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3.第13章
第 13 章
南朝掐滅了煙,“出來玩?”
沈嘉魚點了點頭,倘若沒有剛才的巧遇,她也能平常地回他一句,但偏偏撞見了他和徐歡的事。
“上去吧。”南朝朝她擡擡下巴,手插兜低頭快着步子往下走。
也沒問她怎麽沒在樓上去洗手間。
一段小插曲,沈嘉魚再回包廂的情緒不複先前。
陸晨安他們正鬧得火熱,看她回來抱住膀子就要唱歌。少男少女臉上洋溢着放肆歡悅的笑,無關煩惱無關憂慮。宛城退居摸不着線的小城市,人口流失嚴重,一中的學生大多數家裏并不富裕,只靠高考一戰,脫胎換骨。而這些人裏又有像南朝一樣,看不見未來。
沈嘉魚沒唱歌,呆坐在一旁,徐歡說那些人又去他家了。
那些人是誰?徐歡和他又是怎麽回事?沈嘉魚心裏有種莫名難過,拆了一瓶水喝幾口才發現是酒,辣得眼裏冒淚花。
結束後陸晨安騎車送沈嘉魚回家,出了有空調的包廂,街上日頭厲害,曬得人睜不開眼。
徐衡走時跟沈嘉魚說了兩句話,一句是跟她說再見,第二句是跟她說加油。模樣像個中二少年,沈嘉魚眼眸眯着笑,招手拜拜。
“這傻子天天犯二。”陸晨安說得毫不客氣。
沈嘉魚踩上腳蹬,彎起唇,“徐衡人挺好的。”
陸晨安耳朵一動,擰過車鑰匙,“魚魚,你覺得這傻子怎麽樣?”
沈嘉魚不解,“挺好的,怎麽了?”
“他對你有意思。”陸晨安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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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魚默默低下頭,情緒沒什麽太大起伏。陸晨安先說了話,長嘆一聲,“可惜了這傻小子,一片癡心錯付。”
陸晨安不傻,她清楚沈嘉魚不會永遠留在這個小鎮子,徐衡的根卻在這,也看得出來她對徐衡半點心思都沒有,公主是屬于王子的,宛城沒有王子,頂多有像南朝那樣沉溺厮殺的騎士,而徐衡連騎士都不算。
當晚吃飯時沈嘉魚從外婆口中得知南朝家出了事。
具體情況不明,鎮裏傳聞南朝父親借了高利貸,結果人消失得沒影,只留下了卧病在床的母親和一雙兒女,借貸者亂砸了一通,強迫南朝還錢。鎮子小,指甲蓋大的事都能傳得沸沸揚揚,外婆年紀大了,心軟,心疼那兩個孩子怎麽貪上這樣的父親,吃飯時嘴裏也在念叨,叮囑沈嘉魚以後常去南家陪陪南禾那個可憐的小姑娘。
沈嘉魚應下,喝了小半碗粥,幫外婆收拾完家務洗了澡悶悶地回到屋裏。
時鐘指過十二點,書桌上亮着暖光燈,連刷了三套物理題,草稿紙堆疊了十多張,她放下筆,托着下巴出神。
窗子開着,夜裏下了雨,什麽時候睡着的不記得了,第二天天沒亮沈嘉魚揉着昏沉的頭睜眼,涼風一吹,打了個噴嚏。
三模那天重感冒,高燒三十九度,在醫院挂水,外婆忙上忙下地照顧她,沈嘉魚心頭發酸,讓她歇着,老太太不願意,手中保溫桶打開,炖了幾個小時的雞湯冒着熱乎乎的香味,誘人發饞。
沈嘉魚喝碗湯昏沉地睡過去了,再睜眼,看見一人正輕手關門,轉身對上她的視線。
是南朝。
沈嘉魚難受着,喉嚨幹澀,反應也慢,遲疑了一會兒意識到這不是在做夢,“你……怎麽在這?”
“你的衣服。”他揚了揚手中的購物袋子,透明的顏色,隐約能看見一抹粉。
沈嘉魚臉微燙,別開眼,指了指桌櫃,“放在那吧。”
購物袋放下,南朝拉開椅子正對她坐過去,兩人臉對臉,他穿着黑T運動褲,頭發稍微淩亂,大約是來時被風吹的。
病房裏沒有空調,只有一張老舊的電風扇,吱呀吱呀地搖晃,吹動股股熱風。
南朝低眸,看她明顯瘦下來的臉,問:“還難受麽?”
沈嘉魚沒看他,雙唇抿住松開,“不難受了。”
在醫院待了這些天也好得差不多。
南朝看她乖,沉笑了聲,俯下身手掌貼向她的額頭。
掌心暖熱幹燥,俯身時獨屬于他的氣息将她牢牢裹緊,沈嘉魚心口一跳,近距離看清他。南朝要比同齡人健碩,身量挺拔,混不吝的氣質。單眼皮,眉骨偏高,眼睑壓着,不說話時看起來又頹又痞,難讓人接近。
“不燒了。”他收了手。
沈嘉魚暗暗松口氣,“這些天當然不燒了。”
脫口的話本是無心,偏用上幾分綿軟的力氣,聽起來像是在撒嬌。
南朝扯了下嘴角,露出從未有過的痞相,“看來我該燒的時候來。”
“為什麽?”沈嘉魚還沒發現他使壞。
南朝換了個姿勢,半掀起眼皮,“看你黏人。”
這算什麽原因?沈嘉魚眼睛看向窗外,覺得自己好像被他戲弄了。
南朝從車行回家,遇見要叫車的外婆,才聽說她高燒住院,老太太年歲大,一時高血壓走不了,南朝把人送回家又去給她送衣服,老太太愛絮叨,說別嫌她煩,從小到大這丫頭一生病就黏人得不得了,喜歡讓人抱着還不準撒手,要是她對他這麽做,直接去叫護士。
老太太對他夠放心,當時南朝在想,這姑娘纏他會是什麽樣,只可惜到這人就醒了。
南朝沒再說話,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兩人眼對眼發呆,沈嘉魚多睡了幾個小時現在睡不着。
外面忽然一陣吵鬧聲,緊接着蜂擁進來一堆人,不過一會兒隔壁病床上就躺了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護士一針紮下去,女孩被她母親抱在懷裏哭鬧個不停。
沈嘉魚看着那個母親柔聲安撫小姑娘,神色黯然,記憶裏江晨從沒這樣抱過她。
“不好意思,娃娃怕打針,吵到你們了。”那位母親哄着孩子睡着,手裏提着兩個小袋子走過來,臉上有歉意。
沈嘉魚不在意,擺擺手說沒事。
女人堅持要把小禮物給他們,南朝接到手裏收下,女人才笑着臉離開。
盒子不大,南朝打開裏面裝了糖果,一張致歉的字條還有一盒飛行棋。
兩人看着那盒飛行棋,對視一眼,南朝咧了下嘴角問,“會玩麽?”
沈嘉魚遲疑地點點頭。
“來一局?”他已經拆了盒子。
醫院床頭櫃面窄,勉強放下飛行棋的紙,骰子遛到紙上,南朝拿出四個顏色的棋子給她選。
沈嘉魚選了紅色,南朝選了藍色。
“這麽玩沒意思,來個彩頭?”他一手拿着棋子,另一手伸進褲兜掏出根煙咬在嘴裏,眼裏沁笑,漫不經心的模樣。
“醫院不能抽煙。”沈嘉魚忍不住提醒。
南朝聲音含糊,“嘗嘗味,不抽。”
沈嘉魚覺得他煙瘾太大,可又沒有立場去管,張張嘴遂作罷,換個話題問,“你想要什麽彩頭?”
“上頓飯還沒請我。”他說。
沈嘉魚啞聲,心虛地轉開眼,“你想什麽時候吃?”
南朝叼着煙咧嘴笑,逗她,“請得還挺不情願。”
“沒有。”沈嘉魚小聲争辯。
南朝也沒在意她心口不一,手晃着骰子,“我贏了給我畫個畫。”
這要求太簡單,沈嘉魚抿唇,“就這樣?”
南朝懶洋洋地“嗯”了聲。
沈嘉魚答應,越看他嘴裏叼着的煙越礙眼,世事難料,放在幾月前她必瞧不上這樣無所事事的混混,可南朝就是有這種本事,讓她忍不住靠近。
“我要贏了,你就回學校好好讀書參加高考。”
聲音又柔又軟,夾雜着股韌勁。
南朝眼眯了下,咬緊嘴裏的煙,幹烈的煙草味入喉,像是有什麽柔軟在裹着他,是甜糖是誘惑。心底有道聲音在說,南朝,你看吶,生活也不全是苦難,還有這樣的傻姑娘即使病了也在想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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