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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接受名額後的一整個禮拜。

池煜都處于渾渾噩噩的狀态。

為了避免和于景産生沖突，他找了個能短租的小房子，整日蜷在被窩裏，不願意面對現實。

他不明白當初為什麽要做出這樣的決定，也許是一時的沖動，也許是埋藏了很久的憤懑，總之，現在後悔已經是來不及了。

當節目組的人通過各種途徑找上門來的時候，池煜還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神色蒼白疲憊。

直到這一刻，他還是無法面對自己妥協的事實，于是只能用折磨自己的方式，讓心神稍微得到寧靜。

導演是親自登門的。

其實導演并不完全記得這個青年，從唐老板口中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懵了一下。

但當唐淳将池煜曾經驚豔過他的那個片段重新播放出來時，他又很快回憶了起來。

“很有天賦的孩子。”當時導演依舊忍不住誇贊道，旋即又覺得疑惑，“不過，唐老板你拿這個給我看做什麽？”

唐淳只是笑了笑，收回平板，解釋道：“被埋沒許久的金子，在重現光明的時候，總是會忍不住懷疑世人的眼光和自己的質地，《最佳表演》第一季能夠取得這麽大的成功，我想，一定和導演您脫離不了幹系。您有伯樂般的眼光，同樣的，我相信您也有讓金子和千裏馬認清自己的能力。”

也許是這番話打動了他，但更多的是對這個青年的好奇，才讓他忍不住親自找了過來。

據說池煜演過幾部劇，也參加過一些綜藝，但至今沒有掀起什麽波瀾，這一點，讓導演覺得十分疑惑。

只看那一個片段就能感受到充滿靈氣的演技，這樣的人，怎麽會沒被發現呢？

導演不急于立馬得到答案，只是客套又親切地問了聲好，“你好，我是《最佳表演》的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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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煜聞言愣了愣。

他在莫遠給的資料裏見過這個導演的模樣，但一時沒認出來，沒想到對方卻會這麽直白地告訴他自己的身份。

看來是位性情直率的長輩。

池煜心中不免敬重了幾分，微微躬了下腰，同樣客氣道：“您好，請進來坐着說話吧。”

他臨時租下的這個房子裝飾十分簡單，空間也有些狹小，一個人住綽綽有餘，但兩個人就顯得局促了。

就連唯一看起來值錢的皮質沙發都能感覺到老舊的氣息。

導演卻毫不在意地坐了下去，語氣也變得和藹不少，“你知道自己馬上要參加《最佳表演》了嗎？”

池煜垂下眸，點了點頭。

導演：“那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麽要選你嗎？”

聽到這話，池煜懵了一瞬。

他很快擡起頭，眸中閃着一絲亮光。

“是您選了我？”

導演有些困惑地看着他，肯定地說道：“當然，這個節目的所有嘉賓人選，都要經過我來敲定，如果我沒看中你，無論你用什麽辦法，我都不會讓你出現在錄制廳的。”

池煜眨了眨眼，呼吸變得急促，“那……您是怎麽選中我的呢？”

導演笑了笑，解釋道：“你還記得你之前拍過一部民國劇嗎？我看過你其中一個片段，覺得你很有天賦，也很有特色，值得栽培，娛樂圈裏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并不多，所以想讓你過來試試。”

池煜沉思了會兒，很快回憶起來。

那部劇是兩年前拍的，那個時候池煜還在莫遠的偏愛中，能接到不錯的劇本。

當這個民國劇本遞來的時候，只剩一個僅露臉十分鐘的小配角。

原本莫遠是不想接的，覺得耽誤時間，這麽少戲份的配角根本無法讓觀衆記住。

但池煜親自翻了劇本和角色臺詞，這個配角雖然露臉少，但在整部劇中卻承擔了一個扭轉全局的作用。

正是因為這個角色的死亡，才加速了劇中主角們的思想轉變，從而真正醒悟過來。

加上劇請內容也不錯，池煜選擇接受出演。

他花心思研究了角色的身世背景，完成了角色的心路歷程演示，所以在出演的時候，才會直接一遍過，并得到了該劇導演的認可。

他之前聽聞過《最佳表演》的導演眼光十分毒辣，選人格外挑剔，品性又清高，從不受脅迫威壓，算是內娛僅剩不多的真正想做好節目的導演。

況且，導演也沒有對他撒謊的必要。

也就是說，能夠得到這個名額，并不存在什麽走後門的說法。

他是靠自己打動了導演。

這個名額本來就是屬于他的。

想通了這一點，池煜的眼中逐漸亮堂起來。

看着池煜神色的變化，導演似乎明白了什麽。

他擡手輕輕拍了拍池煜的肩膀，一雙渾濁的目光似乎透過池煜看到了過去同樣迷茫的自己。

“相信自己，你通過了我的考驗，将來也會通過更多考驗，我很看好你。”

池煜愣了愣，心緒有些說不清的複雜。

滿腔感激的話語，臨到了嘴邊，便只剩下一句：“……謝謝您。”

把導演送下樓後，池煜站在原地停了很久。

他租的房子在老城區，破舊的樓房下是常年喧鬧擠嚷的街道，站在這個位置正好錯開人群最擁擠的地方。

遠遠眺去，能看到兩座高樓之間完整又絢爛的日落。

金紅色灑遍大地，籠罩着比肩接踵的人群，他站在街邊，覺得暖意将他團團包裹了起來。

生活好像又變得充滿光亮。

回到家後，池煜翻出了他最喜歡也最實用的那沓演技教學課本，又在網上觀摩學習了好多名人演員的電影和出圈片段，仔仔細細寫下心得、認認真真圈畫重點。

離節目錄制還有一個多禮拜，他需要抓緊時間做好充足的準備。

幾乎是夜以繼日，池煜終于迎來了節目開始錄制的這一天。

但魔咒好像并沒有解除，他似乎永遠無法一帆風順。

-

邱寰宇也得到了消息。

他一邊開車，一邊時不時瞄一眼後視鏡裏的唐淳。

唐淳坐在後排，整個人窩在寬大厚實的黑色絨毛大衣裏，漫無目的地看着窗外層層後退的風景。

“有話快說。”

他懶懶開口道。

邱寰宇被口水噎了一下，抿了抿嘴才謹慎開口：“聽說那節目，有個老知名演員在甩大牌，不願意合作……”

《最佳表演》這檔綜藝是過去知名的演員和新人演員共同搭臺演繹，池煜屬于新人演員，所以邱寰宇這番話的意思，很顯然就是指：

和池煜合作那老演員不配合，影響了池煜的排演進度，恐怕不妙。

這段小說裏也有。

好像是被嫉恨池煜的男藝人害的。

不過名字嘛……唐淳倒是有些忘了，他換了個姿勢繼續窩着，沒什麽氣力地說：“嗯，然後呢？”

邱寰宇呆滞片刻。

然後？

然後什麽然後？

那小白臉不是你想辦法送進去的嗎？！

現在這麽漠不關心的語氣是什麽意思？？

邱寰宇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很快，唐淳就給出了解答：“做到這一步就行了，難不成還要把飯喂到嘴裏麽？如果半點本事都沒有，我花這麽多心思豈不白費？”

小說裏池煜确實是靠自己解決了這個麻煩。

主角麽，總要有點高光的。

唐淳很樂意坐享其成。

邱寰宇聽完便沒再作聲了。

他哥現在心裏有一萬個主意，跟外公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

好的不學淨學壞的。

邱寰宇默默吐槽。

-

和池煜搭檔的老演員叫胡文斌。

他前幾年被著名導演選中拍了一部電影，靠這部電影裏的反派角色拿了影帝，但在此之前一直業績平平。

後來沒了知名導演的buff加持，再參演的電影，果然全都撲了街。

這次被邀請參加這個節目，其實并非完全是胡文斌的意思。

他的經紀人已經快一年沒有開張，實在沒辦法才主動替他報了個名。

結果正好被選中，胡文斌半推半就還是來了。

來之前，胡文斌并不認識池煜，也沒打算耍大牌。

這次故意不出現，純純是為了給他幹兒子出氣。

節目開拍之前，于景給胡文斌打了電話，哭訴耀娛這個名額本來是給他的，結果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改成池煜了。

胡文斌一聽，認為這分明就是那個姓池的走了後門。

自己幹兒子哪能受這個氣？

于是當即決定幹脆不去練習室，讓那小子跟空氣對戲，沒有自己配合，看他怎麽靠這個綜藝出頭。

反正胡文斌自認為即便不對戲，他也有自信壓過這個新人。

況且，就算最後輸了，也沒什麽影響。

他可是拿過影帝的人，完全不需要靠這種嘩衆取寵的綜藝節目證明自己。

這樣想着，胡文斌在家待得更理所當然了。

節目組一連打了十幾通電話，胡文斌挑挑揀揀接了一兩個，推說自己身體不舒服，排演就不去了，等上臺播演的時候再上場。

可第一場比拼，就是要新舊演員組合搭檔，通過三天的排練磨合，最後才能呈現出最好的舞臺效果。

如果胡文斌堅持不排演，那就只剩池煜一個人。

這樣下去，到時出演效果肯定不如其他組。

而賽程規則同時采取淘汰制和踢館制，由評委和現場觀衆進行打分，得分最低的兩個小組，成員将面臨被淘汰的風險。

胡文斌這樣的老演員不在乎成不成績，可作為新人演員的池煜，卻必須堅持到最後才能成為特邀著名導演的電影主角。

副導挂了電話，一臉無奈地看着池煜。

“沒辦法，胡老師說他身體不适，實在來不了……”

他越說音量越小，像是有些說不出口。

副導年紀并不大，三十多歲，卻有足夠豐富的經歷和見識。他在這個圈子混了十來年，頭一次見到像池煜長相這樣标志清俊的藝人。

他覺得池煜遲早是要大紅大紫的。

可圈子裏長得好看卻陰差陽錯無緣爆紅的例子也不少見。

好不容易上了一檔不錯的綜藝，又遇上這種事……副導也忍不住為他惋惜。

“要不然，找個替補演員幫你排一下吧……”

副導試着想辦法挽救。

“不了。”池煜忽然說道。

他的嗓音很清亮，就如他的長相、他的身形一樣清冽幹淨，說出來的話也顯得鄭重幾分。

“我可以自己排練。”他說，“沒問題的。”

副導愣愣地看着他，只覺得他的眼神格外堅毅，叫人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