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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她的眼鏡被他摘下來。
整齊地擺放在玄關處镂空的置物臺上。
金絲方框眼鏡和她的黑色發簪收納在一起, 手指的動靜擦過玻璃花瓶,清脆的聲響在空曠的空間裏輕輕回彈,半截桃枝, 獻身給夜的松軟與甜膩。
他親吻她那雙漂亮、妩媚的眼睛。
眼周、眼睑, 長長的睫毛。
卷翹的長睫毛輕抖一抖,顫落她的柔情與滿地濕意。
窗外貓兒扭腰繞樹,邁着輕盈的舞步,蜻蜒落在樹葉上, 與她共t跳一支仰望的合舞。
-
卧室裏沒有開燈。
月光被濃重地遮在了外牆,只有書房裏漏進來幾分流動的光,光線迷離缱绻, 衣裙在斑駁的夜影裏, 摘取、揉碎。
他有一雙練過琴的修長而靈活的手。
那雙手在月亮的花叢裏, 在白色紗幔的翩跹裏, 他獨自專注地完成了一場鋼琴與小提琴的合奏演出, 音樂和指尖共舞,完美糅合, 朦胧又唯美。
他那雙演奏鋼琴的手, 白皙修長,清瘦薄削,手指勻稱,靈敏度極高。
清洗過後,佩戴着透光的橡膠手套, 愈加氣質純淨,如清泉流水, 涓涓洗禮過。
他那雙演奏小提琴的手,每一根穿着橡膠手套的手指, 指根關節都賦有無窮的力量感,精确的靈敏度、和強大的掌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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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因此很快适應了在新的領域裏,從試探,到發現,到探索,到熟稔,到游刃有餘。
到——
接納,融入。
冰與火的碰撞與契合。
他将自己置身在那場深海的浮潛旅行裏。
他的手指擦碰過美麗而敏感的珊瑚,他知道如何快速地找到手指的抓力、握力和控制力,在那片敏感卻充滿活力的美麗的珊瑚叢中,撥開迷霧,尋找,分辨出,那一朵嬌軟的、夢幻的粉色水母。
指尖輕輕一碰,愛意在指尖溶解,漂亮驕傲的粉色水母便化成了清澈又透明的水,沉默在廣闊的海洋裏。
他那雙漂亮修長的手。
手指吸附住鋼琴琴鍵,其中最為瘦長的那一根手指,最為優先主動,觀賞性和表現力最為出彩。
鋼琴曲演奏,在纏綿的氣氛中達到高潮和頂點,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首婉轉悠長的小提琴曲。
指尖勾挑,指腹研磨,手腕撫壓着琴頸,手指指根放松,随後,手腕的肌肉力量放松,揉弦換把。
指與指、指與琴之間的力量,逐漸收緊。
收緊。
探入更深奧的音律。
過于緊密。
過于緊密。
他的動作一停。
怔怔地望着她。
旖旎的夜。
船與漁火,在牆邊,影影綽綽。
他眼裏的情緒開始變得複雜了起來。
最終——
所有的情緒都凝結成了眸中一層粉色的霧。
粉色的霜。
粉色的水汽。
他的動容。
他的愛意與珍惜。
時舒當然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停下來。
時舒很輕地回應了他,無聲的詢問。
“嗯,沒做到這一步。”
徐欥就徹底愣了住。
眼睛紅紅的。
他有些無措。
他并不知道,她其實和他一樣,并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如果他知道,他會再更正式一些的。
而不是——
因為她一句不想停下來。
他便沒有停下來。
但現在,他舍不得往下繼續了——
在這樣一個缺少了儀式感的平常的夜晚。
會被她遺忘在時光裏的。
又或者,被她記住。
但她記住的,會是并不美好的疼痛。
時舒原本其實不太在意這個,所以,她并沒有刻意對他提起過,或者交待過什麽。
在愛情裏,她随性恣意,因為喜歡他,也的确喜歡他的身體,所以……她做了主動的那一方。
但此刻看他的反應,他大抵是在猶豫要不要繼續。
最好的熱愛方式——
是尊重。
是順其心意。
時舒無奈地笑了下:“你還可以反悔。”
是可以反悔。
但到了這一步,他停下來,她不會覺得掃興嗎?
她一定不會覺得美好的。
他不想給她帶來任何不美好的體驗,他也不想讓她覺得掃興,無論……是在什麽時候,什麽場合。
漫長的沉默之後。
也許并不漫長。
因為——
她還在興致之上。
她還在等着他的答案。
時舒看見他,他看着她。
耳尖染上纏綿的緋色,眼睛也紅紅的,他的喉結慢慢滾動着,嗓音低灼澀啞,他問:
“我能不能,用嘴?”
他頂着這張又乖又純又欲又無辜的臉,問她——
他能不能——
用嘴。
蝴蝶的翅膀在心尖上顫栗,蜻蜓在水中沉浮。
熒火蟲遇見了星光跳動,在風湧的愛意中釋放熒光,微炬成陽。
……
他的腦袋埋低。
【cut】
她因此對他,這一腦袋毛茸茸,膨松又柔軟的頭發,揉勻在她的指縫間的記憶,深刻。
忘都忘不掉。
……
-
梅雨季節,依舊是和昨日一樣。
少見的陽光濃烈。
豔陽天。
一場海外電話會議前,徐欥在時舒的辦公室,用純正地道的英語,為她調整并測試好會議音頻,才離開。
時舒向他道了聲謝謝,插上耳機,正式進入會議。
“不客氣。”
等徐欥出去以後,她掀起眼皮随意掃了眼,看見他從她辦公室出去後,徑直回到了工位上,他的視線專注地停留在電腦屏幕前,雙手落在鍵盤上,不緊不慢地敲着。
他像是在回複誰的郵件。
又像是在寫會議紀要。
她這個距離看不清他的屏幕。
但他落在鍵盤上的手指,還是讓她恍惚了一瞬。
感覺還挺好的。
時舒:“……”
時舒捏了捏後頸。
白天,她倒也不該。
時舒拎起一旁的保溫杯,喝了口适口的55攝氏度的熱水,轉移了一下注意力。
耳機裏傳來海外歐洲區域總裁主持會議的聲音,時舒收起視線,專心地投入到會議當中。
會議開了整整兩個小時。
徐欥進來一次,換了水、咖啡和點心。
他沒停留,沒打擾時舒開會,很快就出去。
時舒喝水的空隙,便會通過百葉窗的寬縫,看一看秘書辦公室的動靜。
次數不多,她工作向來投入。
三兩次之後,倒也臨近了中午。
會議結束,解散。
時舒摘下耳機。
她原本打算起身活動一下,只是——
視線一擡,她看見徐欥還保持着剛才會議前的坐姿,坐得端正筆直,肩背的線條因此拉得更加清晰有力,就……挺賞心悅目。
他敲鍵盤的手,停了下來。
他反複做了幾次,雙手握緊又張開的動作。
不知是剛才,他的手指,打字打得有些累了。
還是昨晚……他的手指受累了。
總之,他在活動手指。
陽光從窗邊一探,他的手指在燦爛濃烈的陽光裏,愈加顯得白皙修長。
他又雙手合十,做了幾次反向向外推出手掌的動作,感受着手掌的張力,同時拉伸指根。
如果沒有昨晚上的事。
那他這些活動手掌和手指的動作,還是挺正常的,至少不會讓人亮堂堂的白日,學會聯想。
但,總之——
他這雙手,用處挺多的。
時舒想了想,給徐欥發了條微信。
SS:【你在做什麽?】
徐欥活動手指的同時,視線還停留在電腦屏幕上,他原本在斟酌一封郵件的回複,這就看見屏幕的右下方閃爍着時舒的頭像。
她的會議已經結束了嗎?
他腦袋一偏,她好像還在工作。
徐欥收回視線。
他很快停止手中的動作,點開她的消息。
她問他在做什麽。
徐欥就自然地想到,他點開她的消息之前,他在做什麽,他在做手指操。
他于是着手回複她。
徐欥:【手指操。】
本來就因為他那些動作,進行了微量聯想的時舒,揉了揉額角的位置。
SS:【……】
她想了想,還是很認真地規勸他。
SS:【上班的時候,你要正經一點兒。】
徐欥盯着電腦屏幕看了好一會兒。
沒明白。
他是有哪裏不正經了嗎?
SS:【晚上的事情,你不要在白天暗示我。】
SS:【不可以通過動作暗示我,更不可以通過文字暗示我。】
徐欥看着電腦顯示屏上,和她的聊天內容。
有些無言。
盡管他認為,他現在的接受度已經進步了很多。
但——
他的耳尖還是慢慢産生了一些燙意。
徐欥:“……”
他不知道要回複什麽。
但他不會讓她在兩人的對話聊天裏,成為那個發最後一條消息的人。
他斟酌了好一會兒,才回複了一句。
徐欥:【我去喝杯水。】
-
茶水間裏。
徐欥喝了一杯水,緩和了一下情緒。
他又倒了一杯水,他正準備離開茶水間,回去辦公室,經過茶水間那面用于員工整理儀容儀表的鏡子前,又遇到了高博董助。
徐欥下意識地看了眼鏡子裏面,自己的儀容儀表。
高博卻也在鏡子前停下了步伐。
還好。
他比董助早來十分鐘。
他的耳朵已經恢複常色。
徐欥收回停留在耳朵上的短瞬目光。
兩人打了招呼後,徐欥不打算繼續停留。
這就要走了。
高博的視線卻仍落在鏡子裏,他突然指了指自己的領帶,擡擡下巴,提醒道:“領帶緊了。”
徐欥步子一頓,就又垂下視線看了眼,自己襯衫衣領下的領帶。
他陷入了沉默。
董助的完美主義。
比他的強迫症,還要嚴重一些。
而茶水間外邊——
正要踏進茶水間的莊秘書,被與他同行的許葉霖秘書攔住步子t,許葉霖指了指茶水間裏,看上去正在照鏡子的兩個人,對莊秘書做了個手指壓唇的動作。
“噓。”
兩人貓着腰,貼在窗戶邊。
許葉霖忍不住:“WOW。”
“雖然我知道董助和總助,的确是我們辦公室長得最帥的二位。”莊秘書:“但……他們現在,是在對着鏡子欣賞自己的盛世美顏嗎?”
“還是……他們在比誰長得更帥?”
茶水間內,鏡子前——
完美主義者高博:“你方便調整一下?”
徐欥手裏端着杯子,心虛地回複他一句:“……我不太方便。”
高博沒想太多,以為他的意思是他手裏端着杯子,所以不方便。
于是——
雖然不是很樂意,但高博的完美主義驅使他還是做了他自己認為挺多餘的事情。
高博随手放下自己的杯子,手很自然地落到了徐欥的領帶結扣之處,瘦長的手指,輕撥一撥。
只淺淺一點兒松動。
高博的手就又很快幫他扯緊領帶。
高博:“好像……是緊點更适合你。”
徐欥:“……我挺尴尬的。”
高博點頭,表情鎮定:“我也是。”
徐欥:“……”
高博有些別扭地說:“我走了。”
徐欥點頭:“嗯,你先走。”
“你呢?”
“我再喝杯水。”
徐欥繼續喝水。
高博走到門外,看到面部表情管理露出破綻的兩位同事,以及兩人的欲言又止。
高博:“……問吧。”
許葉霖疑惑地問:“董助,你剛才是在幫徐助系領帶嗎?”
高博面無表情:“不是。”
莊秘書:“那你們在幹什麽?”
高博點頭,指着鏡子,再指指旁邊的窗戶,一本正經地道:“看到鏡子旁邊的窗戶了嗎?”
莊秘書:“看到了呀。”
高博:“我們在看窗外的風景。”
“窗外有什麽風景可看呢?”
這個問題,還是要斟酌一下的。
高博沉默了一會兒:“狐貍和狗打架。”
徐欥覺得自己的心理素質越來越好了。
他聽到高博的回答後,雖無言以對,但很快就接受了。
等他也走出茶水間時——
莊秘書果然抓住他問:“徐助,你也看見狐貍和狗打架了嗎?”
徐欥也沉默片刻。
然後,他端着杯子,點點頭:“嗯,但現在已經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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