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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高博問的是, 最初時舒以為徐欥不會游泳那會兒的事情。也就是徐欥剛剛成為時舒的助理不多久的時候,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是教給他游泳這項生存技能。
以及徐欥相信, 憑借高博董助的實力, 他也一定知道的是——
她後來知道了他對于游泳存在一些心理障礙之後,仍然答應了他的請求,幫助他去做游泳恢複性訓練。
再到後來,她知道他身上具體經歷的那些事情之後, 她又勸說他,這游泳不一定要繼續下去。
這整個過程中,她對他的好。
對他的付出, 不計回報的。
他知道, 這一切, 董助都會知道。
當然, 徐欥如今已經不再受這個困擾。
托她的用心, 托她的福。
因為在她的幫助下,他已經戰勝了過去, 解開了心結, 如今也能夠和她暢快地比賽一場。
她曾經說過,她是希望他遇到溺水的情況時,有自救的能力,而不是要把生還的希望交到別人手裏。
徐欥後來聽許葉霖秘書講起她父母的事情時,也曾經想過, 應該是她父母的事故給她留下的遺憾,讓她不希望身邊再有人因為不會游泳, 而失去活下去的機會。
這也是,他當初鼓起勇氣, 懇請她幫助他做游泳恢複性訓練的原因。
他不希望自己會加深她心中的遺憾。
但這會兒,高博突然提到這件事情,徐欥再次回憶着當初許葉霖秘書和他說過的,已故的董事長夫人,是将生還的機會留給了高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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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欥因此重新思t考這句話,突然也讀出了別的含義:“是因為董助,不會游泳嗎?”
空氣中聞到花香的味道,是盛開在高博院子裏的芍藥,随着微風,輕輕搖擺,只此一種,很容易辨別。
他的院子裏空曠僻靜,古樸而典雅。
只栽種着芍藥,這一種花。
高博肯定了他的這個猜測,說:“嗯。”
高博董助是個寡言的人,他從未在任何場合向任何人提起過自己的事情。想着他一定很多時候感覺到了困苦,徐欥于是停下來,等了他一會兒。
徐欥沒開口主動問他更多,徐欥也沒轉過身,他就這樣背對着他。
他想,之所以高博董助是在他轉身之後才喊了他,那他便是以這樣的背姿和傾聽方式,最為适合。
如果高博董助他想要繼續往下說,那他不去正面去面對他偶爾随着芍藥風起的脆弱,如果他不想往下說了,那他剛好可以繼續提步離開,他可以維持着沒有發覺他一瞬的倉皇,他在用等待,假裝為芍藥的花香駐足停留,他在等待着他的選擇。
高博在自斟自飲的一杯酒之後,告訴了徐欥,當初的事故的細節,比許葉霖講述給他的,更為具體。
出自親身經歷者之口。
車子和逆行的渣土車發生碰撞後,沖出防護欄,墜入河道。
高叔叔,也就是時舒的父親,高董事長,眼見着避不開渣土車的撞擊,為了減輕撞擊的力量,他及時打了方向,将受力點大部分集中在他自己身上。
他因此腦部受了嚴重撞擊,當時已經傷得非常重了,但是他還是拼盡最後一點兒力氣,拿安全錘敲碎了車窗,為妻子鑿開一條生路。
他讓時汐阿姨一定要活下去。
因為,他們的女兒不可以同時失去父母。
那是一個丈夫在遇到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對妻子,對女兒,對家庭,無私的愛和囑咛,和責任。
如果,時汐阿姨放棄救他的話。
那她是完全能夠活下來的,畢竟她的游泳技能娴熟,又在丈夫的保護下,她沒有受到任何身體的傷害,以及,丈夫彌留之際,給她鑿開了一條逃生的道路。
高博想起車內最後的對話。
時汐阿姨翻出車窗後,高博以為她會聽從丈夫的話,抓緊時間逃生,因為她是一個冷靜而又睿智的女人,她知道危難之際,什麽樣的取舍,才是最優解。
高博不是一個出身幸福家庭的人。
父親因為經濟犯罪入獄,母親不知所蹤。
如果不是作為父親朋友的高董事長,決定收養他的話,他應該是被要抛棄的。
所以,當高董事長在最後的關頭,沒有考慮到他,他并沒有什麽怨恨,高叔叔只是在最後的緊要關頭,優先考慮了他深愛的妻子和唯一的女兒而已。
如果高叔叔和時汐阿姨不是來接他的話,他們本也不應該遭遇到這樣的不測,都是因為他,一個本就被自己的親生父母給抛棄了的人,他們才會遭遇到不測。
“你心地善良,一定會告訴我,那是一場意外,我不必把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高博坐在六角亭中,看着徐欥被夏風吹熟的白色襯衫衣擺:“但是,我見過開渣土車的那個人。”
他是他父親入獄前的仇家,妻離子散,走投無路,把所有的恨意都發洩在那場人為的車禍事故中。
徐欥垂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
夏天的風,說來就來,夏天的雨,說下就下。
風沙掀起,徐欥擡指揩了下眼角。
高博繼續說。
他也告訴了時汐阿姨。
但令高博意外的是——
時汐阿姨還是把手遞給了他,她讓他抓住她的手,借力爬出車窗。
高博已經連累了高叔叔,他不想再拖累時汐阿姨,他于是拒絕:“阿姨,您放棄我吧。”
但她沒有收回手,她說:“一秒鐘都是生命。”
“你要在這裏浪費嗎?”
高博想起不小心聽到的高叔叔和時汐阿姨在收養他這件事情上的争議時,他問:“可您不是不喜歡我嗎?”
時汐阿姨曾經反對直接領養,她說她可以資助他,但不願意領養。
“嗯,因為你的到來,我們要關心你、教育你、照顧你,這一切勢必會分走我們對女兒的愛和精力,所以我不喜歡你的到來。”她說:“但那不是我見死不救的理由。”
她不愛笑,是屬于嚴肅認真的那一類女強人形象,嚴謹刻板是他對她的初印象,她不像高叔叔一樣平易近人,所以,那個年紀的高博其實有一些怵她,他于是誠實地告訴她,他的腿被車門卡住了。而且,他也不會游泳,他并不具備和她一起逃生的條件。
他以為,她會放棄的。
他這樣的一個拖油瓶。
但是——
她甚至沒有猶豫一秒,她好不容易從車子裏爬出來的,她又耗費了很多力氣進來,幫助他脫離困境。
這耗費了她更多的力氣。
等時汐阿姨帶着他一起逃生至岸邊時,她先把他推上了岸,就在高博以為,他們兩個人可以同時活下來的時候,可就在時候,她抓着岸邊的手突然失力,滑了下去,她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
她的最後一點兒力氣。
是向上用力托舉他受傷的那條腿。
以讓他減少疼痛感。
他獲救了,但也只有他獲救了。
岸邊上有圍觀的人。
但沒有人願意以身犯險去救她。
沒有人聽見他聲嘶力竭地哭喊,乞求。
只有人拽着他的手,将他拽離岸邊。
……
所以,活着重要嗎?
好像也不重要了。
那死去有意義嗎?
死去會變成連自己都無法寬恕的罪人,會讓那個拼盡全力,将生還的機會讓給你的那個人,所做的一切變成一場毫無意義的笑話。
所以,他只有活下來。
從那一天起,他便沒有了赴死的資格。
西山好嗎?
西山是很多人眼裏羨慕的生活的地方,中式園林,獨棟獨棟的別墅,優越的居住條件,康複的療養勝地,四季風景如畫,但這兒也是一座困頓的心牢。
将他一生都困在這裏。
沒有自由。
不是身體上的自由,而是靈魂自由。
他一生都要活在自責與愧疚之中。
……
所以,時舒當初教他游泳的意思是——
不僅僅是,不要把生還的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更是,不要連累了別人的生還機會。
“那董助,你……”
他跟他一樣,對她的心思并不單純。
他跟他也一樣,他也害怕失去她。
所以,他在用他的方式,留在她身邊。
也留在時董的身邊,成為左膀右臂。
但他們其實不同。
高博起身,将院門關上——
他平靜地跟徐欥揮了揮手,說:“不是每個人手裏都能夠握有一張入場券,走進她心裏。”
“我比你更早地等在這裏。”
-
她需要的,從來不是守護者。
而是感知者。
-
徐欥站在側院的将軍門外。
她的院子外面開着成片的鮮花,比起董助院子裏單一的芍藥,側院裝下的是一整個春與初夏。
風勢漸大,花枝彎腰曲背。
繞牆的藤蔓,色澤翠綠,蓊郁。
天空中開始丢起了雨點。
耳邊是風聲穿透竹林,簌簌作響。
徐欥留步,選擇了直接給她打電話。
時舒正坐在側院裏的四角涼亭中,斜斜地坐着,幾滴雨珠落在池塘裏,幾條小魚兒游過她面前,雨水的波紋被魚兒的嬉水痕跡一并吞沒。
松松握在手中的手機,嗡嗡振動幾聲。
她垂眼,看着手機屏幕上的來電人。
等了足足有兩分鐘,見對方似乎對打通她電話這件事情足夠執着,她才姍姍接通。
大約是意識她這電話接通不易。
甫她一接通,他便先開口:“您現在在做什麽呢?”
這一瞬,她也知曉了,清淨又惬意的庭院,她心中那一抹燥意源于何處。
他的聲音清潤,像這夜晚寂靜的庭院,清風竹影,讓人尋找到心靈的片刻安寧。
她因此問:“徐助理現在,是在跟我沒事找事嗎?”
“不是。”他說:“您看出來了嗎?比起沒事找事,更準确的說法是,我是在跟您沒話找話。”
他的幽默屬性解鎖,現在哄人開心的本事漸長。
不過,時舒無動于衷,懶散地應他一聲:“嗯。”
大約他又意識到了她這冷淡的态度,她是不會告訴他的,她現在在做什麽,她不會跟他分享她的生活。
他因此沒話找話到了一定的地步。
他開始主動跟她分享起來他的生活:“我剛才喝酒了,在董助的院子裏,和他喝的酒t。”
不等時舒回答,但似乎他也确認了電話沒有被掐斷,他繼續分享他的生活:“喝酒可以做PPT,做PPT也可以喝酒。”
時舒:“……挂了。”
就在時舒準備挂電話的時候,她聽見他說——
“您已經罰我做了兩個禮拜的PPT了,我不想再做PPT了。”
時舒随口問:“那你想做什麽?”
他回答得很快——
“我想見您。”
不知道,他是沒經過大腦的思考。
還是,他思考了很久。
總之,他回答得很快。
時舒沒開免提。
但或許是聽筒漏了音——
亭子外面的雨點兒,落得密集了起來。
池塘深處的魚兒翻了身,湧上水面,歡快地抖來抖去,抖得蓮葉搖搖欲墜,粉白的睡蓮睜開了惺忪的眼。
她的心跳像這——
驟急的雨。
活潑的魚。
驚擾了的蓮。
亂,又無序。
她聽見——
他的聲音像這——
沉穩的煙色。
安逸的石橋。
堅定的榕樹影。
克制又歡喜。
時舒撿起立在美人靠長椅邊的一把黑傘,不動聲色地問:“徐助理,喝多了?”
“我就只喝了一杯酒,您肯定不知道,我的酒量挺好的。”
院子裏的燈亮了。
照着曲徑通幽處。
黑色的傘面撐開,在雨夜中炸開一朵黑色的花,像黑巴克玫瑰一樣,高級又有質感。
她說:“嗯。”
“所以,接下來我對您說的,都是我的心裏話,清醒着的,心裏話。”
尖脆的高跟鞋踩在潮濕的石板路上,雨水撲着傘面,和他的聲音,譜成一曲和諧的調子。
“您在質疑我的動機的時候,如果能夠再多一點兒對我的信任,就好了。”他說。
晚風一吹,鼻尖裏灌入的都是初夏的花香氣。
分不太清是院子裏的味道,還是聽筒裏那個人留給她的印象。
天黑了。
雨剛下,還有沒退場的月亮,攀在百年石榴老樁的枝頭,藤蔓纏繞,光影婆娑。
她聽到電話裏的聲音溫和清潤,但也不卑不亢:
“那您是不是就會相信,第二個選項和第三個選項,都不是我能夠做出來的事情,您是不是就會相信,我并不是一個輕浮的人。”
時隔半月。
他們之間,是由他主動提起了這件事情。
他一直知道的,她在介意什麽。
時舒也因此知道,她沒有緩沖的時間了。
她只能選擇在此刻,去聽他的答案,他的解釋,他的說法,他這個出題人給的選項,能不能被她接受。
時舒低低應一聲:“嗯。”
嵌在雨聲中。
又是極為冷淡的一聲輕應。
黑色的将軍門,圖案雕刻精美,繁複。
雨下得大了起來,雨水沖刷着圖雕。
徐欥的眼睫,垂下一截。
将軍門下,三檻臺階。
能跨過去嗎?
但只要——
只要,她在聽。
“雖然我沒有辦法完全撇清,我和第一個選項的相關性,但我還是想要先向您澄清申明,那最初是,做助理工作的一項常規性的工作交接。”
并不是只有那一件。
還有另外兩件物品。
女士煙和安眠藥。
他第一天晚上就将這三樣物品放在了一起,做為前輩對後輩的囑咐,一直放在背包裏。
他有經常清洗背包的習慣,也有經常整理背包的習慣,不存在他不清楚他自己背包裏的每一件物品,這樣的說辭。
但一直以來——
這三樣物品,就只是前輩對後輩的囑咐。
她如果不是只注意了那盒計生用品,她就會發現除此之外的女士煙和安眠藥,都沒有拆封。
他後來遞給她的煙和藥,都是他重新準備的。
這就像是——
第一天入學,前輩/長輩送給了後輩/晚輩一本空白的筆記本又或者是別的什麽物品,用來激勵勉勵後輩/晚輩努力學習、積極進步,後輩/晚輩謹記教誨與囑托,将那本有紀念意義的筆記本放在書包裏、課桌上,以此來提醒自己,前輩/長輩對自己的囑托和期望。
後輩/晚輩從來不會在那本筆記本上,記錄或者寫字,因為它的存在,就只是一種抽象的概念,一種提醒,一種激勵勉勵。
“當然,我知道您還是會質疑我。”
“因為撇不清這層關系,所以,我們可不可以,從我的立場出發,從結論來倒推條件?”
“如果我真的是給您準備的,那就意味着,您有用到的場合,那我……那我是以什麽樣的心情,去做這件事情呢?”
“酸澀和隐忍。”他的聲音低低的,仍然清潤好聽,讓人為之動容動情:“因為喜歡您,愛慕您,而必須去承受的一種酸澀和隐忍。
時舒精準地聽見了那幾個字。
她步伐一頓,手中開門的動作停住。
她咬了下唇,仍不動聲色:“嗯,所以?”
“所以,您是打算在電話裏,聽我向您表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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