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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清晨，夏油傑再次習慣性地醒來。自從被塍寺變回人類的樣子之後，他的生理鐘似乎也變得越來越清晰。每天早晨六點鐘左右，雷打不動地睜眼。

……雖然還是不知道他生前到底是什麽人，但至少應該是個挺自律的。

夏油傑起床洗漱，然後輕手輕腳地走出了卧室。

旁邊另外一間房的屋門還緊閉着，顯然裏面的主人還正處在熟睡當中。夏天的六點已經是天光大亮，夏油傑下了樓，準備圍繞着度假村跑上幾圈。

度假村裏和他同樣作息的人有不少，但大多數都是上了年紀的老年人，極少數能見到年輕人。夏油傑在這裏住了幾天，其實也就見到過一個，還是上次在西圖瀾娅餐廳裏遇見的跡部景吾。

兩人都不是什麽自來熟的人，幾天下來混了個臉熟之後，也都只是相互之間點點頭，算作打招呼。

慢跑到湖邊的時候，夏油傑逐漸放慢腳步，他準備在這裏活動一下身體，之後跑起來的時候就可以适當加快一些速度。湖邊有不少盛開着的鮮花，很多都是人叫不上名字的，大概都是些野花，看着也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男人目不斜視地活動腰身，驀地，在他身旁有一朵不怎麽起眼的小紅花跳了一下。

是真的跳，從地裏面拔起了自己的根，蹦跶了一下，然後又挪到了往前面一點，靠近夏油傑的位置。

夏油傑沒有動。

看到人似乎并沒有察覺異常，小紅花還極為人性化地彎了彎莖杆，好像舒了一口氣。

又過了一會兒，小紅花又擡起了自己的根，使勁兒往夏油傑的方向蹦了一下。因為剛剛夏油傑的反應，小紅花斷定眼前這個人類不會注意到自己，所以它這次的動作就大了些，也比剛剛遠了一些。

剛落地，小紅花就聽見頭頂傳來一道聲音，“你剛剛……動了？”

小紅花僵硬了。

它從別的地方千裏迢迢遷移過來，以前它住的是一條河邊，因為治理不好，河水雖然看起來清澈，但對于它這種已經快開了靈智的小精怪來說，那水就是臭的。

受不了出生地的水源，小紅花決定搬家。也不知道被什麽吸引了，它一路朝着一個方向走，沒過多久就到了度假村。昨晚它在度假村的湖邊安營紮寨，原本想好好修補一下，最近它趕路的消耗可是不少，結果一覺醒來，它就感覺好像有人類靠近了自己這邊。

小紅花拿花蕊瞅了瞅，還是個挺好看的人類。它剛生出靈智沒有多長時間，還看不出來夏油傑和普通人類的區別。小紅花天生就喜歡美好之物，難得看見個這麽好看的男的，就忍不住朝男人的方向蹭了蹭，想多看幾眼。

只是它還沒看夠美人，就被抓包了。

小紅花在想自己要不要假裝聽不到，僞裝成一朵普普通通的野花。

它想得挺好的，只是可惜自從夏油傑說話了之後，它整朵花顫顫巍巍的動作就沒停下來過，一看就很特殊。如果說這是風吹的，恐怕也不會有人相信，因為在它周圍的所有鮮花，沒有一朵是它這麽動的。

夏油傑幾乎可以肯定眼前這朵小紅花不太一樣，他記得塍寺以前說過這世上還有妖怪，心裏已經有了猜測。他伸手，想把這朵不同尋常的野花帶回去，然而有了靈智後的野花卻堪比兔子，三兩下就躲得沒影了。

男人皺了皺眉，想再把小紅花找出來，可是小紅花這回吃了教訓，躲在一堆花花綠綠的鮮花中，一動也不動的，夏油傑一時半會兒還真分辨不出來。

又過了幾分鐘，眼看是真的找不到了，夏油傑幹脆就放棄了。

反正他也只是心血來潮，找不到就算了。

男人一轉身，看樣子是要離開了。藏在野花堆裏的小紅花一看人要走了，總算是松了口氣，它太長時間沒有像朵正經花似的站立，現在不過這麽一小會兒，就把它給累到了。

小紅花拔起根，竟然就地躺了下來。太累了，它先躺着歇一會兒。

一只大手突然出現，把跷着腳舒服曬太陽的小紅花，從地上拎了起來。

“果然是只小妖怪啊。”夏油傑去而複返，盯着裝成死屍的小紅花說道。這回他抓小妖怪抓了個正着，也不繼續晨練了，拿着花就往酒店的方向走。

這個時間，塍寺應該也差不多醒了。

他正好可以把小紅花拿回去，給神明大人玩一玩。

走回酒店，夏油傑還不忘告知前臺，讓他們給送兩份早餐到房間裏來。

他坐上電梯，刷卡進房，塍寺果然已經起床了，此時正坐在客廳裏研究游戲機。前段時間他注意力都放在電腦上面了，今天早上才想起來還有個游戲機沒動過呢。

“回來了？今天怎麽這麽早……”塍寺說着說着，視線從夏油傑的臉向下移，挪動到了他手中的小紅花，“手上的這個，是從哪裏來的？”

“路上撿的。”夏油傑回答，“我看它會自己動，還能聽懂我說的話，應該是你說過的妖怪吧？”

“确實。”塍寺原本以為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妖了呢。

他一醒來就被迫接受了自己的山頭上生靈全無的事實，後又發現四處屬于妖怪的氣息都很淡薄。人類社會的進步讓很多神明不再有了作用，少了供奉，不少神明都隕落了，更何況是妖怪。

沒想到他居然還能再見到一只開了靈智的生物，雖然現在看起來弱小得很。

塍寺放下游戲機，接過夏油傑手裏的小紅花，“既然是你撿來的，那也算是有緣分，留在身邊養吧。你去幫我找個花瓶來。”

夏油傑已經對塍寺的指揮毫無波瀾了，他看向小紅花，“你确定它想被你養？”

塍寺哼笑：“就算我不想養，它也會跟在我身邊的。”

小紅花：“……”

小紅花已經飄飄然了。

在它被夏油傑帶進了房間之後，它就已經有點找不着北了。

這個人類……哦不對，他看起來也不像是人類啊，算了，他身上好香啊！好令花舒服啊！長得也好看！

聽到夏油傑在懷疑它會不會乖乖讓塍寺養，小紅花立刻清醒了。如果它有眼睛，它的眼神裏早就已經傳達出來了，它對夏油傑不識趣的憤懑。

這麽好看、不是，這麽舒服的地方，怎麽可能會有花拒絕呢！

聽到塍寺說自己很樂意跟着的話，小紅花連忙點了點自己的花腦袋，用行動表示了自己的贊同。

塍寺一笑：“你看，它也是這麽想的。”

夏油傑只好打酒店內線，問服務員借了一只花瓶。

花瓶是跟着早餐一起送上來的。

塍寺給花瓶接了點水，随手把小紅花插了進去，然後開始吃早餐。他和夏油傑吃的時候，那朵小紅花就刷的一下轉過腦袋來，明明鼻子眼睛都沒有，卻愣是給人一種它在很認真地盯着看的錯覺。

夏油傑還沒被一朵花這麽盯着吃過飯，有點不自在。塍寺倒是好像經歷過一樣，拿着手中的雞蛋對着小紅花晃了晃，問道，“想吃？”

小紅花點了點花骨朵。

塍寺撕下了一點蛋白，喂到了小紅花的跟前。小紅花立刻高高興興地垂下自己的花骨朵，往塍寺的手心裏一掃，再擡起來的時候，塍寺手裏的蛋白已經不見了。

夏油傑：“？”

“它怎麽吃的？”

“好奇的話，你也喂一下試試啊。”塍寺笑着說道。

夏油傑想了想剛剛小紅花的反應，不知道怎麽，竟然給他一種主人喂食小狗的錯覺。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什麽興趣。

吃過早飯，塍寺又重新拿起來了游戲機擺弄。小紅花也挺興趣的，但它離得遠，伸長了脖子也看不見，于是就從花瓶裏跳了出來，湊到了塍寺的邊上。

夏油傑：“……”更像是狗子了。

“還沒化作人形呢，就不要動不動離開水了。”塍寺給它拿來花瓶，讓它再跳回去，“等回頭我找個花盆，裝點土，把你栽進去。這樣住着也舒服點。”

小紅花有被感動到，抖動着莖杆，跟哭了一樣。

一神一妖竟然和諧地坐在了一起，開始玩游戲。當然操作都是塍寺自己來，小紅花現在還小，連片多餘的葉子都伸不出來，沒辦法和塍寺一起玩游戲。

他們兩個看起來親親熱熱的，倒像是認識了多久一樣。

夏油傑在一旁坐着，面無表情地想道。

他和塍寺都認識好長時間了，怎麽也不見他來邀請過自己一起玩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