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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既然徐欥會下棋, 時文奎便讓他等會兒接待完京州高幹一行人的企業調研後,陪他在辦公室裏擺上幾局。
他讓徐欥今天別再給自己安排別的工作任務了,就當作是連續出差後的休息時間。
“你這一連出差了一周, 又是高強度工作, 也累。”時文奎說:“跟我下下棋,放松放松大腦,勞逸結合。”
不等徐欥回答,大約是他自己也覺得說下棋可以放松大腦這種話, 有些心虛。
他又開始打感情牌,他說,主要是高博不在, 他已經失去棋搭子好幾天了, 現在就是臭棋簍子坐他面前, 光光是擺擺弄弄棋子兒, 他都能和對方戰上幾局。
“何況, 你還能有個業餘水平。”
不錯了。
徐欥這種業餘水平就已經是當下,他最理想的下棋搭子了。
時文奎佩戴着玉扳指的右手, 拍了拍胸脯, 向徐欥承諾道:“放心,我不會讓你輸得很難看的。”
“看在你是我外孫女兒的男朋友的份上。”時文奎壓低了聲意:“我也得給你留點面子,是不是?”
他外孫女兒的男朋友。
徐欥耳尖微紅,腼腆颔首。
聽見時董說高博董助不在公司好幾天了。
徐欥也沒太在意。
可能是被時董那句“我外孫女兒的男朋友”沖昏了頭腦,他就沒有往別處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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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董盛情難卻。
徐欥也就沒有t推辭, 他表示,可以的。
“那我忙完工作去找您。”
“好的。”
-
瀾城是新能源産業發展的核心城市, 新能源賽道上的企業大大小小,幾百家, 數量衆多。
京州高幹一行人來瀾城調研經濟發展情況,調研企業的經營狀況,自然不可能将所有企業都摸排走一遍。
他們是根據各企業對外公示的年報數據,篩選出少量頭部核心企業,将這幾家公司都走一走,訪一訪。
而時汐集團又是新能源行業的龍頭企業,他們因此停留在時汐集團的調研訪談時間,又比停留在別的企業,要更多一些。
他們坐在時汐集團的貴賓接待室裏,由時文奎董事長親自上陣演說PPT的內容,行業大方向和大趨勢,數據分析,他們因此了解和加深了解了,整個新能源行業的動态發展。
而徐欥作為本次“企業調研活動”時汐集團站點的主要接待人,更是主導并且參與了調研活動的全過程。
他一身職業正裝,邊走邊說。他首先向他們介紹了,時舒作為集團總裁的身份,然後對她行程上的沖突,向各位作出了解釋。
他全程陪同他們參觀園區整體的布局規劃、技術研發中心、生産車間、産品列展中心……并且,他作為具體企業的主要講解人,所到之處,他一一向他們進行詳細的講解和補充介紹。
他并不是直接用一些深奧的技術語言來描述外行人聽不懂的行業壁壘,而是巧妙地運用各種比喻、比拟的修辭手法,将技術語言轉化成通俗易懂的話,來呈現語言的畫面感。
引經據典,旁征博引。
學識廣博。
文化素養很高。
他偶爾也夾雜着一兩個幽默風趣的小故事,引人入勝,引得一行人,頻頻點頭,表情輕松,整組的氣氛和諧松弛。
他周到細致的服務工作,沉穩誠懇的接待态度,以及對企業對産品的深度了解,對技術語言的轉化……
他的工作能力得到了京州高幹一行人的一致好評,商務禮節就更不必多說,那是他總能在潤物細無聲之中,打動別人的點。
将他們送至停車場,徐欥與京州一行高幹中的主要領導人握手道別,互相保留了聯系方式。
那位年長的主要領導人,現場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修改備注,和他建立起微信聯系,并且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年輕的總助不驕不躁,修煉得沉穩,專業講解也讓人印象深刻。”
“陸續還有一些補充工作,屆時還要向總助請教。”
徐欥手中握着手機,保持得體的商務細節,态度卻也不卑不亢:“您客氣了。”
“等時總回來她會親自和您通話,我們一定會盡力配合大家的調研。”
那位年長的主要領導人坐在後排座位上,仍要降下車窗,朝着他揮揮手:“不虛此行,收獲頗豐。”
-
一行人驅車離開時汐工業園區,去往下一站的企業站點。
等車開得不見了,褚琦忍不住豎起拇指,給徐欥點了兩個大大的贊:“非常圓滿。”
“徐助,你太棒了。”她又說了句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聽得懂的話:“時總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的。”
徐欥聽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禮貌含笑,眼中綴着清澈和愛意的光。
這場調研活動的接待,就在秘書辦所有人的掌聲中,圓滿結束。
徐欥在衛生間洗手,他正準備去赴時董的約,去陪他下棋。
聽到手機在褲袋中震了震。
他摸出手機,是時舒直接打了電話過來。
電話一接通,徐欥便聽見時舒在聽筒那頭說:“剛才在飛機上。”
徐欥“嗯”一聲,笑着猜測:“那時時,現在是不是在準備轉機?”
“嗯。”時舒回答:“在候機室休息。”
“你呢,在做什麽?”
徐欥回答她,大致概括了一下剛才的接待,他又說,現在他準備去陪時董下棋了。
時舒就在電話那頭笑了一聲:“你還會下棋呢?”
但時舒也只是這麽一聲問,她對他會下棋這件事情,其實也沒有太多意外,傳統風雅、陶冶性情的藝術修養,他會點兒什麽都很正常。
琴棋書畫,詩酒花茶。
八大古典雅興,他倒是一個也沒有落下。
“我會一點兒。”徐欥如實告知。
但其實下棋并非現代商務中的主流興趣,平時需要下棋的場合很少,或者說,幾乎沒有。
所以,他也沒有刻意向她提起過。
“嗯。”時舒随口問:“你下棋的水平,怎麽樣?”
徐欥如實回答:“業餘水平。”
這四個字是教他下棋的那位,對他的評價。
“是需要我輸嗎?”剛順利結束了一場挑戰,徐欥這會兒心情比較放松,自我調侃了句:“我還挺有輸的經驗的。”
時舒沒聽出來他話裏的自我調侃之音,便認知為,他的下棋的水平,輸多贏少,就不太行。
“你不用刻意去輸給他。”時舒想了想,如實說:“阿公他喜歡棋逢對手的感覺。”
“不過他下棋很厲害,他極少輸,你如果是業餘水平的話,你也贏不了他。”
“所以你要拼盡全力。”時舒笑了聲:“然後——”
“然後什麽?”
“然後——”
她對他說,她寬慰他:“其實輸給他,也不丢人。”
畢竟也沒多少人,能成為他的棋逢對手。
時董下棋很厲害。
他很少輸。
沒多少人能成為他的棋逢對手。
這些關鍵信息被獲取到,徐欥點點頭。
他好像對自己的“業餘水平”有些沒信心了。
徐欥很快接受他又要用自己的“業餘水平”,去迎戰另一位高手了的事實,他說:“那我不丢人地輸給時董後,就去機場接你。”
然後,他們一起過七夕節。
“嗯,好。”
-
徐欥走到時文奎的辦公室。
時文奎領着他推開了活動室的門,他向徐欥展示了他的棋室。
幾十張長條實木桌,每張桌子上擺放着不同的棋盤和棋子。
時董的确是很資深的下棋高手。
時董的棋室比教他下棋的那位,還要更大一些。
棋桌和棋盤上展示的那些,至今尚未能有人破解的經典殘局,擺放的數量,卻和教他下棋的那位是同樣多的。
想來,他們下棋的水平。
也相差不了多少。
徐欥已經對時董下棋的水平有了主觀的評估。
是要該全力以赴。
才能輸得坦坦蕩蕩。
等徐欥替時文奎泡了壺茶,焚了一縷清香。
“小徐啊。”時文奎喊他。
下棋之前,時文奎再次确認他的水平,好做到心中有數,履行他“不會讓他輸得很難看”的承諾:
“你這個業餘水平,是有多業餘呀?”
就……真、挺業餘的。
肯定不能和他這樣的高手相比。
徐欥想了想,如實說:“我只跟一個人下過棋,我沒有贏過。”
“你只跟一個人下過棋?”
“嗯,是這樣。”
時文奎撇撇嘴,心中開始默默出現了一些嫌棄。
他這下棋的經驗,是極度欠缺啊!
就這……還業餘水平呢?
“你還沒有贏過?”時文奎嘴巴微張,有一瞬忘記了閉合,他就沒有忍住:“那你不就是個臭棋簍子?”
徐欥:“……”
他自己的認知是,他不至于是時董想象中的那般,但——
徐欥關于自己下棋水平的參考對象,的确對标組太少,有且僅有那麽一位。
他說:“和我一起下棋的那位,棋藝高超。”
時文奎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鏡往下滑脫了一些,他靜靜地看着面前的徐欥,就又沒忍住說:“難道不是小徐,你技術不行嗎?”
別人說他下棋的技術不行,可能不太客觀。
但,時董擁有和教他下棋的那位,同樣數量的經典殘局……徐欥就有些無話可說。
時文奎直言不諱:“小徐,你哪裏是業餘水平呀?你就是太菜了呀。”
他想了想,家醜不可外揚:“你下回如果碰到別人想跟你下棋,你就說你不會。”
“……”徐欥沒有證據為自己的下棋水平舉證,畢竟對于和教他下棋的那位擁有差不多水平的時董而言,他的确是……的确可能是……
但徐欥還是嘗試着為自己假想了一些可能性:“也許,可能,我還行?”
時文奎也不太想太打擊他的自信心,萬一這次讓他輸得很沒面子,下回高博不在,他就沒有可以替補的棋搭子了。
連臭棋簍子都沒有了!
那是要饞死誰?
時文奎于是連連點着頭:“對對對,也許,可能,你還行。”
時董的語氣和表情,一點兒都不像相信他還行的樣子。
徐欥:“……”
他好像被時董嫌棄了。
按照時舒的說法,和時t董下棋,本身就是拼盡全力地輸,會比贏過他,更有意義。
徐欥于是默默接受了,他被時董嫌棄了的事實,他又默默轉移話題:“您需要我陪您下哪種棋?”
時文奎:“你會什麽棋?”
“象棋和圍棋,我都會一點兒。”徐欥補充說:“國際象棋也可以。”
時文奎又靜靜地看着他,撇嘴的幅度更大了一些。
未盡之言,仿佛是在說:花拳繡腿。
徐欥:……
早知道,他剛才就說他不會下棋了。
時文奎沉默了一會兒,說:“五子棋。”
徐欥眨眨眼:“五子棋?“
“我這不是想給你放水嗎?”時文奎笑眯眯地坐下了:“經商這麽多年,不就靠一個誠信嗎?我既然說了不讓你輸得很難看,那就不讓你輸得很難看。”
“但……”時文奎:“你該不會連五子棋,都沒有贏過吧?”
徐欥默了默:“我是這樣的。”
時文奎心中哇涼哇涼:“……”
小徐哪裏都好,就是不會下棋。
這一點,跟他多少有些不投緣。
就不如高博,棋下得很好。
算了。人也不能是十全十美的。
時文奎很快在心目中安慰自己。
在同齡人當中,小徐別的方面已經很優秀了。
兩人在一張棋桌前,面對面坐下。
為了讓他輸得不至于太過難看。
時文奎貼心地讓徐欥執黑子,他自己執了白子。
黑子先行。
徐欥落子。
時文奎追跟了十幾步後,發現,徐欥好像也不是很菜。除了顧及到要阻截他的白子之外,小徐他還知道同步在默默地布局他的陣法。
“啧。”時文奎:“可以啊,小徐。”
“我以為你撐不過兩分鐘呢。”
徐欥端坐,肩背挺得筆直。
他修長的手指夾着黑子,落子在棋盤直線與橫線的交叉點上,擡起眼,笑笑告訴時董:“其實,我最好的記錄,是把棋盤擺滿。”
“用時七十五分鐘,自動和棋了。”
“喲,不錯啊,小徐。”時文奎鼓勵道:“希望你今天跟我下,也能保持你最好的記錄。”
徐欥仍笑:“我努力。”
……
七十五分鐘後——
棋盤被黑白兩色的棋子填滿,自動和棋了。
兩個人果真打成了“棋逢對手”。
時文奎擡起手,抽了張紙巾擦汗:“你有點厲害。”
徐欥:“五子棋會相對簡單一些。”
“嗯。”時文奎:“那咱們進階一下,換象棋。”
徐欥看了眼腕表,時間還很充裕。
他想了想,問:“您還要繼續嗎?”
“繼續啊。”時文奎說:“我看你的技術不比高博差,但是他那些套路,我都摸得差不多了。你不一樣,你現在對我來說,非常有新鮮感。”
“我太喜歡這種感覺了。”
“那您先休息一會兒。”徐欥:“等一會兒,我們再繼續。”
“不用。”時文奎擺擺手:“老當益壯,寶刀未老。”
“我不用休息。”時文奎:“你累了?你要休息了?”
徐欥:“……”
時董都不用休息。
他哪裏好意思休息?
“我也不累。”
“那我們繼續。”
時文奎不僅這會兒不用休息。
他還給褚琦打了個電話,讓褚秘書長,中午幫他送兩份工作午餐到他辦公室。
他中午也不用休息。
……
兩人換了棋桌,繼續下。
仍是面對面坐着。
這回——
紅方先出。
仍是徐欥執紅棋。
盡管象棋是會讓人覺得熱血的競技游戲,容易上頭。但徐欥仍然不急不躁、冷靜端坐棋桌前,比起急攻,他更習慣于攻守有度,把關全局。
時文奎和他下象棋,同時也觀察着他的棋品及人品。
棋如人生,可見一斑。
他表現得挺穩定的。
……
褚琦進來送餐,兩個的棋面,擺成了一幅經典殘局,是至今未有人破解的局面。
和棋了。
象棋又打了個平手。
吃完飯,兩個人繼續下象棋。
三局兩勝。
一輸一贏。
一和棋。
第三局,時文奎好不容易才險險勝了徐欥,以為他是故意放水,畢竟他發生了一個小小的失誤。但時文奎看徐欥那副乖巧的模樣,他其實也有些不确定了。
徐欥整理棋桌的時候,時文奎忍不住問:“那個人是誰?”
“嗯?”
時文奎:“你從來沒有贏過的那個人。”
“你剛才說,你只跟一個人下過棋?”時文奎:“但我看你這棋的走法,不可能是師出無門,你是師從哪位棋壇大師?”
時董是問他,教他下棋的那位。
如果別人不問,或者是別的人問,他不會到處宣揚,他有幸在漫長的學生時代得到過那位對他的多加照顧。
但時董既然開口問了,他便如實告知:“是,李敬朝。”
“……”這回輪到時文奎陷入無言之中,很快又覺得驚喜:“……所以,小徐你從來沒有贏過的那個人,說的是棋王李敬朝?”
徐欥:“是的。”
小徐跟李敬朝下棋,他和小徐下棋。
那四舍五入,豈不是他跟李敬朝,過了手?
“這誰能贏得了?”時文奎好奇打聽:“你跟李敬朝的關系怎麽樣?你怎麽會有機會跟着李敬朝學下棋?他性格很怪,跟誰都相處不來,他從來都不收徒弟的。”
徐欥簡單幾句說了下他與李敬朝的淵源。
并為他證名:“外界的傳聞不太準确,其實李伯伯人挺好的。”
“……”李敬朝性格好不好的,時文奎沒太糾結,他揉了揉後頸,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那個,小徐啊,你看啊,我死之前能有機會輸給李敬朝一次嗎?”
“我知道他那人不好說話,不是,他比較講原則。”時文奎:“你也不要介紹我說,我是什麽時汐集團董事長,什麽瀾城首富,那他肯定不屑跟我下棋。你介紹我的身份,你就說是你女朋友的外公。”
他女朋友的外公。
徐欥心跳加快了幾分。
徐欥抿着笑意:“那我盡量來促成這件事情。”
“那我們繼續?”
徐欥看向窗外的天色,又看了眼腕表,有些為難地說:“但我現在……我想去機場了。”
“你去機場做什麽?”時文奎:“不是剛連續出差回來?”
“接……”徐欥在時總和女朋友兩個稱呼中斟酌了一會兒,也有些腼腆地說:“我女朋友。”
“接時舒啊?”時文奎很自然地問:“她還要你去接了幹嘛?”
“高博不是把車開去機場了嗎?”時文奎邀請徐欥坐到另一張棋桌前,陪他下圍棋:“讓他們自己回來呗。”
“?”徐欥聽明白了,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他問:“所以,時總是和董助同行(xing)嗎?”
“什麽同行?同行不準确。”時文奎:“就是高博陪她一起去的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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