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58章

時舒:“……你挺會抓重點。”

和她抓得一模一樣。

徐憲瑭:“嗯, 那看來你的助理并沒有向你解釋,這盒計生用品出現在他背包裏的原因和用途。”

“你為什麽不問呢?”

“他不是那種臉皮很厚的助理。”時舒想了一下,回答:“……硬是逼着他回答, 只會讓彼此難堪。”

性格不同的來訪者, 指出困惑或者問題要害的方式不同。

徐憲瑭根據對電話來訪者的性格的判斷,選擇了一針見血。

“你為什麽不認為,是你自己害怕他的答案,不是你想聽到的那個?”徐憲瑭:“還是說, 這三個答案選項,都不是你想聽的?”

“但他才是出題人,選項從來都該是出題人來給, 而不應該由你來猜。”

時舒的車已經停在徐憲瑭心理咨詢所的樓下了, 但她選擇了不上樓, 不再繼續進行面訪。

時舒在電話裏說:“我結束咨詢。”

-

等夏章桃從咨詢所裏出來。

她的車仍停在咨詢所的車位上, 她上了時舒的車, 兩個人開了一輛車,去吃夏章桃喜歡吃的火鍋。

熱鬧嘈雜的火鍋店, 環境不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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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章桃替時舒燙好碗筷, 問她:“所以呢,你剛才怎麽就結束咨詢了?”

因為,對方是個很厲害的角色。

犀利,一針見血。

直擊問題的要害。

她如果再多說一句,對方應該就會反問她:

【你這麽在意這盒出現在助理背包裏的計生用品, 僅僅是因為對方是你的助理嗎?】

【還是說,你對他的這層助理身份, 其實已經有了更多的期待?你害怕這種已經持續過一段時間的期待,僅僅是因為一盒計生用品而落了空?】

【你也害怕你習慣且享受的一種生活狀态, 又或者說,你和助理的這種相處模式,僅僅是因為一盒計生用品産生了嫌隙與隔閡,從而使這段關系變得糟糕,那些你理想中的,或者你認為還不錯的感受,會因此一去不返?】

對方咨詢師也會很快得出,那個她自己已經得出的結論:

【你害怕失去。】

……

但時舒說出口的,告訴夏章桃的原因,卻是——

“說話挺不中聽的,一咨詢師。”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判斷力。

夏章桃覺得這個心理咨詢師還不錯,溫和又平易近人,讓人很快就能夠敞開心扉,向他傾訴。

不過,她也沒有打算繼續就這個叫徐憲瑭的心理咨詢師和時舒讨論下去。

她關心的是——

“所以這事兒就不了了之了?”夏章桃:“不像你做事的風格。”

時舒清水涮牛肉,也不裹醬料,道得平淡:“不知道怎麽面對這件事。”

正如那說話不中聽的咨詢師,所說。

三個選項中,沒有她想聽到的答案。

她不怕承認自己喜歡誰,但……

她的确害怕失去。

第一個選項:如果他是有心為她準備的。

那麽,他到底把她看成什麽人了?

而她以為他們之間已經有了足夠的信任和默契,這種不被信任的人信任的感覺,讓她感覺到了侮辱。

第二個選項:如果他是為他自己準備的。

這個選項不能細究,時舒搖頭,接受不了。

第三個選項:等同于第二個選項,也接受不了。

他不是純嗎?

她喜歡的是他的純粹,他被她撩到落荒而逃的感覺,而不是——這一切只是他裹在身上的一層迷惑。

怎麽說呢,這三個選項無論哪一個被确認,她都有t可能會失去他,不一定是他主動離開,也有可能是,她自己就會把他丢掉。

那麽不被确認的答案,反而是一種斟酌和緩沖。

夏章桃總結道:“這麽說,第一個選項,居然是程度最輕的?聽起來,你還是能夠接受這種侮辱的。”

清水繼續涮着牛肉。

時舒警告性地點頭,不忘陰陽她一句:“你也挺會排順序。”

“那有沒有可能不是徐助理準備的?”夏章桃讪笑:“我總感覺他那樣的性格,應該做不出來這樣的事情。”

“離譜嗎?那是他的背包,誰能想到往他的背包裏塞盒避孕套?陷害他嗎?對方的目的是什麽?離間我跟他嗎?對方知道我哪天要去看他的背包?”

“那就真沒有第四個選項了嗎?”

時舒手腕撐了下下巴,搖頭:“反正我想不到。”

夏章桃:“你都想不到,我更想不到。”

夏章桃靈光一現:“那要真是被別人陷害呢?”

“夏章桃女士,請你不要天真。”時舒:“徐欥是會經常清洗背包的人,他很細心,沒理由不知道自己的包裏,多出來了不屬于他自己的東西,而沒有及時清除掉。那不是他的作風,不符合他的性格特征。”

那他會在她發現的第一時間否認,而非默認。

而且。

她并非随意給他扣帽子。

她有證據鏈。

那盒避孕套還和她經常抽的同款女士煙,以及她慣常服用的同款安眠藥擺放在一起。

多麽有心的行為?

多麽細致體貼的助理?

多麽諷刺。

“也是。”夏章桃被她的證據鏈說服了,筷子上的牛肉裹滿麻醬,說:“嗯,是我看錯他了。”

筷尖用力一按,戳穿整顆蝦滑。

時舒不沾任何調料,咬一口,說:

“還有我。”

-

天氣漸暖,春裝褪去。

城市換上了單薄的夏衣,熱情的石榴花在街頭盛放出火紅,向日葵、繡球花、格桑花……還有大片大片的粉黛,都是瀾城這座城市的城市之花。

現代化建築風格的大樓,高聳林立,窗外是美景。

窗內,徐欥坐在工位上,做PPT。

嗯,他還在做PPT。

他有做不完的PPT。

高博今天下了個晚班,臨走前,他步子頓了下,擡手敲敲同桌的實木桌子:“去不去喝酒?”

徐欥不想應付任何人:“不去。”

“是喝酒不做PPT?”高博想了下,問:“還是做PPT不喝酒?”

徐欥沉默片刻:“……走吧。”

……

高博開的車,徐欥坐在副駕上。

早在車子開出公司,第一個拐彎上外環高架時,徐欥就知道這是去哪兒的方向了。

他太熟悉通往西山的這條路了。

徐欥很快便猜到了高博的用意,他沒拒絕。

高博也知道徐欥接受了他的用意。

他于是問:“為什麽不說,是我給你的?”

“沒給機會。”

她沒給他解釋的機會。

另外——

“也沒意義。”徐欥說:“它出現在了我的背包裏,這麽久了,我要怎麽才能完全撇幹淨關系?”

他不是沒想過跟她解釋。

事實上,他不願意她誤會他一分鐘。

他想了很多條說辭,但這些理由都站不住腳。

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的理由,要怎麽說服她?

她只要反問一句話,就會堵得他啞口無言。

【所以你說那麽多,你還是沒解釋清楚,它為什麽會在你的包裏?既然不是你準備的,你為什麽不丢掉?你別說是故意等我發現?】

不管是別人交給他的,還是他自己購買的,總之,出現在了他包裏,就是他的默許和認同。

在她的氣頭上,他去對她講一堆站不住腳的理由——

“我會被掃地出門的。”徐欥得出結論。

“你還怕被掃地出門?”高博陰測測地刀他一句:“你又不是第一次。”

“我以為你挺有經驗。”

“……”面對高博的打趣,徐欥倒沒産生什麽不适,他實話實說:“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

外公去世,被迫離開老城區的宅子時,他那時候的年紀尚小,懵懵懂懂,還沒有完全理解,什麽是在乎。

因為不懂得什麽是在乎,所以不害怕失去。

離開游泳隊時,游泳隊裏沒有他在乎的人。

因為不在乎,所以也不害怕失去。

而現在,他第一次有了在乎的人。

徐欥如實說:“我不想失去。”

-

車子停在西山,将軍門外的停車位上。

徐欥解開安全帶,看了眼旁邊車位上停着的車,她最近都是自己開車上下班,他默了一瞬,自顧說:“她不一定想看見我。”

高博聽見了他的自言自語,說:“你想見她,不就行了?”

徐欥點頭:“嗯,是這樣。”

董助說的沒有錯。

等她願意見他,也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

他害怕面對被她掃地出門的結局,但……也總得去面對。

既然喝酒本就只是一個幌子,一個遞給他的理由。

“那酒還喝嗎?”高博問:“還是你就這樣去?”

徐欥說,酒還是要喝的。

他總得有句開場白。

高博點頭,表示理解。

高博在自己的院子裏招待徐欥。

他有自己的獨棟別墅,但他很少有值得邀請到這兒的朋友,大部分都是在外面完成了感情維系。

他因此取了酒櫃裏最貴的一瓶酒,他也提前交待過廚房,備好了招待徐欥的晚餐,還算是挺豐盛的。

不過,徐欥只和他喝了一杯,就放下了酒杯:“我喝好了,謝謝款待。”

“……”感覺到錯付一場的高博,挑眉:“就一杯?”

“嗯。”

徐欥點頭,表示,喝了就行,喝多少不重要。

“下次再和董助暢喝。”

高博笑了笑,給自己又倒上一杯,打算獨酌。

“你喝過酒嗎?”他問:“不會是第一次喝吧?”

高博不了解徐欥的酒量,這會兒突然也有點擔心。

他第一次喝酒,如果酒量淺,誤了事,那就更說不清了,這事兒,畢竟他們都不無辜。

徐欥:“不是第一次。”

徐欥澄清,董助不需要為他擔心。

他清楚自己的酒量,在明确過自己的職業生涯,是要到企業裏面走職場這條道路之後,他刻意練習過他的酒量,只不過作為總裁助理,平時需要喝酒的場合其實很少。

“能喝多少?”

“我沒醉過。”

高博:“……小看你了。”

徐欥點頭:“那我走了。”

“嗯。”

待徐欥起身,他今天只穿了件白色襯衫,他仍舊将洗刷得幹淨的雙肩背包背在身上。

“你還背着包去?”高博:“背包也有錯?”

“背包沒有錯,錯的是人。”徐欥鄭重地點了下腦袋:“但道歉總得帶着誠意和态度以及……。”

“以及什麽?”

“以及規劃和打算。”

背包裏裝的是他的誠意和态度。

規劃和打算。

“對了。”

待徐欥轉身,高博看見他過分優越的背影線條,突然又叫停了他的步伐。

徐欥聽到身後先有玻璃酒杯磕在桌面的聲音。

随後,他身後才響起高博清冽而冷沉的聲音:“你知道,她當初為什麽要教你游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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