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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大雨滂沱，狂風卷起暴雨拍打在窗戶上，發出噼裏啪啦的巨響。

黑暗中，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能感受到彼此胸腔中的心髒在劇烈跳動，“咚咚”的心跳聲幾乎蓋過了雨聲。

柏星歸連呼吸都快靜止，擡起的手僵在半空中，不知道該放在哪裏。

他微微垂眼，看向懷裏人白皙的耳朵和後頸，一直懸着的心終于安定下來。

外面的雨勢一點沒小，瓢潑大雨伴随着雷鳴電閃，将窗戶震得哐哐直響。

柏星歸聽着耳邊輕淺的呼吸聲，心中的空缺漸漸被填滿，剛才的恐慌也蕩然無存。

出于某種隐秘的心思，他僵在半空中的手輕輕落下，攬住了懷裏人柔韌的腰身，手臂緩緩收緊。

風以池将臉埋在柏星歸的頸窩裏，感受着對方有力的心跳，等緩過神來，頓時尴尬得擡不起頭。

剛才在隔間裏聽見柏星歸喊他的聲音，他還以為是幻覺，直到确定外面的人真的是柏星歸後，沒控制住激動的心情，才做出了這樣的舉動。

現在想來，他剛才的反應好像有些太過誇張了。

風以池松開抱住柏星歸脖子的手，剛往後退了一步，外面又是一道雷聲響起，他的手下意識擡起，想要抓住柏星歸的袖子。

在指尖觸碰到那塊布料之前，他抑制住本能放下手，輕咳一聲：“你怎麽在這？”

柏星歸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伸手抓住他垂在身側的手，轉身朝洗手間外面走：“先出去。”

風以池跟着柏星歸走出洗手間，外面的燈已經全部熄滅，眼前一片漆黑，只有閃電劃過的瞬間才能看清一排排的書架和桌椅。

剛才還覺得走不到盡頭的走廊，此時被柏星歸牽着快速往前走，每一步都踏實地踩在地板上，很快就看到了樓下的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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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大廳，風以池才知道樓下還有這麽多人在等雨停，頓時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他被柏星歸拉着在長凳上坐下，過了一會，手裏又被塞進一瓶扭開瓶蓋的水。

風以池仰頭喝了幾口水，急促的心跳逐漸平穩下來，蒼白的臉也慢慢恢複血色。

他放下水瓶，看向一旁凝神盯着自己看的柏星歸，抿了抿唇又問一遍：“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過來接你。”柏星歸沒有找借口，想也沒想就回答了他。

風以池怔了一下，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

原來柏星歸出現在那裏并不是巧合。

他心裏劃過一絲異樣，不自然地看向別處：“我帶了傘，你不用……”

“我知道。”柏星歸打斷他的話，低頭擺弄着手裏的水瓶，被雨水打濕的額發遮住部分眉眼。

風以池又抿起了唇，轉頭看向周圍的人群。

身後，柏星歸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怕打雷？”

風以池肩頸的線條微微繃緊，低頭捏了捏手指，嗯了一聲。

身旁的人不知道是等得無聊還是好奇，又追問一句：“為什麽？”

風以池的眉尖蹙了起來。

這雖然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但要他在同一個人面前說第二次，總覺得有些別扭。

他擡起長睫看過去，不明顯地撇了撇唇角，語氣有些不情願：“一定要說嗎？”

柏星歸看着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忽然覺得現在的風以池跟平時有些不同。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受到驚吓的原因，風以池周身那層透明的屏障消失了，此時眼尾上挑看向他的樣子，像只不願意被人逗弄的貓。

柏星歸的唇角勾了勾，裝作沒看見風以池眼裏的不情願，點了點頭：“嗯，我想知道。”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風以池慢吞吞地開口，“我小時候跟表哥們去老房子裏玩捉迷藏，我躲在柴堆後面，一直到最後都沒人找到我，他們以為我先回去了，就丢下我走了。”

“我躲到天黑才出來，發現柴房的門推不開，那天晚上還下了很大的雨，窗戶都被雷震裂了，我在柴房裏哭了一晚上才被人找到，從那時候起就留下了陰影。”

風以池一口氣說完，自己也覺得有些好笑，擡頭卻撞進了一雙認真的黑眸。

“下次遇到這種天氣，随時可以喊我。”柏星歸似乎不覺得這個故事好笑，眉頭緊皺，又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我不在的時候，也可以用手機聯系我……剛才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

風以池聽見柏星歸說出跟第一次聽這個故事時如出一轍的話，扯了扯唇角有些想笑：“我不想麻煩別人。”

柏星歸微微一怔，心口像是被一只手揪住。

他以為身為風以池的朋友，就能夠讓風以池依賴和信任自己，但現在看來，似乎還不夠。

他想要的不止是這些，光是以朋友這個身份陪在風以池身邊，還不能夠讓他滿足。

但除了朋友之外，還有什麽身份能夠跟風以池更親密，讓風以池不覺得找他幫忙是在麻煩別人？

柏星歸的心口發燙，有個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雨快停了，我們走吧。”風以池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柏星歸回過神來，眼神飄忽地朝外面看了眼，跟着站起身：“好。”

回到宿舍，陸學河和趙平沙給他們端上準備好的姜茶，驚訝地發現全身濕透的竟然是柏星歸，而風以池身上幹幹爽爽，一點也沒淋濕。

“柏哥，你剛才怎麽不等雨小點再出去，是有啥急事嗎？”陸學河遞給柏星歸一條毛巾，好奇地問了一句。

柏星歸接過毛巾擦了擦頭發，随口應道：“我去圖書館接他。”

陸學河的下巴差點掉到地上，在兩人之間來回看了看，想了幾秒才困惑道：“可是小池都知道等雨小了再回來，只有你淋濕了啊。”

“……”柏星歸也意識到這個理由站不住腳，不再吭聲，拿起衣服進了洗手間。

陸學河看着他的背影，搖了搖頭喃喃道：“都說談戀愛會使人智商下降，柏哥連對象都還沒有，怎麽就……”

他嘆了口氣，沒再說下去。

雖然風以池今晚沒淋到雨，但受到的驚吓讓他精疲力盡，喝完姜茶就有些犯困，很早就上床睡覺了。

陸學河和趙平沙把風以池帶回來的複習資料看了幾遍，也打着哈欠爬上床，安心地進入夢鄉。

深夜，只有柏星歸書桌上的臺燈還亮着。

他用手按揉着眉心，還在想今晚的事。

雖然今晚有一瞬間似乎想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但他還有一絲猶豫，覺得自己的想法也許出了錯。

如果他對風以池的感情真的是喜歡，那他到底還是不是直男？

柏星歸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雙性戀的存在，但他不想用這個借口搪塞自己。

在他失去一段記憶的時候，他父母清楚地告訴過他，他以前在學校有喜歡的女生，這至少說明他曾經是直男。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無法确定自己對風以池産生的感情是否只是一時的沖動。

又或者，他是把對朋友的感情和喜歡混淆了，并不是真的對風以池産生了感情。

今晚風以池給他的那個擁抱太過親昵，讓他産生這樣的錯覺，也無可厚非。

這樣似乎才更說得過去。

柏星歸用力按了按太陽穴，嘗試從記憶中找到一點蛛絲馬跡，然而只是徒勞。

不管是父母口中的那個女生，還是其他的事，都沒有任何印象，仿佛有一塊鐵堵在大腦神經裏，一回想就開始脹痛。

他拿起手機，在通訊錄中找出一個電話，撥了過去。

沒等幾秒，電話就被接起，那邊傳來餘寧雪關切的聲音：“星歸，這麽晚了怎麽還沒睡？”

“媽，我想問你點事，”柏星歸垂眼看着桌面，思索着道，“是關于我中學時候的事。”

“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你是說國際高中……”

柏星歸打斷了電話那邊的話，沉聲道：“我說的是玉成中學。”

電話那邊倏地沒了聲音，許久後，餘寧雪才語氣不自然地開口：“我和你爸那時候已經把知道的事都告訴你了，其他的我們也不清楚。”

柏星歸輕輕皺起眉頭。

每次問起餘寧雪關于中學時候的事，餘寧雪的态度就會立刻轉變，像是擔心他問出些什麽。

越是這樣，他就越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你們有沒有瞞着我的事？”柏星歸的指尖在桌面輕敲了幾下，緩解心中莫名的焦躁。

“你是我們的孩子，我們能有什麽事瞞着你？”餘寧雪毫不猶豫地否認，“我說了，你在玉成讀書的時候就一直成績優異，一門心思都在學習上，不然轉到國際高中也不會那麽快就趕上進度，現在既然已經考上大學，就不要再想以前的事……”

“我以前喜歡的那個女生，叫什麽名字？”柏星歸突然問了一句。

這回，電話那邊又沒了聲響。

柏星歸舉着電話等了一會，沒等到餘寧雪再開口，反而聽到旁邊的床位傳來動靜。

他轉頭看過去，瞳孔驟然一縮。

風以池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正安靜地坐在床邊，一條白皙的腿踩在樓梯上。

見他望過來，那雙瑩潤的眸子跟他對視一瞬，很快又偏頭錯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