新家,這些年,雲苒從來沒有過搬走的念頭,一直在這兒住着。
奚琅到達時,是陪伴雲苒多年的老傭人林媽來開的門。
“小夫人來了啊!”林媽見到她,褶皺橫生的臉上綻出和藹歡喜的笑容,“夫人,是小夫人來了!”
奚琅跟着林媽踏進門。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這兒。
訂婚後,裴清晝一直沒帶她來過。
穿過門廊,與客廳銜接的隔斷博物架正中的位置上擺放着一尊玉佛,屋子裏彌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僅此而已。
雲苒雖然信佛,但是有度,沒有搞得一屋子都是相關物品。
奚琅一路進門,大致掃過一眼。
屋內裝修陳設偏向中式,不易過時顯得土氣俗氣,但也能從一些家具的痕跡上看出,這座房子裏的一切,都經歷了漫長的歲月。
她不禁生出幾分揣測,也許自從丈夫過世後,雲苒就再沒有改變過屋中的一切擺設。
不似花大價錢保養做醫美的同齡貴婦人,雲苒臉上的皺紋已經十分明顯,是歲月無情雕刻的痕跡。
但比起大多數同齡的人,她又是柔和安靜的,沒有被柴米油鹽醬醋茶困囿一方的庸俗,也沒有汲汲營營掙營生的世故。
歲月腐蝕了她的美貌,同時又帶給了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平和。
“伯母。”奚琅輕輕叫了雲苒一聲。
後者微微揚起嘴角,露出一個不明顯的笑容,示意她坐下,開口聲音溫和平靜,頗有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我這兒遠,難為你跑一趟。”
奚琅搖搖頭,“沒關系,我開車很方便。”
雲苒點點頭,不再說話。
她話一直不多。
林媽熱情洋溢得仿佛和雲苒不在一個世界,給奚琅送了杯水果茶來。
“小先生說你這段時間會過來,也不知道具體哪天,聽說你們年輕人都愛喝這些,我就提前預備着。”
林媽又笑眯眯地擺出幾盤堅果點心,招呼奚琅随便吃,“今天有新鮮的魚蝦,小先生說你愛吃松鼠魚,還有香辣蝦,小夫人你等着,我這就給你做去。”
林媽如一陣風似的來,又一陣風似的進了廚房,完全沒有給奚琅插話的機會。
雲苒撫摸着手腕上的佛珠,看着奚琅時嘴角弧度微微大了一些。
“清晝很關心你。”
作者有話說:
裴清晝:中肯的,正确的,一針見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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