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塍寺剛讓夜鬥安靜下來，山裏頭就開始叮當吵鬧起來了。聽聲音好像還有不少的人。

夏油傑不知道是什麽事，但塍寺已經提前從山裏一草一木的彙報中知道了。

“你還記得前陣子有人大晚上在山上打架嗎？”塍寺睜開眼睛，這山早就跟他融為一體，任何一處都是他的視線所能觸及的地方，“當時我們還帶回了一個人來，那人說會給賠償，把山上弄倒的樹重新栽回來。”

他說這個，夏油傑就有了印象，“是那個橫濱森氏株會的總經理來了？”

說實在的，他并不覺得那位叫做中原中也的男人是什麽正經做生意的。單看氣質，倒更像是成天打打殺殺的人，身上都染上了血腥的氣味。

不過既然對方沒說自己的真實身份，夏油傑也就沒打算戳穿。之前那股面對中原中也時似有若無的熟悉，自然也被他抛在了腦後。

夏油傑想了想，又說道，“既然人來了，我們要不要過去打聲招呼？”

畢竟人家也是履行了自己的諾言。

“你要是不想去的話，我幫你跑一趟好了。”

“不用。”塍寺又回去屋裏拿了兩個杯子出來，“他人已經快過來了。”

夏油看了眼他手上嶄新的兩個杯子，疑惑地歪了歪頭。

不是就一個人嗎，怎麽還拿了兩個杯子？

塍寺剛把茶壺裏的涼茶倒出來，就聽見神社前面的山林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随後就見一個熟悉的矮小身影，穿着和上次一樣的黑色西裝，走了過來。

中原中也頗為嫌棄地看了看這四周：“你這個地方真難找。”

“度假村裏酒店不是住的好好嗎，怎麽偏偏跑到山上面住了？處處都不方便。要不是我問了酒店的前臺，發現你們給我留了地址，我都找不到這裏來。”

“這裏才是我們的家。”塍寺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把涼茶遞了過去，“酒店只是借住。”

夏油傑注意到塍寺口中的“我們”，嘴角靜悄悄地翹了起來。

“沒想到中原先生居然真的來了。這麽久不見動靜，我還以為你忘了這個承諾，想着要不要打個電話提醒你。”

“我都答應了，自然就不會忘。”中原中也也沒回跟他客氣，接過涼茶就是一口，“如果真的想賴賬，我當時就不會留下我的名片了。”

塍寺笑了笑，也就沒再說話。

中原中也倒是看他身邊還有另外一杯沒用過的涼茶，好奇地問道，“這杯，也是給我喝的？”

“哦，這杯不是。”塍寺拿起旁邊的茶壺，“你如果還想加茶的話，這裏面有。這杯是給另外一位客人的。”

有一段時間山上沒這麽熱鬧，沒想到今天倒是一窩蜂地來了一堆人。

“那算了。”本來也只是來打個招呼，說明一下自己來履行了承諾。

到底是和塍寺他們也不熟悉，中原中也放下茶杯，就想離開了，“你們招待客人吧。栽樹的工隊和樹苗都已經就位了，不放心的話，你們可以過去看看。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只是他的話音剛落，正對面的山林就再次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剛剛中原中也走出來的地方，又走來另外一個男人。白發，戴着黑色的眼罩，個頭比中原中也越過去了一頭還要多。

這個熟悉的打扮立刻就讓剛想提步離開的中也停下了。

他有些詫異地看着來人，心想這人怎麽會來這種地方的？他猶豫要不要和人打個招呼，雖然說平時沒什麽聯系，但怎麽也說以前一起合作過的。

然而五條悟卻是沒心思去看，這裏還有一個他認識的中原中也了。

剛從山林裏走出來，他的視線就定在了坐在屋檐下的黑發男人的身上。夏油傑穿着一身休閑的服裝，相比較于一年前在高專時的樣子，整個人都看起來輕松了許多。

眼前的這個人似乎才更符合，五條悟記憶裏面那個會說“咒術師要保護普通人”的溫柔的夏油傑。

“傑，你……”

他剛想要張口，對面和塍寺緊挨着的男人卻先皺起了眉頭，“怎麽又是你？你是從哪裏找過來的？”

饒着是旁邊不明所以的中原中也，也聽出來了夏油傑語氣裏的陌生。

剛見到摯友“死而複生”，正陷入不知名情緒裏的五條悟一頓，整個人就像是墜入了冰窖。上次在點心屋時的夏油傑的樣子，和現在的樣子重合到了一起，一個不可置信的猜測浮現在五條悟的腦海。

夏油傑好像……不記得他了？

而一旁的塍寺也終于站起身來，看了眼快要落下山頭的夕陽，“行了，既然人都齊了，我看時間也不早了，大家不如邊吃邊說吧。”

他看向像是因為眼前的變故愣住了的中原中也，邀請道，“中原先生也跟着一起吧。”

“阿玉，今天我們吃火鍋怎麽樣？”他故意在五條悟面前，親切地叫着夏油傑另外一個名字，“我之前看電視劇裏的人老吃，眼饞許久了。”

思緒混亂的夏油傑擡起頭，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好，那就吃火鍋。”

……

這應該是中原中也吃得最莫名其妙，也是最壓抑的一頓火鍋。

他明明只是一個過來種樹的工具人，也不知道為什麽，就被卷入了這麽一場奇奇怪怪的修羅場當中。

他剛才怎麽就答應下來了呢？

中原中也忍不住地疑惑了起來，最後還是得出了結論。

吃瓜是人類的本性。

他雖然不是人，但也是被當做人養大的，應該有這個本性。

中原中也一起和桌子上另外一個，聲音聽起來很像是隔壁偵探社的帽子偵探的人，低着頭大快朵頤，耳朵情不自禁地高高豎起。

“需要我給你們兩個人單獨的相處空間嗎？”塍寺一邊微笑，一邊大度地問道。

五條悟和夏油傑卻是截然不同的反應。

“那可真是太感謝了！”

“不用了，阿寺。這裏又沒有什麽不是你能聽的。”

？

五條悟的腦袋頂上冒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傑嗎？夏油傑什麽時候有這麽黏着一個人了嗎？

如果不是多年的好友和搭檔，五條悟說不定真的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其實這個人只是一個和傑長得差不多的人什麽的。

“那就在這裏說吧。”五條悟也不是拘小節的，更何況他說的也不是什麽大家聽不了的事，“這位……阿寺先生。”

“我叫塍寺。”塍寺微笑着看他。

“哦，塍寺先生。我來的時候看你并不怎麽意外，應該是知道我的目的。”五條悟不傻，一看塍寺給自己備了茶，還掐着點準備吃飯，就知道塍寺是知道他的，“之前點心屋的事，傑應該跟你說過了吧？”

“是說過。”塍寺點點頭，“但我也沒想到你居然能找到這裏來。”

“這樣的話，那大家就好說話了。”五條悟只字不提怎麽找過來的，“我來只是為了确定一件事，其實你并不用對我這種态度。現在确定傑還活着，我也沒打算要帶他走。”

塍寺一愣，終于肯正眼瞧了他一眼。

果然是因為這個。

五條悟舒了一口氣，因為怕傑跟他走了，所以才這麽嚴陣以待的。

“那你來這裏想做什麽？”夏油傑眯起一雙眼睛，他其實是想用更冷漠的态度對待五條悟的，但不知道怎麽卻一直都做不出來，“就只是為了來看我是不是你認識的人？”

“是，就只是這樣。你不用懷疑我，我也沒什麽惡意。事實上，在确定OK沒死之後，我比你還不知道要怎麽辦。”五條悟苦笑了一聲，“我們之間的情況比較複雜。既然你什麽都不記得，那我覺得你不回去你原來的世界，或許會更好。”

他頓了頓，又說道，“你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比以前快樂了許多。”

夏油傑想象不出來五條悟說的以前是什麽樣子，但曾經自己隐約回想起來的畫面，總是給他帶來十分沉重的負擔和悲傷。

五條悟說的應該是對的，但這樣，他就愈發好奇自己以前到底是什麽人了。

為什麽每個能回想起來的記憶都是悲傷的？

他以前沒有快樂的時候嗎？

和五條悟的談話只到了這裏，接下來五條悟就怎麽也不肯說起以前的事情了。他還向塍寺問起了夏油傑的另外一個名字，也想跟着塍寺一起叫阿玉，可惜叫了兩聲就別扭，還是叫回了傑。

他始終都沒說夏油傑的姓氏是什麽，似乎是打定主意了，不再讓好友接觸過去的一分一毫。

這其實好的，五條悟還在心裏安慰自己。傑在這裏生活總比回咒術界要強，不然高層的老頑固看到人了，指不定要有什麽樣的反應。

那些老頑固肯定是不想看到一個曾經叛逃了高專的詛咒師，在自己眼前晃悠的。

不用再和好友繼續兵戎相見，甚至還能久違地跟夏油傑這麽和諧地坐在一起吃飯聊天，五條悟的腿都忍不住抖了起來。雖然夏油傑沒有過去的記憶這件事有些遺憾，但現在這樣，五條悟就已經足夠滿足了。

他眯着眼睛想了想，或許下一次再來，可以把硝子也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