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70章

朔雪紛紛壓枝頭, 火紅燈籠綿延長街不見盡頭。

鵝毛大雪鋪滿一夜未洗的地面,街上随處可見紅通通的中國結和大燈籠,一年的尾聲和新年的伊始慢慢在喜氣洋溢的氣氛中迎來交彙。

元旦假期第二天, 奚家和裴家的婚前認親宴在距離兩家折中的酒店包廂裏開席。

奚瑞林原本體諒老友身體狀況不佳,并不在乎場面上的繁文缛節, 想着宴席直接在裴家老宅辦就行了。

但是裴清晝對奚琅的心意不一般, 裴老爺子也不願意讓外人覺得奚琅嫁到他們裴家,就徹底成了他們家的附屬品, 幾番推托之下,還是讓裴清晝定了個折中的地方。

認親宴上,兩家所有的直系親屬能到的基本都到了。

奚家人來得最齊,裴家差幾個人, 裴清晝的大伯母錢秋雁和大堂哥裴钰沒來。

裴钰前段時間數罪并發,被公安機關依法逮捕, 錢秋雁本想跑到裴家老宅大鬧一場,然而裴清晝早有準備, 為防止她影響爺爺休養,連裴宅的大門都沒給機會靠近。

找其他人不成, 錢秋雁又把主意打到兩個女兒身上, 她們現在事業有成,應當也能幫上忙。

可惜幾十年的重男輕女、打壓式教育終究讓兩個女兒寒了心, 她們可不願面臨着得罪裴清晝的風險以及踩着法律紅線去撈那個不成器的大哥。

兒子出事以後, 兒媳婦火速丢下一紙離婚協議帶着孩子出國, 讓錢秋雁連人影都沒追上。

因此, 錢秋雁近來的精神狀況不太好, 兩個女兒已經聯系好了各方面條件俱佳的療養院送她進去, 日後的贍養費用各出一半。

到頭來, 她慣了一輩子的兒子不僅連贍養義務都做不到,甚至連自己後半輩子的天倫安逸都蕩然無存。

……

席間自然沒有人提到這些煞風景的事,兩家和樂融融,舉杯共慶新年的同時,更慶兩姓之好。

奚琅是今天的女主角,不願掃了大家的興,也不想總讓裴清晝給自己擋酒,便準備了酒精含量很低的果酒,和裴清晝一起回敬各位長輩、同輩乃至小輩的祝福。

宴席散去,幾杯果酒下肚,毫無酒量的奚琅終于還是醉了。

但也不算醉得太厲害,能說能唱能跳,只是腦子沒有平時那麽靈光了。

起初在外面時,裴清晝見她很安靜,只當她是酒意作祟又開始犯懶不願意說話,便沒放在心上。

回去的一路也十分平靜,奚琅安安分分地靠在裴清晝肩上閉眼小憩,無事發生。

回到長安莊園後,上了三樓路過練功房,大門敞開着,可以清晰看到空曠的室內。

奚琅忽然在門口停住腳步,看了眼裏面,又擡頭看看裴清晝,明明眼神在發木,語氣卻格外堅定:“我想跳舞。”

裴清晝原本想哄着她回屋洗澡休息,這一瞬間忽然起了壞心,抱胸看着她,“好啊。”

得到允許(雖然奚琅這會兒也壓根不知道為什麽需要允許),奚琅走進練功房,裴清晝緊随其後替她打開室內的燈光。

忽然亮起的明光刺得奚琅眯了眯眼,很快适應之後,她身姿筆挺一步步走到房間中央,慢慢站定,忽然間又不動了。

裴清晝笑眯眯地看了會兒,提醒道:“怎麽不跳了?”

她回頭:“沒有音樂。”

裴清晝往四周看了一圈,注意到平時擺放音響的地方,正要走過去給她開音樂,步子邁出半步忽然停住。

他想了想,掏出手機擺弄了一會兒,奚琅也不催促,就這麽呆呆地等着他不動。

一陣悠揚的古風音樂緩緩響起,裴清晝将音量調到最大,“這個可以嗎?”

奚琅的大腦很熟悉那首曲子,點了點頭,“可以。”

她以前跳過。

話音剛落,她就跟着曲調開始舒展雙肩雙手,腰身後卷彎出柔美弧度,雙手随着曲調停頓合圍在眼前,猶如水袖半遮面,婀娜娉婷搖曳生姿。

這一幕,裴清晝印象深刻。

是他單方面對奚琅鐘情的那支舞,他特地選了當年的那首配樂。

不一樣的是,當年的他只能遠遠看着,将那一幕深深刻在心底。

此時此刻,他卻可以走上前,将跳舞的人擁入懷抱,肆意溫存愛撫。

他心裏生出欲念,情不自禁走上前幾步,卻見奚琅忽然停下來,望着他手上還播放着音樂的手機發呆。

“怎麽不跳了?”裴清晝驟然回神,溫了容色柔聲問她。

奚琅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我累了。”

說完,直接走上前,往他肩上一靠,将渾身的重量分了一半到他身上,一整套動作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裴清晝很滿意她此刻無意識的依賴,将人抱在懷裏輕聲哄道:“累了就休息,我們不跳了。”

說着,他一把将人打橫抱起來走出練功房朝着房間走去。

剛走出來兩步,奚琅忽然指了指畫室:“我想去畫室。”

她不會還想當場畫畫吧?

裴清晝腦子裏忽然冒出這個想法,卻也無可奈何,只能低頭問她:“思思去畫室做什麽?今天太晚了。”

奚琅歪頭看了他一會兒,摟着他的脖子微微直起上半身湊到他耳邊,神秘兮兮地說道:“我有禮物送給你。”

“嗯?什麽禮物?”裴清晝好奇道。

奚琅指着畫室,眼睛裏散發着明亮的光芒,嘴邊的笑弧多了幾分懵懂的天真。

“在裏面。”

鑒于有“神秘禮物”的誘惑,裴清晝最終還是抱着奚琅走進畫室,剛一進門她就掙脫懷抱跳下來,腳步輕快地走到擺放着一堆半成品的區域,扶着一幅蒙着畫布的畫框,朝他招招手:“在這裏。”

像發現了什麽寶藏,迫不及待和小夥伴分享。

裴清晝走過去,禁不住此時表現得超可愛的奚琅,先捧住她的臉親了一口,才将注意力放在那幅畫上,“是這個嗎?”

奚琅被他親了也沒有太大的反應,點點頭老實解釋道:“我給你畫的畫。”

她還給自己畫了別的畫?

裴清晝實在好奇,并不猶豫,徑直伸手将畫布揭開,随後臉色空白了幾秒。

“好看嗎?”奚琅一派天真地問他。

裴清晝驀地回神,深深看着她的眼睛點頭:“好看。思思什麽時候畫的?”

她歪頭想了想,認真作答:“早就畫了,和之前那個一起畫的。”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可愛的未婚妻呢?

裴清晝看了幾眼畫裏猶如男模一樣只穿了一條泳褲的自己,便伸手直接将奚琅抱住。

他按捺不住問出心裏話:“思思,你怎麽這麽可愛?”

奚琅不明白他這個問題,懵懂地“啊”了一聲。

下一秒,她整個人忽然騰空,竟是被裴清晝重新抱起來往外走去。

“思思給我畫了那麽好看的畫,我應該投桃報李,今天我幫你洗澡好不好?”

奚琅的腦子也沒轉過來,只能茫然地用一個“啊”字繼續回應。

裴清晝自然而然把這聲“啊”當做了她的同意,便放縱心意讓一室蒸騰的溫度将所有旖旎淹沒。

巴洛克式屋頂覆滿一層銀白積雪,街道兩側清掃堆成的雪垛随着陽光探出雲層,一點一點無知無覺地融化。

寒冷的深冬擋不住游人如火的熱情,在這片坐落着數個世界頂級高校的街區,有一條因一位偉大詩人的頌歌而聞名于世的長街,每天都不乏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悠閑信步到那位詩人的故居門前,興致勃勃地留下照片紀念。

多年前初來乍到時,奚琅也沒有免俗,和父母在同樣的地方拍過合影。

路過那座典型的巴洛克式小樓時,奚琅看了眼正在門前拍照的游客,裴清晝見狀便問她:“我們要不也去拍一張?”

奚琅輕輕橫了他一眼,“今天又不開放,門口有什麽好拍的。”

也是,這個地方對于他們來說意義不大。

裴清晝想拍照的念頭作罷後,牽着奚琅的手轉入一條購物步行街的方向。

“走,我帶你去見個‘老朋友’。”

進入一個堆滿了各式各樣中國風小玩意兒的小店時,奚琅都不知道裴清晝究竟要帶她見什麽“老朋友”。

直到一個穿着一件圖案花哨的紅色喜慶唐裝的微胖男人滿臉驚喜地朝他們兩個人走來,奚琅才大膽猜測,這位店主應該就是裴清晝所謂的“老朋友”。

大概是臨近中國年,他為了攬客,特意換上了花裏胡哨又應景的“中國風”服飾。

然而在貨真價實的中國人眼裏,活脫脫就是一個吉祥物不倒翁的滑稽形象。

“嗨!路易斯!天吶!你是……伊娃?”

對方一眼認出自己,臉上瞬間迸發出莫大的驚喜,奚琅不禁愣了下,盯着這人看了半天,才勉強找出幾分熟悉感。

“你還記得我嗎?伊娃!我是亞當斯!你忘了嗎?我們是同學!我和你選過好幾門相同的課!”

說實話,奚琅對亞當斯的印象并不深刻,何況這些年他長胖了不少,和大學時的模樣多少有些區別,她就更認不出來了。

不過她還是出于禮貌對着人點了點頭:“你好,亞當斯。”

臉上的表情依舊沒什麽太大的起伏,卻總歸比當年的冷漠寡淡多了幾分被時光寵愛的溫柔。

裴清晝緊緊握着奚琅的手,刻意讓亞當斯看到,面上挂着雲淡風輕的溫笑:“我們三月份就要結婚了。”

亞當斯臉色呆滞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祝賀你們!”

同為男人,對對方那點兒小心思琢磨得一清二楚。

亞當斯已經結婚,對奚琅的愛慕也早已被時光淡漠,雖然但是,還是被裴清晝此刻略有些刻意的炫耀閃到了眼,但他也并不計較。

“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可以參加你們的婚禮呢?”他特意補充了句,“帶着我的妻子一起。”

裴清晝大方地點點頭:“當然可以。”

……

離開小店時,亞當斯送了幾樣小飾品給奚琅,她想付錢,對方卻不肯要。

好在裴清晝精明,不願意讓老婆承這位舊日暗戀者的人情,出門時悄悄在桌子上留下了幾張現金。

奚琅總覺得,自己貌似被裴清晝“利用”了一下。

她擺弄了會兒做工還算精致的小飾品,仰頭看向身旁始終牽着她的手不放的男人,“你和亞當斯關系很好嗎?”

她感覺這兩個男人之間的氣氛怪怪的。

裴清晝神情一怔,随即失笑搖頭:“還行,我們同算天涯淪落人,有那麽一點‘共患難’的情誼。”

至于是怎樣的“共患難”,他沒有解釋,奚琅也不打算追問。

她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另一只手上的飾品,裴清晝低頭,看到她濃長卷翹的睫毛,視線往下是被冷風刮出一抹薄紅的臉頰。

出來時,他細心妥善地給她裹了兩圈圍巾,頭頂戴了帽子防寒,此時毛茸茸的白圍巾托着她白皙細嫩的臉蛋,帽頂的毛絨球随着行走的動作微微搖擺。

整個人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與被雨露潤澤過的嬌媚。

細鹽般的雪花驀然墜下,奚琅擡頭一看,正好對上他浸滿了缱绻柔意的雙眼。

“思思。”

“嗯?”不知怎的,她剛剛應完,心口忽地砰砰砰跳起來,扯了扯他的手示意他靠近自己,“裴清晝。”

将要出口的話忽然卡住,裴清晝也不在意,柔柔笑着低頭湊近她的臉,溫和地注視着她。

周圍是銀裝素裹的冰雪世界,他卻從她眼底看到了四季的枯榮燦爛。

她在那片燦爛中微微漾起笑靥:“裴清晝,我發現我挺喜歡你的。”

“……”

突如其來的告白打了裴清晝一個措手不及,竟讓他将自己想說的話忘得一幹二淨。

“不對……”奚琅笑盈盈地糾正,“是特別喜歡。”

裴清晝迷失在這張比星空還要璀璨的笑容裏,默然怔愣許久,才将她擁進懷抱,抵着她的鼻尖,輕輕呼出一口氣。

似嘆息,似欣悅。

“思思,我愛你。”

勝于四季枯榮,勝于星空浩渺,勝于世間一切。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完結啦!!!

其實在這個地點這個情節中完結是之前就考慮過了的,我在之前的文裏寫了戀愛、求婚、結婚、婚禮、婚後,整個流程該寫的幾乎都寫了,每次都在嘗試以不同的節點告別一個故事(這樣顯得不那麽千篇一律哈哈哈哈),所以就到這裏啦!故事結束,裴清晝和奚琅的故事也沒有結束,他們仍然在另一個世界快快樂樂地生活着!

謝謝追文的寶貝們一直以來的支持!愛你們無數遍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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