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河漢(4)
第37章 河漢(4)
一進院子,章弦輝和蘇明明就被裏面的情形吓了一跳。
院子裏并排撐了兩把極大的方形遮陽傘,傘下有涼椅和長桌,長桌邊坐了七八個老人,陽傘、長桌、椅子和七八個人,就把這個小院子擠得滿滿的了。七八個人裏有男有女,都和沈芳契年紀差不多,桌子中間堆着啤酒、各種水果、幾盤色彩缤紛的蔬菜,幾盤粉紅鮮豔的海鮮,中間是一盤巨大的辣炒花蛤,連着平底鐵鍋上桌,空氣裏都有蒜蓉的香氣。
沈芳契把明明和章弦輝介紹給朋友們,說這是我女兒明明和她男朋友小章,他們給我送衣服來。馬上就有人招呼他們坐,有人移來杯盤碗碟酒杯筷匙,有人倒滿啤酒,有人傳過來一盤小龍蝦,又有人遞給明明一盒濕紙巾。蘇明明被一大群阿姨照顧得眼睛來不及看,耳朵來不及聽,嘴裏不知回答誰的問題,鬧哄哄半晌才停當。
這裏有兩個阿姨是蘇明明見過的,就一路阿姨叫過去,有兩位男士是初見,想必是某個阿姨的丈夫,兩人就叫叔叔。陳姨羨慕沈芳契有個好女兒,大老遠想着要給母親送衣服來。還是養女兒好啊,養兒子那是給別人養的。一到周末,都去孝敬岳母一家了。
老姐妹都說時代不同了,還是養女兒好,多大都跟媽親。兒子們,呵呵,小時候是手心寶,揣懷裏搓着揉着,面團一般,長到十三四歲就開始作怪,翻牆出去夜不歸宿,不知跟什麽人鬼混。到二十三四歲,更是見不着人影,都去陪着人家姑娘的娘,當別姓的孝順兒子去了,自家老娘看一眼都嫌多。
兩個老叔叔就說,不是跟我們一樣,退休後陪老妻的姐妹團聚會吃飯,幾時見你們跟我們去喝酒了?阿姨們就說你們老男人的酒局我們才不要去,你們在一起,又是煙又是酒,污煙瘴氣,桌上一攤,腳下一攤,橫七豎八,沒個節制。你們自己都不願意多待,何況我們。把叔叔們說得啞口無言,只好說是你們自己不來,不是我們沒叫。
阿姨叔叔們有自己的共同朋友和共同話題,說起某個老同學前幾年心髒病發作走了,哪個老同學又跟兒子去了美國。又說哪座山裏涼快适合避暑,哪裏冬天有溫泉可以避寒。又說自己哪裏不舒服,全身體檢後醫生怎麽說,吃藥還是做手術,都聊得熱絡,沒特別在意蘇明明他們。
章弦輝聽他們說話有趣,和蘇明明對看一眼。蘇明明做個打人的動作,章弦輝合掌表示認罪,剝小龍蝦給她吃。
這時一個老叔從裏面端出一個巨大的長盤來,放在桌子中間,說這是昨天釣的大帶魚,清蒸了,大家快嘗嘗。
沈芳契遞給他一杯啤酒,說:“忙了半天,快坐下吃。”老叔在沈芳契身邊坐下,一口氣喝下半杯冰啤酒。沈芳契又介紹蘇明明說:“我女兒明明,她男友小章。”對蘇明明說:“這是孔叔叔,以前的鄰居,就是板橋那間雜貨店,旁邊是豆腐店,孔叔叔是豆腐店的小兒子,後來去學廚師了。現在也退休了。”
蘇明明忙叫孔叔好。章弦輝也跟着問好,等孔叔把一杯啤酒喝下去,馬上在給他的酒杯裏倒滿。孔叔一邊說好、好,一邊招呼大家吃魚。
章弦輝用濕紙巾擦幹淨手,悄悄戳了下蘇明明的腰,蘇明明無可奈何看他一眼,在他耳邊低聲說,要不我給你打十巴掌?章弦輝笑而不語,桌子底下的膝蓋碰碰明明的腿,蘇明明給他一橫肘,章弦輝眼觀鼻、鼻觀心,吃起清蒸帶魚來。
蘇明明吃了一筷子魚,嘩一聲贊美道:“太鮮了。”對章弦輝說:“這個是清蒸帶魚?如果這個是清蒸帶魚,那昨晚我們吃的是什麽?”章弦輝想一想說:“清蒸糟帶魚。”兩個人相對大笑。
章弦輝對孔叔說:“我昨天蒸的是表帶魚,孔叔這個,是皮帶魚。”撞撞蘇明明的手肘,“你看這放魚的盤子,足足有一米長。有這麽長的蒸籠嗎?”
孔叔說:“蒸熟了移到盤子裏來的,餐廳也沒這麽長的蒸箱。我這個帶魚,從離水到上餐桌,不超過八個小時。你們在杭州是吃不上的。明丫頭想吃,常來就是了,孔叔這裏別的沒有,新鮮的魚管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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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兩塊帶魚,蘇明明放下筷子,說飽了。一轉眼看見牆角有一架紫紅的牽牛花開得正好,當下大喜,用濕紙巾擦幹淨手,摘了兩朵花來,撕成小片,一片一片小心粘在左手指甲上,再用右手拇指的指甲尖沿左手指甲的邊緣一點點刻斷花瓣,刻完了,舉起手來,自己欣賞一下,十分滿意,又舉着手給章弦輝看。
章弦輝說這是你的“扼要”。蘇明明笑得要死,說他是一個讀過《圍城》的男人。章弦輝說我是一個會湊趣的男人。蘇明明笑着橫他一眼,又把右手放在沈芳契面前,叫一聲“媽媽”。
沈芳契托起她的右手,拿另一朵牽牛花的花瓣碎片,也照她剛才的樣子,在指甲上一片一片粘上花瓣,再一點點刻出甲形。兩人埋頭用花瓣做指甲,孔叔笑眯眯地看着,章弦輝也笑眯眯地看着。
蘇明明兩只手都做完了美甲,沈芳契又在牆角摘了兩朵紫茉莉花,從花管底端拉出花絲,一邊一朵,塞在她耳朵眼裏,做了一副長耳墜。蘇明明把兩只手舉到下巴前,對章弦輝左右晃晃臉頰兩邊的長花耳墜,說這是我的“扼要”。
章弦輝拿出手機拍下來,說回頭我照這個樣子,給你畫一幅簡明扼要的肖像。蘇明明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像一只曬太陽的貓,沈芳契摸摸她頭,笑得像一只慈祥的老貓。
陳姨看着她們,羨慕地說,真羨慕沈芳契啊,有這麽乖的女兒。孔叔說:“我也想要有這麽個乖女兒。”章弦輝聽了,學他們的口氣,在蘇明明耳朵低聲說:“我也想……”蘇明明瞅他一眼,章弦輝笑而不語。
這一頓飯直吃了兩個鐘頭,吃到杯盤狼藉,阿姨叔父們站起來收拾。蘇明明還待說我們來,就見一轉眼的工夫,一桌子的餐具酒瓶都已搬空,章弦輝也就插得上手放放空啤酒瓶,桌子上的蝦頭貝殼魚骨等被墊在下面的一次性餐布一卷,桌子也清理好了。轉眼又有阿姨泡了一大壺焦大麥茶出來,紙杯分茶,人人都有了。
沈芳契說:“你們只管玩,不用理這些。這點小事,阿姨們都做了一輩子,哪一個不比你們強百倍?”蘇明明看看自己絲毫沒被損壞的花瓣美甲,說:“再怎麽說,我們來就吃現成的,也坐不住。”沈芳契摸着她的手臂說:“你們來,我就很高興了。”
孔叔拿起一杯茶喝,說:“要是你們不來,我們就不收拾了?”蘇明明說:“孔叔真會說話。孔叔以前工作的餐廳是哪一家,沒準我們去吃過呢。”沈芳契說你孔叔是望湖樓酒店的總廚。
蘇明明吐一下舌頭說:“那我沒那麽好口福。這種高級餐廳,路過都要放慢腳步,聞一下氣味就可以下酒。”章弦輝說:“你怎麽沒口福啦,剛才不是吃過孔叔做的蒜蓉小龍蝦和清蒸帶魚了?怪不得這麽美味,果然不一般呢。等我拿你的胃練好了手勢,我就開店去。”
孔叔笑說這兩個孩子都好會說話,讓人聽了舒服。又問章弦輝做什麽的,章弦輝說了。孔叔說:“明丫頭我知道,是會計師,你媽媽一直誇你能幹,說你最近接了個大生意,自豪得不得了呢。”蘇明明說:“媽媽肯定誇張了,像小時候考個一百分,媽媽吹得一條路上的人都知道,其實是兩科加起來一百分。”
這下連別的阿姨都笑了。一個叔叔說要不明明給我們講講,我們這些老家夥退休多年,已經不知道現在社會是什麽樣子了。像我和裘老頭,是造船廠的工人,你這些阿姨們,都跟你媽媽一樣,只會服侍你們吃飯。養的兒女倒都出色,就是出國的出國,出嫁的出嫁,都不在身邊。我們被這個時代抛棄了,兒女們最多半個月一個月打個電話,就算問候,他們說的,我們也聽不懂。也就你這孩子還惦記着老娘,周末還來看望。
說得章弦輝好生內疚,他在他父母那裏,也是這樣的兒子,一年回去兩次,就算盡孝了。這次來,更是出于刺探長輩戀情之心,雖說是好意,但也沒那麽光明正大。他和蘇明明互看一眼,兩人都是好一陣慚愧。
蘇明明生性謙虛有禮,近些時候被章弦輝吹捧得有些驕蠻,在長輩面前還是不敢放縱,這時聽長輩這麽要求,看了章弦輝一眼,章弦輝點頭鼓勵,她想一想,說:“本來客戶的賬目呢,是應該保密的,不過叔叔阿姨們想聽,我就換個方式,叔叔阿姨們就當聽故事。”
阿姨們聽了,都圍坐過來。蘇明明就說:“打個比方說,孔方兄,不是,是孔方叔以前是豆腐店小開……”沈芳契笑罵說什麽孔方兄孔方叔,你又瞎編排長輩了。孔叔說随便她編,講故事嘛。章弦輝直搖頭,想明明自從家裏沒了長輩,簡直是要上房揭瓦了。
明明笑着講:“孔方叔後來是望湖樓總廚,現在退休了,打算在象山開家海鮮餐廳。但孔方叔沒錢,就找個兩個朋友,金大爺和銀二爺,各出資十萬。前面說了孔方叔是廚師,不會經營飯店,再說他要是坐堂管店,就沒人炒菜了,于是就請了銅三爺來管。銅三爺是銀二爺的姻親,是孔方叔的小舅子,這樣的關系,總信得過吧?”
孔叔點點頭,說是這樣。蘇明明得他肯定,回以一笑,接着講:“銅三爺就負責選址、進設備、裝修、采買、請員工、買服裝等等雜事,裝修得差不多了,銅三爺說資金不夠了,如今物價飛漲,人工又貴,東西用的都是最好,那二十萬已經用得差不多了,要開業就要追加投資,再補簽協議。兩家騎虎難下,就簽了追加協議,金大爺繼續拿了十萬塊錢出來。等餐廳開出來,還要宣傳、推廣、進鮮貨,銅三爺說錢又花光了,還要追加投資。這下金大爺和銀二爺就都不肯了,金大爺說我堅決不投了,孔方叔要是掙了錢,我就當給我孫子存教育基金。銀二爺說我沒老金那麽有錢,我的錢銅老三你得還給我。銅三爺就把銀二爺的十萬塊錢還了回去。”
蘇明明說到這裏歇口氣,問孔叔:“這時候您會怎麽做?”章弦輝看她說書告一段落,知道她是渴了,忙把涼了的大麥茶遞給她,蘇明明喝一口。
孔叔聽到這裏,點了點頭,說:“我會把我的房子賣了,把店繼續開下去,有我的手藝在,還怕賺不回來嗎?”
蘇明明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接着說:“孔方叔拿出自己的錢來繼續經營,店開起來了,選在象山越劇節前開張,來象山看越劇的游客擠滿了象山,看越劇之餘,都想嘗嘗本地美食,青蟹羹啦、紅燒雜魚啦、野生鳗魚啦,海鮮米線、海鮮面、海鮮豆腐湯啦。孔方叔的店一下子大爆,眼見就賺錢了。”
衆姨叔們都說恭喜,你要賺錢了。孔叔笑說多謝幫襯多謝幫襯。沈芳契笑着點了一下蘇明明的額頭,說你這丫頭,沒大沒小。
蘇明明朝沈芳契笑一笑,說:“這時候,撤了資的銀二爺找到孔方叔說,前面簽的撤資協議,是銅老三簽的,銅老三僞造了公章私章,并且他們沒有撤資,由于協議是假的,銀二爺仍然持有孔方叔這家店的一半收益。孔方叔就去找小舅子銅老三,誰知銅老三跑了,哪裏都找不到人。孔方叔這才知道小舅子把店裏的流水也卷走了,這下店是完全開不下去了。”
衆人一聽就愣了,章弦輝心想原來她前些時候在紹興查的案子這麽複雜,摸了摸她的背,意思你辛苦了。
蘇明明說:“金大爺本來指望着馬上能分紅,誰知竹籃打水一場空,就讓我把他投資的二十萬資本的賬簿做出來,又到孔方叔店裏把從租房子的錢開始查起,一筆一筆查出資金去向,發現那二十萬至少被銅老三用各種名目挪走了七萬。孔方叔的投資血本無歸,還要補償金大爺損失的部分。”
孔叔聽到這裏坐不住了,“啪”一下拍了下桌子,說:“那掘地三尺也要把童老三找出來。我就不信了!”說着撸了把袖子。
阿姨們正聽得出神,忽然見他跳了起來,先是一驚,跟着大笑,指着孔叔說,又不是真的,你的店好好在哪裏呢。孔叔一愣,才省悟過來是深陷局中了,摸了摸後腦勺,自己也笑了。
沈芳契也聽進去了,說:“銀二爺一定也是童三的幫兇,他撤了資,全身而退,沒有任何損失。這姻親連襟的,把他們妹妹害慘了。那童老三呢,找到了嗎?”
蘇明明說:“金大爺已經報警了,接下去的事情是警察局和檢察院的了,我下面就是要查銀二爺的賬。”
章弦輝理順了關系,說金大爺就是張氏公司,銀二爺是李氏公司,孔方叔是紹興公司。蘇明明點頭說:“就是這樣。”章弦輝說張董事長不錯,你跟着他,我很放心。蘇明明笑笑,說:“我跟他有幾年了。你放心,賬目清楚的人,做人也不會差的。”
孔叔還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之中,說如果這世上大連襟小舅子都不能相信,那也沒誰能信了。蘇明明說還是有金大爺這樣的人的。孔叔拍拍胸膛,說:“還好我孤家寡人,沒有什麽大小舅子。”沈芳契拍一下蘇明明,嗔怪道:“你就吓你孔叔吧。”孔叔說:“明丫頭,要不我把我餐廳的賬,讓你管吧。”
明明“诶”了一聲,愣住了。章弦輝笑說:“上回我說你怎麽不去說書,你看,我沒說錯吧?你果然有說書的本事,講個故事,還講來了一單生意,拉來一個客戶。以後若是不想當賬房先生了,可以吃開口飯,改行當說書先生去。”
孔叔說:“是明丫頭講得明白,我聽懂了,你們也聽懂了是吧?”他問問老朋友們,老朋友都說聽懂了。一個阿姨說我們老太婆了,從來沒人對我們講起這些內容,孩子們的工作也從來不告訴,問他們有什麽煩惱,他們也愛搭不理,問多了就說說了你也不懂。我不懂你講清楚不就行了?就算聽不懂,你願意講,我也願意聽,兩代人關系不就親近了嗎?他們沒一個肯花時間陪我們的。阿姨們也都點頭。
“有什麽懂不懂的?講不懂是講的人自己不會講。”裘叔說,“我們中學畢業進工廠,還不是從什麽都不懂的學徒變成了老師傅,大學畢業進廠的娃娃們,也得跟着我們老家夥從頭學起。”
旁邊魯叔也說:“可能是他們自己都弄不明白,就說旁人不懂。明明侄女把這麽複雜的財務案例講得這麽深入淺出,我們都聽懂了。老孔都撸袖子了,要和他沒見過面的小舅子幹一架。”一時大家都笑了。
孔叔自嘲地笑笑,說:“就是說呀,我們都是大老粗,本來這些都不懂的,但明明把幾家公司的關系比作親戚朋友,有疏有近,人情世故,我聽了也知道老金和和老孔是朋友關系,老銀和老童是郎舅兄弟,搭夥做生意這件事情,有時候親戚不如朋友,親兄弟也要明算賬,簽協議要當面簽,錢過手要當面點清。能把複雜事情講得清楚明白的,手底下的工夫也會做得麻利。我相信明明的能力,就有了把我的店交給她管的想法。”
轉頭對沈芳契說:“我現在的賬,完全是一本糊塗賬,進貨也從收款箱裏拿,燈油火蠟也從收款箱裏拿,賺錢沒賺錢,賺了多少錢,我自己也不是最清楚,就差一個信得過的人來管賬。本來想請你坐收銀臺的,你說你從小就不願意看店,我只好自己對付着來。”
章弦輝和蘇明明聽到這裏,對看一眼,章弦輝不為人察覺地笑了一下,蘇明明斜他一眼。沈芳契搖頭說:“你另請高明,我要是願意坐收銀臺,早就坐了,還等到現在。”
孔叔攤一攤手,對蘇明明說:“你媽媽從小就不喜歡雜貨店,同樣一塊香肥皂,寧可走三站路,也要去解百買,其實自家貨架裏就有。”沈芳契說:“不是跟你一樣,所有的錢從一個錢櫃裏出,什麽賬都纏在一起,沒個頭緒。我喜歡分門別類,條理清楚,一個抽屜打開來,整整齊齊。”
“所以芳契是倉庫管理員,管得清清楚楚。”一個阿姨說。另一個阿姨說她想做公交車售票員,拿個黃銅鉗子在車票上打洞,神氣。跟着每個人都說起自己年輕時的理想,有個阿姨想在百貨公司賣布,拿一米長的尺子量好布,剪刀在布邊剪一個口子,雙手一撕,唰的一聲,整匹的布就撕開了。開好的單子和錢夾在一起,往頭上一個大銅夾裏一夾,用力一擲,就順着上面的鋼絲繩飛到了高處的賬臺上,賬臺小姐找好零,再擲回來。布店裏飛來飛去的大銅夾是她小時候最喜歡的情景。另一個阿姨說,那還是坐得高高的賬臺小姐最帥氣,穿得整潔挺括,戴着半截袖套,低頭算賬,算盤打得飛快,收銅夾飛銅夾看都不用看。
沈芳契忙說:“那不就是我家明明。她按計算器才叫快呢,眼睛都不用看,一只手按在賬簿上,另一只手只見手指動了。”孔叔說:“明丫頭,怎麽樣,替你孔叔算賬吧。”
蘇明明聽了這麽多會兒,便說:“孔叔既然這麽說了,那我就多一個客戶了。”笑着對章弦輝說:“沒想到講故事還能有這樣的奇遇。”章弦輝說:“這就是當衆演講的魅力呀,那些競選制國家,總統議員們拉選票,就是靠的個人魅力和口頭表達能力。你的表達能力很強,只不過你以前自己沒發覺罷了。”
孔叔說:“那就這樣說定了,明天我帶你們去我的店裏看看,明明侄女需要些什麽,我盡力配合。”伸出手說:“合作愉快。”蘇明明也伸手出去,說合作愉快。握好手對沈芳契說,“媽媽,這是你給我拉的客戶,等我和孔叔簽好合作協議,我送媽媽一串珍珠項鏈作謝禮。”
沈芳契摸摸脖子,好像那串珍珠項鏈已經戴上了,笑說:“那我就笑納了。”
孔叔說:“我聽芳契說,你們想去夜釣?”蘇明明點點頭,問能行嗎?孔叔說:“那我們半夜兩點出發,海上風大,你們穿暖和點。大家都吃飽了,想睡覺的去屋子裏睡去,晚飯就是明丫頭說的海鮮豆腐湯了。我進去躺會兒,晚上好開船。”
阿姨叔叔們伸伸懶腰進屋去。孔叔說你們随意,又對沈芳契說,讓他們睡你的卧室吧。沈芳契說好,你先進去吧,我會安排的。孔叔朝他們點下頭,進去了。
章弦輝對蘇明明說我們住酒店去吧,別打擾伯母了。沈芳契笑說:“你來的時候不是看見沙灘上的游客了嗎?現在哪個酒店還有空房間啊。就住我的卧室,我和阿姨們擠一晚上。”
蘇明明說好。“住酒店半夜還得趕到這裏來,我是肯定爬不起來的。我就睡這裏。”章弦輝點頭。“離半夜還早,我們去海灘上走走吧?”她問章弦輝,章弦輝自然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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