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臘月二十九,除夕的晚上,蘇丞應邀去太師府上赴宴,蘇瑜愛湊熱鬧,想跟着去,結果被一口回絕了。
她嘟着嘴趴在書案前把玩着一支筆杆,蘇丞在屏風後面換衣裳。
她想了想問:“三哥,太師為什麽設宴為你接風啊,會不會是想要拉攏你?”
“也許吧。”
“三哥,一山不容二虎,太師會不會嫉妒你的才華?”
蘇丞換好衣服從屏風內出來,睇她一眼:“你小腦袋瓜裏想得倒是挺多。”
蘇瑜走到他身邊:“我覺得吧,太師和太子雖然是舅舅和外甥的關系,不過太師權力那麽大,太子心裏肯定不舒服,面和心不和是一定的。三哥,你可得仔細想好怎麽站隊哦。”
蘇丞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不免覺得好笑,這些年逼着她看了不少書,朝中局勢她倒是瞧的明白。他不由挑眉:“那你覺得站哪邊好?”
問她啊?蘇瑜皺了皺眉,這她哪兒知道。
不過她還是小心翼翼說了一句:“承恩公是太師那邊的,你要是也跟了太師,那跟孟良卿的親事是不是就板上釘釘了?她不會真是我未來嫂子吧?”
“看來你對你未來的三嫂很好奇。”
“別人倒還好,只是這孟良卿吧……”蘇瑜想了想,還是把心裏話說了出來,“我和吳進意的事好像是她背後搞的鬼,你說她要是鐘情于你,愛屋及烏,也不應該這麽坑害我吧?還有賞梅宴那日,放紙鳶的提議是她提出來的,緊接着我的紙鳶掉下來,去撿的時候就遇見了吳進意。”
蘇丞嘆了口氣,撫了撫她的腦袋:“這事我都知道,放心吧,朝中之事我有分寸,用不着你替我把關,自己好好讀書寫字,晚上三哥可能回來晚,你早些睡。”
“哦。”蘇瑜乖乖應着,目送蘇丞離開,心裏卻忍不住嘀咕,孟良卿做的那些事,她三哥到底介不介意呢?
晚上蘇瑜睡得早,迷迷糊糊間聽到什麽動靜,起來喚了蟬衣詢問才知道是她三哥回來了,方才過來問她睡了不曾,之後便回自己院子了。
蟬衣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姑娘,奴婢看三公子情緒似乎不太對。”
今晚的慶功宴,她三哥必然是主角,怎麽會情緒不對呢?蘇瑜有些不放心,匆匆爬起來披上衣服去了蘇丞所居的黎軒。
黎軒距離蘇瑜的邀月閣不遠,不多時便到了,推門進去時,院子裏十分幽靜,一個人也沒有,只兩排青翠的竹子在地上映出倒影來,像一幅水墨畫。
走到院子中央時,濃濃的酒氣撲鼻而來,她微微皺眉,吩咐蟬衣去煮醒酒湯,又讓碧棠和紫墜等人守在外面,自己掀開簾子推門進去。
蘇丞在書案前坐着,俊逸的眉眼略顯疲憊,以往那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疏離感在此時不複存在。他周圍地上擺了許多空酒壇子,桌上還有兩壇尚未啓封。
今日在酒宴上還沒喝夠嗎,回來居然還喝。
蘇瑜這般想着,過去把他手裏的酒奪了過來:“三哥喝這麽多做什麽,難道今日有人為難你?”
看見她蘇丞笑了:“他們巴着我還來不及。”
“那你怎麽不開心?”
“沒什麽,一群人虛與委蛇罷了。”
見他說着仰頭又喝,蘇瑜奪過來:“那三哥不要喝酒了,今年沒有三十,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你應該也不想喝得醉醺醺,明日起不來床吧?”
“大年初一……”蘇丞目光掃向屋內的燭火,喃喃一句,“明天是我的生辰。”
“三哥喝醉了,怎麽開始說胡話了,咱們倆是龍鳳胎,生辰在二月初九啊。”
蘇丞看着她,目光渙散,薄唇輕抿。
蘇瑜看他醉的不輕,也不再跟他對話,扶着他去內室躺下。
不得不說,她三哥挺重的,幸好她不是那種手不能提的端莊小姑娘,否則還真不好扶得住他。
她正想着,一不小心絆住他一條腿,整個人壓着他便往床榻上傾去,最後兩個人齊齊倒在榻上。
她吓了一跳,正要起身,誰知他突然翻身壓向她,癡癡看着,不言不語的。
濃濃的酒氣撲面而來,蘇瑜忍不住伸手要推他,不料他身形龐大根本推不動,只能憋紅了臉喊:“三哥,你快起來,你好重,我要喘不過氣了。”
蘇丞迷離的目光看着她,漸漸俯首過來,一張臉慢慢向她湊近……最後整個人一歪,徹底醉了過去。
蘇瑜氣喘籲籲的将人推開,爬下床幫他脫了鞋襪,蓋上褥子,嘴裏忍不住嘟囔:“三哥這是有什麽心事吧,居然喝這麽多酒。”她記得上回三哥這樣,還是阿爹阿娘出事的時候,距今都好多年了。
這時,她一條手腕卻被他抓住了,迷糊間似乎說了什麽。
“三哥,你說什麽?”她傾耳過去聽,便聽他不清不楚說了一句,“弄弄,在我心裏,你和……祖母是一樣的……”
“誰,我跟誰在你心裏是一樣的?”蘇瑜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晃着他又問了一遍。
“……祖母……”
蘇瑜臉色立馬黑了,這算是酒後吐真言嗎?
在她三哥心裏,她跟祖母居然是一樣的位置?祖母那麽可惡的人,跟她這個同一娘胎裏出來的親妹妹怎麽能一樣呢?
合着平日裏他對自己的好都是裝出來的……
蘇瑜看着他,眼眶紅紅的,突然抓住他的手在腕子上狠狠咬了一口:“王八蛋,你到底是不是我親哥哥啊!”
他吃痛收了手,閉了眼沉沉睡去。蘇瑜卻還不解氣,擡腳在他床頭踹了一下,又是委屈又是難受的,眼眶含着淚跑走了。
蘇丞醒來時已經是次日辰時了,坐起身揉了揉沉重的腦仁,卻在看見自己腕上那深深的兩排牙印時,神色怔住。
他仔細回想着昨晚上回來後的事,他記得從太師府回來時自己并未喝醉,整個人是清醒的,還去邀月閣看那丫頭睡了不曾,随後回了自己的黎軒。
後來因為心情煩悶,他似乎一個人又喝了些酒,不覺間便醉了。
再後來發生了什麽,他怎麽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闌風!”他對着空氣喊了一聲。
屋子裏突然一個身影如鬼魅飄過,随後出現在蘇丞跟前,拱手行禮:“主子!”
蘇丞揉了揉混沌的腦仁兒,淡淡問道:“昨晚上誰來過?”這幾年他身邊有隐衛如影随形,昨晚上他心情欠佳,遣退了黎軒的下人,但隐衛卻一直隐藏在暗處的。
“回主子,三姑娘來過。”闌風回道。
弄弄?蘇丞望着腕上的牙印,似乎想到了什麽,面色有些難看:“……昨晚上,發生了何事?”
闌風道:“屋子裏發生了什麽屬下不知,只知道後來三姑娘哭着跑出來。”
蘇丞握緊了拳頭,示意闌風退下,随後一拳重重打在了床裏側的牆壁上。
咬了他一口,還哭着出去,除了昨晚上他酒醉輕薄了她,他實在想不出還會有別的什麽理由。
這些年他極力壓制自己的感情,沒想到卻因為醉酒一敗塗地。
她昨晚上必然是吓壞了吧?
邀月閣裏,蘇瑜躺在榻上早已餓的前胸貼後背,卻仍舊未起。
“姑娘,都快午時了,您早膳就沒用,午膳不吃怎麽成呢?”蟬衣關切地過來喚她起床。
蘇瑜裹着被子背對着她:“我不餓。”
“姑娘可是身子不适,要奴婢請郎中嗎?
“今兒個大年初一,請什麽郎中,我沒事,你下去吧。”
蟬衣無奈,只好出去,走到屏風旁時又見蘇瑜側過頭來問了句:“我三哥起來沒有?”
“三公子一早便起了。”
“那他可有過來看過我?”
蟬衣搖頭。
蘇瑜心上一沉,沒再說話。好啊,果然是沒把她放心上!
蘇瑜繼續在榻上躺着,愣是不肯起,直到後來自己餓的暈暈乎乎,腦子也開始不清不楚了,心上更加覺得委屈:死蘇丞,我都這樣了你也不來看我,你真的把我和祖母一樣看待嗎……
她越想越傷心,眼淚打濕了海棠枕,窩在被子裏抽抽搭搭的。
蘇丞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副畫面,他無奈嘆了口氣,緩緩走上前在榻沿坐下,扯開被子便見她縮成一團哭成個淚人。
他看得心疼,越發懷疑是自己昨晚做了什麽事。
作者有話要說: 蘇丞:妹妹好像生氣了,哄不好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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