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第104章

數不清的漂亮河燈, 照亮了整條護城河。

身後無數祈願燈齊齊升入夜空,照亮了整座城。

日歷也悄然翻過嶄新的一頁。

八月十五。

中秋節。

……

夜已深,臨河街道的熱潮退去。

三個人随着人流, 離開護城河一帶。

徐欥和時舒先将徐筠然送回酒店, 車子駛過一個紅綠燈, 徐欥停下來, 問徐筠然白天有沒有一些安排。

他原本是答應了時董,八月十五要和時舒一起去西山赴時董安排的中秋家宴, 但因為小姨臨時回國, 他也要盡到一些晚輩的陪伴責任。

他因此打算在聽了她的個人安排後, 再協調一些時間出來陪她過節。

徐筠然當然明白他的心意和禮數。

她特意挑在中秋節前一日和他見面, 也就是考慮到中秋節當天,他應該會有一些提前安排好了的日程。

徐筠然并不打算破壞他既定好了的日程安排,今天見過面了, 該說的話, 該表達的謝意, 都已經達成了。

且, 她還和他們一塊兒去逛了中秋燈會, 在零點時分放飛祈願燈,對徐筠然而言,此趟便足夠圓滿。

徐筠然因此說,她和徐憲瑭約好了上午在徐憲瑭的心理咨詢所見面。

所以, 她現在回酒店先美美地睡上一覺, 等睡醒了去找徐憲瑭。兩人應該會一起吃頓午餐,然後, 她下午的國際航班回去西班牙。

“不用操心我。”徐筠然說:“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因為是閑聊,時舒加入他們的話題, 随口問:“教授會考慮回國嗎?”

她問的是,他們在船宴一開始的那個話題。

姐姐和姐夫決定回國,是因為孩子們在國內安定下來了,有了孩子們的牽絆。

孩子在哪兒,父母的心便在哪兒。

孩子在哪兒,父母的家便安在哪兒。

她呢?

她沒有子女的牽絆。

徐筠然頓了頓,卻也堅定:“不會。”

-

送完徐筠然回酒店,時間已經過了淩晨一點。

徐欥和時舒便直接驅車回了西山。

……

夜裏還是圓月當頭,早晨醒來時,卻不見明媚的太陽。這個中秋,是一個假晴夜,真陰天。

西山整座私人園林籠罩在霧氣朦胧之中,別有一番仙氣缥缈的意境。

管家已經将一些公共區域挂上古典韻味的花燈,做了一些節日限定的布置。

素色花燈在霧氣中若隐若現,池塘上籠罩的秋霧更濃重一些,竹林,廊橋,亭臺樓榭披着一層神秘的霧紗,竟比昨晚的護城河還要更美一些。

人,仿佛是誤入了仙界。

徐欥和時舒游過一場晨泳後,出來幫忙挂燈籠。

他身高腿長,也不需要借助登高梯子,随便擡一擡手,将花燈挂在枝頭,挂在庭院,挂得輕松。

時文奎喊他吃早餐,遠遠地看到他身後正對着一整面空置的青瓦白牆。

“總感覺差了點什麽。”時文奎拄根拐杖,走過來說。

徐欥挂完燈籠,聽到他的話,就順着他的視線轉頭看過去。

徐欥沒先說話,他思考了一下。

典型的中式園林建築,這樣的一面牆其實還挺常見的,但,時董他既然這樣感慨,一定是希望能夠聽到一點兒關于那面牆的改造建議。

所以裝飾或改造這面牆壁,既要符合中式園林整體的造型風格和特點,又要別出心意,給人眼前一亮的視覺效果。

徐欥給出了幾種建議方案。

臨牆種植一片竹林,疏影橫斜,竹影随風而動。

陽光明媚和濃郁陰天,透過罅隙照在牆上的光斑,或明亮,或清朗,是不同色調的景,流動而變換。

是造意景。

開鑿景牆。

或做漏空的牆窗。

是造實景。

又或者——

徐欥表示,也可以做牆繪壁畫。

聽到他最後這個建議,時文奎倒是想起來了,他就有這方面的特長。

時文奎點頭,沉思着:如果這院子裏留有一面他繪制的壁畫,就還挺有意義的。

這樣,時舒每天經過這面牆壁,都會想起他。

所謂潛移默化,一點點兒滲入她的生活,直到變成她生活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便是如此。

時文奎決定幫幫孩子。

時文奎選擇了牆繪壁畫。

他同時問:“那小徐你方不方便親自作這幅畫?”

見徐欥一閃而過的意外,時文奎問:“你在好奇,我怎麽知道你有這方面的特長?”

“是時舒告訴我的。”不等徐欥點頭,時文奎眯眯眼:“你是不是在你自己的院子裏,作過一幅狐貍與狗的牆繪圖?到了晚上,狐貍和狗還會發光?”

徐欥有些意外,但也忍不住笑了,笑容清甜:“她跟您分享了這件事情嗎?”

“嗯。”時文奎手壓在拐杖上,将年輕人藏不住的喜歡與愛意看得清明:“她雖然一向話不多,但偶爾分享欲興起時,特定話題她也會多說幾句。”

徐欥想象了下,時舒和時董分享這件事情的畫面。

可能是在某頓早餐時,也可能是在某個陽光溫暖的午後,她抱着胸靠在椅子上,或慵懶地倚着牆,姿态随性,眉眼清冷,嘴角卻勾着淺淺的弧度。

她同她的親人,分享着他們之間的事情。

徐欥的笑容放大一些,終是忍不住道一句:“那我還挺意外的。”

不等時董再邀請,徐欥便爽快應下:“我方便的。”

徐欥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牆壁,做了一些設計思考,要想在這兒作一幅牆繪壁畫,需要考慮到整體的協調性,因此,繪制一些色彩明豔的圖案和人物并不合适,會顯得突兀。

徐欥考慮後,決定在這面牆壁上作中式山水風格的水墨畫牆繪。

徐欥将自己的想法告知時董。

時文奎有些料想不到他的創意:“山水畫?”

青瓦白牆。

墨染山水。

徐欥點頭:“嗯,是。”

徐欥調了顏料,在半生半熟的皮紙上作了草圖。

山水畫講究意境,筆觸獨特。

因為是草圖,他畫得很快,但他雖然畫得快,卻一點兒也不馬虎。

“很不錯。”時文奎看了他的草圖後,滿意極了:“期待小徐你的作品。”

本意也不是牆壁改造,不過是想在這偌大的園林中留下一些他的痕跡,時文奎笑着表示,時間上不作限制,等他空了再說。

這天畫一點兒,那天畫一點兒,也行。

徐欥卻表示今天就可以。

時文奎笑着看了他一會兒,想必完成這樣一幅牆繪,于他而言不算困難。

“你完成這樣的一幅作品,需要多久的時間?”

“五六個小時。”

時文奎:“那就先吃早餐。”

“嗯,好。”

兩個人往餐廳的方向走去,徐欥表示,等吃過早餐後,他可能需要去買作牆繪的材料和用具。

時文奎擺擺手,材料和工具,他這兒都有。

用餐的時候,時舒聽說了他們的計劃,還挺支持。

她點點頭,但又表示:“難得的假期,別太累了。”

徐欥眨了下眼睫,默默吞掉勺中一口清粥,低垂着腦袋,想,她為什麽總是覺得,他會累呢?

他不累的。

但徐欥乖乖應了一聲:“嗯,好。我會量力而行。”

吃過早餐後,徐欥查看着他所需要用到的材料和工具,想了想,征求時董的意見:“我可以添加一些自己的想法嗎?”

“當然可以。”時文奎:“這是你的作品,你想添加什麽想法,你就添加什麽想法。”

“你有足夠的自由發揮權,你随意。”

添加自己的想法,徐欥就還缺一些特殊的材料。

他出去補采了一下。

等到徐欥回來,開始動工在牆壁上作畫的時候,時文奎也沒有離開,他坐在一旁的藤條搖椅上,一邊喝茶,一邊跟徐欥聊聊天。

半山腰的位置,比市中心的氣溫要低上幾度,徐欥将一條薄毯搭在時董的腿上。

偶爾起身活動筋骨時,他給徐欥遞一遞工具,遞上一杯清茶。

徐欥喝水的時候,時文奎問:“聽說昨晚,時舒和你的家人見面了?”

徐欥并不意外時董會知曉此事,他停下來動作,将昨晚和他小姨的見面大致和時董說了一下,包括他父母的一些想法和打算。

“有心了。”時文奎聽後,點頭說:“你家裏人,禮數是很周到的。”

看他平時的言談舉止,也知道他家教很好。

何況,時文奎早早也确實調查打聽過他家人,在一些圈子裏的口碑和聲譽,是口碑和聲譽都很好的家庭。

時文奎呷一口茶:“那時舒,她還是沒表态嗎?”

徐欥搖搖頭。

時文奎并不意外,他也寬慰他一句:“兩個人從互相吸引到步入婚姻,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是急不得的。等到時機成熟了,水到渠成了,你們自然而然就分隔不開了。”

徐欥溫吞着笑一笑:“嗯,沒關系,我可以等的。”

他早早便做好了漫長等待的準備。

中途時舒來看過他們一次。

見她來,時文奎和徐欥倒是默契而又及時地中斷了話題。

不遠處的草坪上,寵物訓練師向遠處抛擲飛盤,訓練有素的小狗,身手敏捷地将飛盤撲倒。

汪汪兩聲,搖着尾巴邀功。

兩只孔雀,在自己的地盤上,高貴而優雅地散着步。

時舒在他們這兒坐了一會兒,和外公喝了會兒茶,也看了會兒徐欥在牆上作畫。

他還是很注意整潔的,襯衫西裝平整無皺,只手上不可避免地沾了些防水顏料,嗯……幹淨白皙的鼻尖上不知怎麽也沾上了一小塊污漬,時舒擡手替他揩了去。

“謝謝。”

“有濕紙巾麽?”

兩個人都沒多想。

徐欥側一側身:“褲袋裏有。”

時舒很自然地伸進他的褲袋,勾了包濕紙巾出來,低頭擦拭指尖。

時文奎避開眼。

有點不好意思看。

因為徐欥從中協調,替時文奎約了國慶期間和棋王李敬朝下棋,時文奎便邀請“閑人”時舒陪他再練練手。

“我很閑?”

時舒嘴上這麽一說,卻也耐心地坐了下來。

布棋的時候,時舒戲谑他一句:“您這是臨時抱佛腳?”

時文奎不惱反笑,說:“我從你身上找點兒信心。”

時舒嗤笑一聲,表示:“……倒也未必能。”

徐欥分開些注意力來看時舒下棋。

觀棋不語,他倒也并未出聲,打攪她的出棋思路。

兩個人下了盤三局兩勝的棋,時舒以贏一輸二,失了耐心,又起身回自己的院子裏去了。

“你菜你就要多練習。”時文奎的信心就加倍了一些,朝着時舒的背影說:“但你也不要垂頭喪氣,畢竟,也不是委派你去和棋王,進行高手之間的過招。”

清脆的高跟鞋聲拍着地面,時舒步子未停:“……”

徐欥笑着目送時舒的背影不見,才又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作品上,剛才只顧着看她下棋了,他的進度也稍有一些落後。

這個細節也被時文奎捕捉到,笑着打趣他一句:“時舒來之前,你不就畫到這兒?”

……

用完午餐以後。

時舒沒來,徐欥和時文奎,兩個人仍保持上午的狀态和角色。

時文奎說,時舒這種不出現的行為,屬于有自知之明,不想自取其辱型。

他這話剛說完,時舒是沒來。

但高博來了。

高博先點評了徐欥畫到一半的牆繪。

“這兒。”高博指着流水的部分,誠懇建議道:“缺幾條魚。”

徐欥沉默了片刻,拒絕:“江海水深。”

“魚沉水底。”

而水底的世界是看不見的,是沒有被事先計劃在畫中的。

高博點點頭,接受了徐欥的理論。

他的手指往下一滑,指尖挪到底,又道:“這兒是水底?”

“那這兒,缺幾條魚。”

徐欥:“……”

高博董助愛魚深切,執着于此,徐欥無奈,在自己的作品中添加了一點兒高博董助的想法,在他指的位置畫了條鯉魚。

寥寥幾筆,小魚卻畫得靈動逍遙。

是很高超的畫工。

但高博表示,一條小魚——

“孤單了。”高博說。

徐欥抿了抿唇,又在那條鯉魚旁邊畫了條作伴的鯉魚。

高博收起手指,點頭:“這樣順眼多了。”

時文奎邀請高博下棋,高博在剛才時舒的位置上坐下。

高博和時董下棋的時候,徐欥怎麽都覺得剛才高博董助覺得順眼的兩條小魚,有點兒不順眼。

徐欥想了想,又調了色,繼續畫了兩條紅白條紋相間的錦鯉魚,四條小魚結伴而游,就……順眼多了。

時文奎和高博兩個人也下了盤三局兩勝的棋。

徐欥對他們兩人的棋逢對手興致不大,專心地在做自己的事情。

高博贏二平一,時文奎有些掃興:“你這麽贏我,我還哪兒來的信心和李敬朝下棋?”

“對手是李敬朝。”高博拾棋,直言不諱:“您也該調整得失心。”

“調整不了一點。”時文奎:“我玻璃心。”

高博沉默了片刻,給出了中肯的建議:“那……菜就多練?”

高博最終以贏二平一的勝負局面。

被時董揮揮手趕走了。

走之前,高博又點評了徐欥的作品:“魚是點睛之筆,但數量上,有點兒多“魚”。”

他沒說是多餘。

還是多魚。

董助講話,總是這樣,徐欥并不太在意。

四條小魚作伴,并不孤單。

……

徐欥這一面牆的大小,畫了一天,畫到晚宴前。

他邀請時董驗收成果,他也沒急着洗手,以方便按照時董的要求,調整一些細節。

徐欥說想添加他自己的想法,但時文奎也沒發現他的想法具體是什麽,他将他剛才繪制給他看的草圖,一比一複刻,挪到了牆上,又添了些細節之處。

比如,應高博要求的,那四條挺多餘的小魚。

他的牆繪水墨畫,是表現得非常細致生動的。

遠處隐在雲層深處的山,層巒疊嶂,山上的懸崖與霧氣,寬闊的江海,川流不息,他的畫作大氣磅礴。

切換至近處的樹和草,石橋和臺階,池塘與流水時,他的畫風又柔和細膩了起來。

他以筆墨的濃淡和深淺,來表現距離的遠近,和山水國畫的層次分明。

他通過他這雙靈氣十足的手,将水墨畫的靈韻,在一面牆壁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盡管看過草圖,時文奎還是被他的細膩的手法和精湛的畫工驚訝到。

這畫工,以及這幅牆繪作品與這偌大園林融為一體的協調感,就讓時文奎感覺自己有洗脫不清的“白嫖”嫌疑。

“我沒有任何想要調整的地方。”

“畫得太好了。”時文奎說:“我得支付你酬勞。”

徐欥一邊收拾工具,一邊溫吞地推辭道:“您見外了。”

時文奎笑着看他,也沒再堅持。

他有的是方式,來支付這筆酬勞。

不急一時。

-

說是中秋家宴。

但其實赴宴的人真的不多,也不過就四個人。

真當應了他們自我調侃的那句話,家中人丁稀薄。

晚餐前,陰天開始變沉。

不一會兒,就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四個人在大氣典雅的宴請餐廳裏用餐。

主廚米其林摘星,擅長傳統八大菜系,也擅長創新菜和融合菜,菜品從食材到制作再到擺盤,皆為匠心之作,是視覺與味覺的雙享盛宴。

時文奎年齡大了,自然不能喝酒。

這中秋家宴,便以一壺潤肺止咳的小吊梨湯代替了酒水。

一場秋雨一場寒涼。

院中,雨水混着風聲,拍打竹林,簌簌蕭條。

餐廳裏暖黃燈光下,雖算不上熱鬧,卻是一幅其樂融融的溫暖畫面,長者感慨,而留戀不舍着餘生。

今夜有雨,賞不了月。

用完餐,幾個人坐在亭子裏喝着熱茶,閑聊幾句。

雨水連成線,穿成簾,沿着亭子的飛檐和橫梁,織成雨幕。話題聊偏,不知怎地聊到搓麻将上去了。

私人園林裏一片朦胧清雅,時文奎突然想到什麽,說:“以前總是三缺一,這以後有了小徐的加入,是不是就不用到處搖人了?”

興致上來,時文奎提議:“搓兩圈?”

對于徐欥掌握不掌握搓麻将這個技能,時舒倒不懷疑,他未入職場時,便早早地規劃了自己的職業道路,針對性地做足了充分的準備。

他一定是掌握的。

但——

時舒側過視線,問徐欥:“你感興趣嗎?”

時舒表示:“不感興趣可以拒絕。”

“興趣是可以培養的。”倒是時文奎問:“小徐你會不會麻将?”

不等徐欥回答,時文奎又說:“你要是不會。”

“不會可以學嘛!”時文奎興致上來了:“以戰代學,在你學會之前,你輸的錢都算我的,我替你交學費。”

徐欥對麻将的興趣和了解,大概是不至于讓他人在三缺一時,覺得掃興的程度。

徐欥的松口,時文奎便又差了管家抱來麻将。

說搓就差。

四人才搓了兩圈麻将。

時文奎手撐着腦袋,一下一下晃着睡意,幾人便自覺停了下來,非常有默契地推倒了牌。

三贏一。

時文奎輸了不少。

但誰也不敢說菜就多練這句話了。

年長者的睡意來得突然,要是鬧醒了,過了那個困勁兒,就再也睡不着了。

等時文奎歇下後。

幾人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徐欥也才有了屬于自己的時間。

中秋團圓夜,他也要和他哥徐憲瑭見個面,他和時舒提前說過這個安排。

他和他的親人見面,時舒沒意見。

這會兒時舒一身黑色的改良款中式旗袍,撐着一把黑色的油紙傘将他送至将軍門外。

秋雨下得密密匝匝,砸得傘面劈劈啪啪地響。

徐欥打開車門坐進去的時候,時舒交代他一句:“路上小心。”

徐欥說:“嗯,我會的。”

怕她擔心,他又表示,如果雨勢下得大了,他會将車靠邊停下來,等視線清晰了再安全駕駛。

他沉穩踏實,注意安全,是不會讓人太過擔心的性子。

“嗯。”時舒問:“那你還來嗎?”

她并非是那種要與交往對象形影不離,整日黏在一起的性格。因此,這句話脫口而出的時候,不僅她自己有被意外到,徐欥也被意外到。

徐欥抿着笑意,反問:“那時時,你希望我來嗎?”

口誤,只發生一次就可以。

時舒及時對自己的想法進行糾偏,也對徐欥可能已有的不當理解進行糾偏:“你來不來,都行。其實,我沒有什麽特別的想法。”

不等徐欥回答,她又神色平靜地補充一句:“我問你還來不來,就只是想要确定要不要給你留門而已。”

“嗯。”徐欥便笑笑,扯開了話題:“我給你準備了禮物。”

“是什麽?”

徐欥牽過她的手,往她掌心裏埋了一個手電筒一般大小的……嗯,手電筒。

“手電筒?”

-

車子消失在門外的雨中。

時舒才想起,他剛才并沒有回答她,他今晚還來不來,他也沒有回答她,他送她一個手電筒做什麽?

不是說句句有回應嗎?

他已經學會吊人胃口了,是嗎?

他愛來不來。

時舒沉着臉,将将軍門從裏面反鎖上。

他來,她也不會給他開門的。

時舒背過身,“手電筒”的手繩随手繞在手腕上。

她剛要撐傘回到自己的側院裏去,握在手中的手機便震了震。

她收到微信消息,點開。

是剛剛才離開的人。

徐欥:【我不确定還來不來,所以時時你不用給我留門。】

徐欥:【我剛才送給你的也不是手電筒,是紫光燈。】

又收到一條。

徐欥:【等雨停了,你去看我今天的牆繪作品,行不行?】

時舒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笑意。

判官證據不足,判早了他的罪名。

時舒沒等雨停,撐着傘直接去了那面牆,去看他的牆繪作品。

庭深雨意濃,花燈在連廊裏飄搖,他白天那幅水墨牆繪圖在雨夜中又有了另外一番意境。

很美,詞窮。

按照他的指示。

時舒摁開手裏攥着的紫光燈,紫色的燈柱穿透斜斜的雨幕,照射到牆壁上,煙雨霧氣缭繞,熒光效果在霧氣中呈現,她看到了原本寬闊平坦的江面上,出現了一艘熒光小船,小船上坐着……坐着熒光的狐貍和狗。

是別人都看不見的。

只有照了熒光燈才能發現的,他藏在畫裏的,他專屬的驚喜和浪漫。

他的中秋禮物,嗯,超棒。

-

時舒洗完澡站在窗戶邊。

雨水順着屋檐漏下來。

雨勢漸大,雖說徐欥是小心謹慎的性子,時舒仍有些擔心他在這種天氣裏,駕駛過程中的安全。

想到他說他不一定還能趕過來,那就是還有可能會過來,按照他的性格,這種可能性還比較大。

時舒于是決定給他打個電話,讓他今晚不要來了。

在他哥那兒住一晚。

大抵是兩個人之間已經形成了一些心照不宣,時舒正準備給徐欥打電話的時候,先收到了他發來的微信。

徐欥:【時時,睡了嗎?】

時舒站在三樓的高度,擡眼穿過雨幕,可以模糊地分辨出将軍門外,他的車燈,亮起又熄滅。

不過才三個小時過去。

他一來一回,這速度還挺快。

兄弟二人看起來只是匆忙見上一面,并未能夠有深入的交流。

時舒下樓去給他開門。

一邊走,一邊回複他。

SS:【嗯,睡了。】

徐欥收到時舒秒回的消息,她沒睡,卻偏偏要回他一句睡了,想來,還是對他走之前,她脫口而出的話,耿耿于懷。

徐欥很快決定将不小心口誤,暫時丢了面兒的女朋友,重新捧回原來的高度。

徐欥站在将軍門外,撥過去她的電話,他在電話裏說:“那請問,晚歸的人叩門三下,可以叩開女朋友原諒的門嗎?”

“你叩五下。”時舒說。

徐欥就擡手,乖乖地在将軍門外叩了五下。

第五下叩門聲落,将軍門從院子裏面被打開,時舒撐着傘站在門後,問:“不是說不一定會來?”

徐欥站在門外,也撐着一把傘,隔着那三檻臺階,說:“想你。”

斜斜的雨絲将他的頭發打濕,他今天一定背着她吃過蜜糖,先有他藏在畫裏的浪漫,又有……這麽直白的情話,他這麽甜,就讓人……嗯,招架不住。

在看完他藏在畫裏的表白後,時舒經歷了一整晚的心跳加速,這會兒洗了個澡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心緒,又因為他這句“想你”重新變得無序。

盡管她心跳得起伏淩亂,但她仍能夠保持表面的平靜,面不改色道:“那我要是真睡了呢?”

徐欥很自然地說:“我再回去。”

“雨挺大的。”

徐欥表示他會在車裏等一會兒,等雨勢漸漸小了才會離開,他會注意安全,不會做出冒險的舉動。

“不會讓你擔心的。”

時舒:“不嫌折騰?”

徐欥笑着搖頭:“不管和你分開多久,我都覺得像是一場久別,想來見你,在來見你的路上,這雨都好像是停了,我又怎麽會覺得折騰?”

時舒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眼尾勾挑。

徐欥:“你剛才是在為我擔心,是不是?”

時舒沒否認,低低“嗯”了一聲。

這幅畫面莫名與記憶裏的場景重合。

時舒想起他向她表白的那晚,也是這樣的雨幕。

他那時純情又有些拘謹,告了白就要走。

她想抱抱他來着。

但又怕不太妥當。

如今,兩個人什麽都做過了。

便也沒了妥不妥當之分。

“過來。”時舒于是做了那晚想對他做的事情:“讓我抱一下。”

徐欥先是愣了須臾,而後,擡起長腿,一步邁過三檻臺階。

兩人在将軍門後擁抱。

短促的擁抱,很快就松開。

徐欥收起一把傘,将另一把傘撐過她那側。

雨淋濕他半邊肩頭,将軍門再一次關上。

……

大概是覺得剛剛那個擁抱短促了一些,有些意猶不盡,兩人步入側院,在別墅一樓的入戶門處換鞋時,徐欥又主動加深了剛才那個擁抱。

這次他占據了主動權,倒是抱得挺久。

耳邊還能聽到院子裏面的雨聲,和他的心跳聲一樣驟然熱烈,時舒因此一晚上起起伏伏的心跳,便又随着他心跳的節奏,再一次無端加快。

時舒:“……”

為了掩飾掉自己異常的心跳頻率,時舒搶先指明:“你心跳很快。”

徐欥:“嗯,你也是。”

“……”時舒就決定,單方面結束這個擁抱。

只是她剛要抽身,他手中的力量一握,又将她重新抱緊。兩個人抱得緊了,時舒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他身體的一些本能反應。

嗯,他的身體誠實地認輸了。

他的精力還真挺充沛。

時舒好笑地問:“不累?”

他這一天,可是真正地一刻都沒有閑下來過。

他也不再願意反複陳述他充沛的精力,他只是說:“試一試,你就知道了。”

……

試一試。

那便試一試。

左右明天也還有一天休息日。

……

窗外雨聲很大很濃,鼓噪着耳膜,肆意妄為。

窗戶玻璃上罩着厚厚的一層白色水霧。

熄了燈的房間裏,只一盞淺淺的落地燈,燈光朦胧,絲絲縷縷的光線,氤氲着敏感的欲望,人影憧憧,呼吸和低喘,此消彼長。

修剪圓潤的指甲在背上留下淺淡的粉色印跡,像櫻花樹上盛開的花瓣,柔軟卻絢爛,他低低一聲悶哼。

這聲悶哼像是對欲望的呼喚。

背上掐痕就逐漸加深。

沉迷之中,抑制不止幾聲低啞的喘息。

喘息聲反作于掐痕的深淺,填滿房間裏的飽滿與空缺。

身體巨大的能量,無限度容納着飽脹感與空缺感的交疊起落,讓一切有章可循,又無章可循。

緊實的窄腰靈活而溫柔地掠奪着,吞噬掉一切。

直到白嫩漂亮的腳趾緊緊繃直。

愛意才剛剛纾解過一次。

齒關抵在腰窩處咬出濕漉漉的癢意,連對視的目光都變得黏稠,帶着一種讓人難以抗拒的膩哄和誘惑。

他的動作,他的話,依舊溫柔無辜。

他問:“你要不要,坐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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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