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也非常值得”
第46章 “也非常值得”
牧山平時不愛開車出門,嫌累,每次被李浩煜薅出去自駕游,回來都得開勿擾睡飽兩天。
但牧山想:“樂檸都提出要求讓我陪他一起回去了,這麽黏我,那累點就累點吧。”
上次去子陽縣搞得很狼狽,牧山緊急關注天氣預報,看到連日晴天後才放下心,又特意叮囑餘冉冉下午就去把車洗了,再加滿油,明天好出發,不耽擱。
牧山窩在沙發上不吭聲的樣子,比起悶悶不樂,樂檸反倒覺得更像是……獨自在家有些落寞?
因此,樂檸才未經仔細思考,臨時脫口“一塊兒回去玩”這句話。
但事實上,他早就定好了回家計劃,無論是邀約牧山,還是牧山并不猶豫直接答應、說走就走,都屬于“意外”。
樂檸看着提前買好的高鐵票無語凝噎,他只買了他自己的,一時進退兩難,懊惱自己怎麽二十來歲了還這麽不穩重,想一出是一出的,可能會給牧山添麻煩吧。
牧山卻很果斷,沒有樂檸這些顧慮,理所應當就三個字:“退票吧。”
樂檸便有些糾結。
現在已經是發車前24小時內,退票會産生手續費,更重要的是,長假車票原本就不好搶,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候補到,付款成功時心裏充滿愉悅和成就感,就這麽退了還挺可惜的呢。
但樂檸也不想牧山為難,正打算退掉——
牧山原本想說手續費他可以補貼給樂檸,一見樂檸寫在臉上的惋惜,張嘴就變了:“……算了。我現在買票也買不上,你坐高鐵到你們市裏,我開車早點出發,然後你等我接上你,我們再一起去縣裏。”
牧山轉念想,幾塊錢、一張駛往家鄉的車票、定好鬧鐘搶票的心情,于樂檸而言或許也都很重要,因為樂檸就是在這一件件精打細算的小事的打磨下,才成長起來的,他有什麽不能将就的呢?
樂檸一愣,正想說沒關系,牧山已經替他鎖屏手機打斷了退票:“就這樣,我今天會早點休息的。”
平時開車到鄰市高鐵站,加上市內路段,三個小時怎麽也到了,可國慶小長假的路況“不容小觑”,以防萬一,為了不堵在路上排長龍讓樂檸久等,牧山真的是破天荒起了個大早——太早,淩晨五點就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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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檸本來也想和牧山一起出門,可奈何公共交通還沒開始運行,只好聽牧山的話,在家再睡多一個小時的覺……睡在自己的房間。
牧山不急于和樂檸同床共枕,除了确定關系那晚他不想留樂檸獨處,後來的其他時間,他都沒再向樂檸提出“到我房間睡”的請求,他既不想為難樂檸,也不想挑戰自己的忍耐限度。
身邊沒有樂檸動搖起床的意志力,牧山休息夠了倒不疲憊,只是行在路上時,腦子裏難免有些恍惚:活了快三十年,他做什麽事情的時候如此積極過?還頗有些“費力不讨好”,像沒拉到客放空車跑長途的滴滴司機。
牧山無聲笑笑,趁上高速的等待時間,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結,仿佛能摸到樂檸在這裏留下的那枚爪印小章。
他是讓樂檸給抓牢了。
樂檸乘坐的高鐵班次比較早,也準時準點。樂檸沒有總是給牧山發消息,因為牧山在開車,他不想打擾,便自己一路留意高速路況,聽到新聞說黃金周四處堵車的消息。
他打算,如果牧山到得遲,他就在高鐵站裏接點水喝,找個地方坐着等,可是牧山來得比他想象中快許多。
牧山讓樂檸到站外廣場的停車坪上來,樂檸從疾走變成小跑,像枚彈射的小炮仗,才分別一上午就已經品嘗到了想念滋味。
他仔仔細細去找牧山的車,卻發現牧山沒有坐在駕駛座,而是站在車外——人是那樣挺拔又顯眼的。
天氣預報的預測很準,是個大晴天,牧山站在爽朗日光下,很輕地眯眼,看樂檸。
他朝樂檸走過來、伸出胳膊,又帶着樂檸走回車邊,明明距離不超過十步,他們也要短暫牽十秒鐘的手。
樂檸以前沒有談過戀愛,甚至沒有過談戀愛的打算,他從未設想談戀愛是怎樣的狀态。
除了會和牧山做一些肢體上的親密接觸,談戀愛前和談戀愛後,會有什麽不同的地方呢?感受會不一樣嗎?
在與牧山重新見面的這一刻,樂檸心間滿脹,忽然有些懂了。他的戀愛,是讓習慣于獨行的自己,慢慢去接受另一個人的陪伴和幫助、去感受另一個人的心情與意圖。
區別于林喜媽媽所看電視劇裏那些深入骨髓、抵死纏綿的愛憎,那只是平凡又日常的一種簡單幸福。
他為此長途跋涉、翻山越嶺。
見樂檸呆呆的,牧山問:“想什麽呢。”
樂檸說:“準備把回程的車票退了呀。”
牧山笑笑:“舍得嗎。”
樂檸點頭:“舍得呀。”
因為午飯時間都過了,樂檸還帶着行李,就沒有在縣城駐留,直接輾轉回了子陽村,樂檸想後面幾天再到縣城找林喜,這個安排也要與牧山商量。
牧山減速靠邊,問樂檸:“村裏有什麽小館子或者農家樂嗎?我們先去吃個飯?還是說你想回家吃?”
樂檸搖下車窗,和窗外不知認不認識的村裏人熱情招呼,聊了一會兒,說話帶着樸實好聽的鄉音。
而後樂檸興致勃勃轉過臉跟牧山說:“小牧先生,老張頭的孫女兒出嫁,他們家在擺流水席,我們也去湊湊熱鬧吧!”
“……”牧山腦子一時短路,“啊?”
樂檸完全不需要導航,娴熟給牧山指路:“就這兒直走!前頭小橋拐彎兒!”
牧山稀裏糊塗在樂檸的指揮下開車,一頭霧水:“給你發請帖了嗎?來之前怎麽沒聽你提中午要吃婚酒的事?”
樂檸歪歪頭:“沒發請帖呀?”
牧山當即一個剎車:“……沒發請帖?那是,你和他孫女兒相熟?”
樂檸回憶說:“上小學之後就沒時間一塊玩兒啦,她寒暑假去爸媽那邊過。”
牧山:“……”
又沒有請帖,又不算很相熟,那去吃哪門子的婚酒?樂檸一回老家就這麽活潑外向嗎?
牧山臉上不常出現茫然表情,讓樂檸瞧了個稀奇。
樂檸這才反應過來,這件對于他來說十分自然的事,在牧山看來,或許是一件“超出認知”的、有些莫名其妙的事。
樂檸趕緊擺擺手,眉眼一彎,笑得輕松好看:“嗳,村裏是這樣,哪家哪戶擺席招待,除了邀請的外來賓客,村上的人也都可以去吃,不僅吃,還打包帶走呢——小牧先生,我之前好像跟你提過一次流水席,你說你有機會也體驗體驗,機會這就來啦,一會兒你可得吃飽呀!”
牧山揚眉:“又不是小孩兒,吃飯還能不會吃嗎。”
但牧山只是聽說過這種習俗,一沒親身體驗過,二沒聽身邊的人講述過,三不感興趣沒特意了解過,再加上他一直以來活得比較懸浮,腦子裏是沒概念的。
直到他被樂檸帶去老張頭家門前,看見樓前空地院裏院外擺了二三十桌,都十二點四十了,人還是烏泱泱的,不少人站着,還在等座,小孩兒手裏拿着紙杯,不裝飲料,裝沒吃完的鹵肉。
牧山看着一地骨頭,和托盤裝着五六個菜式給人上菜的精神小夥兒,頓時回憶起子陽縣城招待所門燈之下集群的飛蟲——牧少爺又望而卻步了。
樂檸卻不給牧山後悔的機會,瞅準時機,拉着牧山就往人堆兒裏擠:“那兒!那兒快吃完了,小牧先生快點兒!”
“?”牧山的手工皮鞋踩住一塊帶着肉的骨頭,被路過守嘴的狗子不滿吼了。他本想與陌生人維持有邊界感的、禮貌的社交距離,但事與願違,完全是從人縫裏擠過去的,“樂檸,到底哪兒有位置?我怎麽沒看見?”
樂檸努努嘴,把牧山安置在一個老頭兒背後,說:“大爺快吃完了,等他起來,你就搶坐。”
從小就上禮儀課的牧山:“……?”
大爺大娘吃完了,樂檸嗖一下拽着牧山坐下來,牧山當即直面這一桌子殘羹冷炙。
牧山默默地,把凳子往樂檸身邊挪了挪,他這樣有存在感的體格,居然緊挨着樂檸,偷偷在桌布底下牽住樂檸的手,面色很凝重。
好在大家吃飯都快,這一桌很快掃蕩完畢,桌上塑料桌布一兜收走,又有人拿來一包新的,裏頭包着一桌的餐具飲料。
牧山這才對流水席有了深刻認知。
除了樂檸,牧山誰也不認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牧山與這裏環境格格不入的緣故,同桌的大爺大娘吃起飯來還略有點兒拘謹,抻不開筷子——樂檸就趁此機會,站起來伸長手去夾放在遠處的硬菜,然後放進牧山碗裏。
牧山年幼時都沒人用這種“大開大合”的姿勢給他布菜,他不自在的情緒煙消雲散,心底漫起“被照顧”的新鮮感受,可算品嘗到了鄉村樸實無華的人間煙火氣兒,一不留神吃了好多。
樂檸笑眯眯的,既開心也打趣:“阿山,要吃飽呀!”
牧山心裏一空,不禁想起在李長領家賞蘭時,從樂檸身上領教的。
這一趟即使被路過的狗子罵了,也非常值得。
作者有話說:
這幾天寫得太匆忙,之後可能會小修!感謝大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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