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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維納斯藝術中心地處北城中心繁華地段, 有二三十年的歷史,建築主體是上世紀初葉的産物,融合了舊式風情的舶來設計, 外圍配套的觀光區一直是北城的著名網紅打卡景點。
房子原本算是文物級別的建築,後來被國內最大的拍賣集團所得, 打造成了今日的維納斯藝術中心, 平日迎來送往的不是名流豪紳就是藝術家收藏家。
今天在二樓美術展廳舉辦的藝術交流會,雖然只是藝術中心舉辦過的衆多宴會展會中較為尋常的一次, 到場的賓客卻都是業內頗具影響力的各方神仙,随便拎一個出來,都能牽出一串響亮的頭銜。
奚琅是近幾年國內少有的幾位在國際上闖出不俗名氣的浪漫派美術代表人物,更是當中最年輕的, 一直被業內譽為“青年畫家領軍者”。
她的出席,自然而然引起了不少關注。
除卻她本身的成就之外, 有心之人早已暗暗摸清她那令人望塵莫及的背景——祖父是文壇泰鬥,外祖父是已故國畫大師, 父母經商頗有家資,未婚夫更是躍泰裴家的掌門人。
不說別的, 就說這座維納斯藝術中心的頂頭東家名典拍賣集團, 就有躍泰的控股。
于是乎,當奚琅在經紀人溫姐的陪同下進入座談會現場時, 主辦方便殷勤迎上前來, 親自引見了幾位業內前輩與投資人。
如今這個年代, 酒香也怕巷子深, 自身能力是一方面, 運氣和人為也不可或缺。
多認識些人, 對奚琅沒壞處。
她性子孤僻寡言, 不善社交,這樣的場合,溫姐自然是不放心讓她一個人面對的,每每都要陪着來充當代言人。
除了主辦方引見過的那幾位,溫姐又給奚琅提到幾個人,也都是業內舉足輕重的人物,還沒到場,一會兒人來了,需要去見一見認識認識。
座談會形式與自助酒會差不多,賓客自由來往交流,沒什麽拘束。
奚琅雖然年紀輕輕,在場卻不乏衆多主動上前攀談的前輩後輩。
有幾位看外貌已經有三四十歲,雖然穿着整潔正式,卻掩不住眉眼間的頹唐低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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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從業經歷與年齡,他們應該算是奚琅的前輩,但卻因為混跡多年籍籍無名,在以實力論資排輩的圈子裏,不得不謙虛恭敬地稱呼奚琅一聲“老師”。
印象文化的吳總也來了會場,之前他主動找上門談合作,有意為奚琅出一本個人畫集,表現得誠意十足,和溫姐也算熟絡了。
吳總和北城美術協會的會長一起過來,和奚琅聊了幾句之後,主動提及他們正在籌辦的一場美術比賽,參賽群體囊括了各個年齡段尚未出頭的普通畫家。
這種賽事原本挺常見,但是這一次是由美術協會和北城大學美術學院共同承辦的,又有像吳總這樣的資本加入,說不準便是許多無名畫家一飛沖天的好機會。
奚琅自然不需要靠這樣的比賽來鍍金,吳總和美術協會的黃會長是邀請她去當評委的。
她沒有立刻答應,只說會好好考慮。
勉強應付了一波,奚琅跟溫姐說了一聲,準備找個安靜的地方待着休息一會兒。
臨走前溫姐拉住她,“賽事評委的事兒,你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我建議你還是應下來。”
吳總和黃會長都親自開口相邀了,奚琅不能不給幾分面子。而且,這也是給她積攢名望的好機會。
……
找個了人少僻靜的角落坐下來,奚琅輕輕呼出一口氣。
下意識掏出手機看了眼,她和裴清晝的對話還停留在剛出門那會兒。
他今天早早去公司上班,中午打電話過來和她聊了幾句,很快又挂斷忙工作去了,到下午她快出門時才發來消息囑咐她出門注意安全。
有司機接送,又有保镖守着,哪會有什麽不安全的。
唯一覺得不舒服的,可能就是奚琅始終沒辦法融入這樣人多嘴雜的社交場合。
她不想交際,卻總有人會關注到她。
剛喝了一口水,旁邊就突然插進來一道聲音:“Eva·Xi,奚老師?”
奚琅擡頭看去,見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長相英俊,身材高挺,衣着打扮十分考究,頸邊系着一條印花絲巾,有別于一絲不茍的商務領帶,格外多了幾分藝術家的氣質。
他眉頭像是習慣性的帶着一些皺痕,為俊朗的外貌增添了幾分憂郁氣質。
奚琅隐約覺得他有些眼熟,卻一時沒想起來對方的身份。
似乎察覺到她的疑慮,男人微微一笑,在她旁邊的沙發上落座,“奚老師你好,我叫董豫。”
董豫?
奚琅恍然大悟,雖然記不清他的長相,卻記得這個名字。
董豫和奚琅齊名,同為國內畫壇的青年領軍人物,資歷比奚琅更深,一邊畫畫一邊投資畫廊生意,夢想與面包兩不誤,也算是事業有成。
奚琅看過幾幅他的作品,不便多做評判,只能說,他們兩個人各有所長。
奚琅禮貌回應:“董老師您好。”
見他落座似乎準備聊天,奚琅也不好直接趕人,便就這麽坐着。
董豫快速将奚琅打量了一遍,姿态大方神情溫和,說話語速不快不慢恰到好處:“我有幸拜賞過奚老師的作品,你的創造力和想象力令我十分震撼。”
奚琅微微點頭道了一聲謝,嘴角彎起是出于禮儀,其實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幾乎沒什麽變化。
董豫繼續說道:“剛才我有注意到黃會長和奚老師聊了幾句,是不是提到了‘印象河山’繪畫大賽的事?”
不等奚琅回應,他頓了一下便自謙一笑道:“實不相瞞,黃會長也來找過我,邀請我擔任大賽的評委,我答應了。古人雲,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如今的畫壇人才凋零,不知道有多少籍籍無名的千裏馬被埋沒了,現在我既然有機會當一回‘伯樂’,為藝術挖掘出更多可能,培養更多新鮮血液,何樂而不為呢?”
奚琅點了點頭,淡聲回道:“董老師高見。”
見她沒有太大的反應,董豫愣了一下,随即搖頭失笑:“奚老師的性格很有趣。”
低情商:不會聊天。
高情商:性格很有趣。
奚琅不知道怎麽,看到董豫從容的态度,不由想到了裴清晝。
他們倆在接人待物方面進退得當這一點很相似,不過可能是因為多了一層“未婚夫濾鏡”,奚琅覺得裴清晝給她的感覺更舒服一點。
而且裴清晝這個人吧,特別擅長打蛇随棍上。
之前關系不冷不熱時,他能小心妥帖地将兩人之間的距離維持在一個十分得宜的尺度,不過分親近,也不過分疏離,讓奚琅對他的一些親昵舉動生不出一絲排斥感。
關系有進展後,他就會開始不動聲色地一點一點試探出她的底線在哪裏,等待合适的時機徹底打破兩人之前的隔閡。
如今兩個人的關系已經突飛猛進到早晨起床時,他會得寸進尺地讓半夢半醒的奚琅給他一個早安吻才肯出門。
如果此時裴清晝在這裏,面對奚琅的冷淡,多半會厚臉皮地來一句:“多和我說兩句話,或者親我一下,二選一。”
滿腦子未婚夫的奚琅沒有注意到,董豫的神情在她陷入回憶時産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奚老師?”董豫輕聲喊了她一下。
奚琅驀地回神,不着痕跡地收住思緒,便聽到董豫一臉誠摯友好地提出自己的建議:“這次是個好機會,奚老師如果有時間,不妨答應下來。”
一牆之隔的中央展廳忽然多了幾分喧鬧,董豫似有預感,朝門口看了眼,很快有個助理模樣的年輕男人走過來告訴他:“名典集團的戴總過來視察,聽說這邊有交流會,便說要過來看看,這會兒剛到門口。”
名典集團的總裁親自到訪,自然怠慢不得,董豫忙起身準備過去見一見,忽然又想到還有個奚琅,轉頭看向她,目光仍不改溫和。
“奚老師要不要一起過去見見戴總?”說完,董豫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他本想說自己和戴總還算認識,可以引見一下,随即一想,奚琅的未婚夫是躍泰集團如今的掌門人,這件事有心人都知道得七七八八。
名典集團再財大氣粗,也只能算是躍泰集團的擁趸罷了,奚琅并不需要刻意去攀附。
奚琅并無意外地搖了搖頭,“不用了。”
董豫也不再勸她,臨走前,從助理手裏要來一張名片遞給奚琅,“這是我的聯系方式,關于‘印象河山’繪畫比賽的事,如果你願意加入,有拿不準的問題,可以随時問我。當然,作為同行,我們也可以随時交流一些繪畫心得。”
奚琅最終還是接下了那張名片,淡淡看了一眼,收進了手包。
有大人物到場,不少人都湧去了大展廳,奚琅所在的小廳忽然空了不少。
她不想去湊熱鬧,坐在這兒也無聊,看到露臺上布置着幾盆開得正豔的四季玫瑰,粉白紅黃幾種花色雜糅在一起,像是人工培育出來的品種。
她起身靠近露臺,到了門口時忽然停下來。
露臺角落還站着一個人,是個個子中等的年輕女孩,正手捧畫本專注對着面前的一盆玫瑰描摹。
奚琅沒有打擾她,靜靜看了會兒。看到她被鉛粉染得黑乎乎的手指手背,還看到了她簡單盤起的頭發和不算合身的禮服裙。
她想到董豫說的話,如今的畫壇,的确有很多優秀的畫手被埋沒了。
奚琅算是極其幸運的少部分人,有良好的家庭環境和底蘊熏陶,有願意悉心栽培她的父母,更有普通人可遇不可求的好運氣,才成就了今天的她。
在享受鮮花與追捧的同時,她應該回報些什麽。
正出神的奚琅完全沒留意到身後漸漸靠近的高大身影。
直到熟悉的氣息包圍了她,寬厚的手掌熟稔地握住她的腰,她驚愕回頭,對上裴清晝柔和沉靜的雙眸。
“怎麽在這兒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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