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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眼看着徐欥臉上一直維持着的, 溫吞而乖巧的笑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掉,他的表情逐漸開始變得……嗯, 變得有些冤種。
“不過。”時文奎因此狐疑道:“我怎麽瞧着你這反應, 你是毫不知情嗎?”
徐欥就忍不住向他傾訴:“我毫不知情。”
“啊。”時文奎的表情也開始複雜了起來,他擡手捂了下嘴,開始了他平時吃瓜的那一套:
“你的意思是說,時舒沒跟你報備啊?她瞞着你, 跟高博一起去英國了?”
不等徐欥回答,時文奎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他于是便又看上去很公正地說:
“那是時舒這事兒, 她做得不夠好。”
聽時董這麽講, 徐欥抿了抿唇, 又替時舒解釋起來:“她沒有做得不好。”
“都是很正常的行為。”徐欥向時文奎解釋:“她一個總裁獨自出國, 沒有助理在身邊與她同行, 事事都要親力親為,并不方便。”
所以, 他能理解的。
至于她瞞着他, 應該是因為……她考慮到他知道了,他會多心。
“我覺得我挺會自我安慰的。”時文奎:“但小徐,你比我還會自我安慰啊。”
“她一個人出行是不方便,可是她為什麽不能帶上你?”時文奎一語道破:“橫豎你才是她的助理,高博是我的助理。”
時文奎:“你看啊, 你們倆一起去,有了你的助力, 既能把她的事兒給辦成,你們還能在英國美美地談戀愛。”
“是在莎士比亞的故鄉, 埃文河畔斯特拉特福小鎮上過七夕,不夠浪漫嗎?”時文奎:“還是在牛津小鎮上過七夕,不夠童話夢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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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欥:“……”
“當然了,雖然跟她一起去英國的人是高博,但你完全不用擔心。”不等徐欥回答,時文奎又重新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客觀地替他分析:“雖然高博長得很帥,但比起你還是稍微遜色一些的。”
“身材嘛,也比你遜色一點點。”
“雖然高博和時舒認t識的時間很長,但他們倆相處的時間,還沒有你跟時舒相處得久。”
“高博的性格,他有點高冷,但他說話挺高級的,而且,他偶爾發出的冷幽默,別人都笑出了豬叫聲,他自己卻不笑,就給人一種還挺高深莫測的感覺。”
“高博下棋……不知道他能不能下過你。”
“這麽細數下來,高博的優點好像還挺多的。”時文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各花入各眼,高博好像也挺有魅力?”
徐欥實話實說:“……高博董助一直都很有魅力。”
而且,高博董助,他……
看見徐欥逐漸抿得更深的唇線,他看起來好像有點不高興了。
“唉呀,我好像嘴巴打了孔,變成了大漏勺。”時文奎反應過來:“但我還是要勸你啊,千萬別往心裏去。”
“我也不想往心裏去。”徐欥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他坦誠道:“但您提醒我往心裏去的次數,一遍又一遍,還挺多遍的。”
“啊。”時文奎擺擺手,對他表态:“雖然我列出了高博的不少魅力點,但我肯定是站在你這邊的。”
“你看啊,你認識李敬朝,高博就不認識李敬朝。”時文奎:“單單從這一點看,高博他就沒有你有魅力。”
“我還指望着,能托你這層關系和李敬朝下棋呢。”
徐欥聽後緩慢地連續點了三下腦袋:“嗯,是這樣嗎?”
“是這樣的。”
“那我們再來一局?”時文奎引導着:“你知道吧,下棋能使人心平氣和、遇事不燥,你只要再跟我下一局,你就能夠平複你因為高博而波動的情緒了。”
徐欥的關注點卻不是平複情緒,他眨了下眼,問:“再來一局,我可以下班了嗎?”
啧?沒被繞進去?
還挺清醒。
“再來一局,你就下班。”
時文奎爽快地表示,既然時舒沒有不讓他去接,就說明她也沒打算跟高博一起回來,那就讓高博自己一個人回來好了。
時文奎:“畢竟高博不認識李敬朝。”
“我肯定是站在李敬朝……不是,我肯定是站在你這邊。”
但時間上——
一盤棋所需要的時間還挺長的。
時文奎:“我給時舒打電話,給你出氣,讓她在機場等你一會兒,算是對她瞞着你跟高博一起去英國的懲罰。”
“她不是不喜歡等人嗎?”時文奎:“那我們就罰她做她最讨厭的事情,等人。”
“不用了。”徐欥已經在棋桌前重新坐下,說:“她不喜歡等。”
“我也不會做令她覺得反感的事情。”
“時董。”徐欥催促道:“我們還是快點兒開始,快點兒結束吧。”
快點兒開始,是人為能控制的。
那他這個快點兒結束,是……能人為控制的嗎?
十分鐘後——
徐欥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快點結束也是可以人為控制的。
徐欥站起身,微微颔首,誠懇道:“時董,我輸了。”
“那我就先下班了。”
時文奎:“……”
“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誠信。”徐欥不緊不慢地說:“您不能要求我再陪您來一局了。”
“不管她是和誰一起出國的,我都要去機場接她了。”
時文奎:“……”
時文奎心中那個猜測,此刻得到了驗證:“所以其實剛才那局象棋,你也是故意讓着我的?”
“因為你要去機場了。”時文奎反應過來:“所以,你就故意輸給我?還僞造成我險勝的局面。”
“也不能完全算。”徐欥沉默了須臾:“那盤棋接着下,勝負并不明确。”
“您還是有贏的勝算。”
但他承認,他的确是因為不想遲到,算了算時間,差不多該出發去機場了,他才故意輸了棋。
知道徐欥故意輸給自己,時文奎也沒有覺得不高興。相反他還覺得挺高興的。
因為——
比起下棋,徐欥是把時舒放在第一位的。
哪個當人外公的小老頭,能拒絕一個把自己的外孫女擺在第一位的,外孫女婿候選人呢?
拒絕不了一點。
明明在得知時舒是跟高博一起去英國,他心裏挺介意的,但也沒有因為自己心裏不痛快,就做出什麽耍小性子的事情。
比如,他考驗他的,罰時舒在機場等他。
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他的建議。
情緒穩定得很。
就很好。
時文奎更喜歡他了。
放徐欥走之前,時文奎又送給他一盒圍棋:“那你回去研究一下剛才那局,下次我們接着下。”
“下回,你可不許再輸這麽快了啊。”
徐欥點頭:“嗯,好。”
徐欥走到門口,時文奎又喊住他:“小徐。”
時董在他身後笑呵呵地開口:“約會愉快,祝你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徐欥回報給他一個乖甜可愛的笑容:
“謝謝您。”
-
提前下班,避開了瀾城糟糕的晚高峰。
徐欥繞路去取了一下他訂的白色玫瑰鮮花花束。
然後,他才繼續趕往機場。
徐欥趕到機場的時候,天色尚早。
他看了眼時間,時舒的航班還沒到。
她也沒有給他發消息。
所以,她也不存在航班提前的可能。
徐欥于是先給時舒發微信。
徐欥:【我到機場了。】
時舒在飛機上,自然不會那麽快回複他消息。
徐欥發完消息後,又把車開到停車場。
步行到二樓接機口。
接機口有提供給來機場接機的旅客等待的座椅,此刻也有不少旅客正坐在座椅上玩手機。
徐欥沒有坐下來等。
他站着。
他站着又給時舒又發了條微信。
徐欥:【我到了接機口。】
徐欥:【時時你一出來就能看見我。】
徐欥:【小狗原地等待.jpg】
他發完微信,就将手機收回褲袋,視線一垂,發現自己手上居然還拎着時董送給他的一套圍棋。
而他買的鮮花……
徐欥:“……”
他把時董送他的圍棋當成接機的鮮花,拎過來了。
屬實是有些心不在焉了。
複而——
他又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時候。
便是在這樣的場景。
彼時在長榆機場,他和張高磊總經理站在一處,手中舉着迎接她的接機牌。
他并沒能一眼認出來,她是集團總裁。
但他仍能從匆匆忙忙、來來往往的旅客中,一眼便被她的耀眼和光芒吸引住了目光,而後……只能仰望。
只是,當時的他。
并不可能有這樣的預見——
他去接機,去接她。
這一接。
便是每一次。
這一接。
便接到了他這一生都想堅持做的事。
她往後的每一次回程的航班,他都不想錯過,她的接機。
沒有張高磊總經理,沒有別人。
只有他自己。
因心不在焉拿錯的鮮花,他也沒再着急重新去車裏取,比起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把鮮花送給她,徐欥更希望,她出來的第一眼能看到,他在這兒等她。
徐欥并不會對等待感覺到不耐煩。
但今天,他的确感覺到了等待的漫長和焦灼。
他腦中又不可抑制地想起,時董列舉的高博董助的魅力點,揮都揮不去。
那些魅力點,每一條,他其實都知道的。
他知道的甚至比時董還要更多一些。
高博董助的秘密。
他在時舒身邊長達十五年的守護,是除了時董以外,陪在她身邊時間最久的人。
為了轉移腦中的注意力,徐欥長身蹲下來。
他蹲在地上,将圍棋盒子打開。
黑白兩色的棋子。
他開始疊棋子。
他有輕微的強迫症,他因此,将黑歸黑,白歸白,黑白雙色的棋子,一層黑,一層白,往上疊高,疊成高高的金字塔型。
-
飛機在瀾城機場降落。
時舒走在廊橋上,高博落後她一長截,有意跟她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距離。
但在時舒頭也不回,徹底離開飛機,看都不看他一眼時,高博還是默默拿出了手機,撥了她的電話。
耳邊傳來冰冷的女音:【您呼叫的客戶已啓用短信呼業務。】
高博:“……”
高博于是三步并兩步追上她:“車給你。”
“車給我。”時舒嗤一聲:“你走回去啊?”
高博點頭:“嗯。”
他這悶悶一聲回應,時舒多少有些不習慣。
她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一句。
周遭人群往來。
他果然還是有陰陽怪氣在等她:
“二倍速說話舌頭會打結,但二倍速走路腿不會打結。這是通過剛才小時總10km/h的步速,我得出來的結論。”
他把話說完整了,時舒聽起來也舒坦一些。
不過——
“不用了。”時舒說:“我有約。”
她說的她有約,高博自然明白是什麽意思,但——
“你确定他已經到了?”
時舒反問:“為什麽不确定?”
高博說:“棋逢對手,時t間上并不可控。”
“不至于。”時舒說:“徐欥的水平,也就是陪阿公過把瘾的事,算不上棋逢對手。”
高博于是提了李敬朝。
時舒:“跟李敬朝有什麽關系?”
高博倒是認真起來,給她解釋了下,徐欥和李敬朝的淵源:
棋王李敬朝跟大藝術家徐榅澍雖相差三十歲,但卻因為機緣巧合,成了忘年之交。徐榅澍去世後,李敬朝痛失一生摯友,銷聲匿跡過很長一段時間。後來,随着時間的推移,他慢慢也接受了好友去世的事實。
說來,李敬朝的确性格怪異,徐榅澍去世後,他不肯見徐榅澍的其他家人,倒是經常會去徐欥在讀的寄宿學校看望他。
高博說這些的時候,時舒已經開了機。
手機上陸續有徐欥發來的微信消息。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時舒将手機翻過來,聳了下肩:“但他已經到了。”
高博點頭,也沒再多說什麽。
“不過。”時舒:“你是不是對徐欥關心過頭了?”
高博脫口而出:“你的事,我什麽時候怠慢過?”
“哇哦。”時舒就又靜靜地看着高博:“不知道的人以為你說的是真心話呢。”
耳邊匆忙的腳步聲被隔絕掉,高博突然笑了聲:“小時總千萬別往複雜了想。”
“你如果想多了,我們之間這種純粹的關系,就會變質。”
“我們之間純粹的關系?”時舒嗤笑着:“我們之間,哪種純粹的關系?”
高博:“純粹相互看不順眼的關系。”
“你要是哪裏生了病,你就去找最好的醫生治。”時舒沉默了一會兒,要笑不笑地:“錢我出。”
高博:“那先謝謝了。”
“為了我老有所依。”高博:“在今天這個好日子裏,我誠懇地祝願您長命百歲。”
-
時舒還沒到接機口。
就看到——
看到徐欥白襯衫、西裝褲,一身精神帥氣的職業正裝,卻……卻蹲在地上。
他面前擺着一張棋盤。
棋盤上摞着黑白兩色的棋子。
一層黑,一層白,交錯摞着,摞得很高,摞成金字塔形狀,将平衡控制得很好。
他腦袋低着,毛茸茸的黑發,仍然柔軟好摸。
時舒想起揉在手中的觸感。
就……就真的很可愛。
也……真的很想念。
她的小男友,一周不見,就連發呆和打發時間的模樣都很可愛,很讓她想念。
時舒加快了走過去的步伐。
正是用高博陰陽她的二倍速。
她走到他面前,站定,聲線柔和一些:
“摞這麽高,不怕掉下來?”
“還是,這是你獨特的迎接我的方式?”
徐欥聽到熟悉的清冷聲線,他順着視線先看到她的高跟鞋,他慢慢擡眼,他說的第一句話是:“六百七十二個十五分鐘。”
時舒沒聽明白:“什麽?”
他仍蹲在地上,以一種仰望她的角度。
他用一種既乖又無辜的眼神看着她:
“時時跟高博董助,單獨相處了六百七十二個十五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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