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24.第24章
第 24 章
晚上南朝送沈嘉魚回去,公寓是在城東的一處高檔小區,環境良好,清新怡人。南朝送她到大門口,沈嘉魚磨磨蹭蹭得不想走,其實時候還早,他們還能待一個小時。
南朝捏捏她的手, “快進去。”
沈嘉魚低着腦袋小聲跟他說, “回去記得給我打電話。”
“嗯。”南朝點頭。
沒什麽能說的了,沈嘉魚最後看他一眼,轉身進了大門。門衛認識這個住在裏面的小姑娘,公寓是高檔住宅,每一戶都要打好關系,他笑呵呵地打過招呼,沈嘉魚回他一個笑。
南朝在外面看了許久,直到雪白的裙子沒了影,他才轉身往回走。
天悶得迫人,暑熱的城市荒蕪地等待着大雨的洗禮。
南朝找到徐邵時,後者正在餐館裏涮鍋子,老舊的風扇聲嘶力竭,他吃得津津有味,滿頭大汗。
這塊地界在市外,偏僻得沒有路燈,幾處小館子擠滿了人,餐館老板忙得腳不沾地,賠着笑伺候營生。
南朝進去要了瓶啤酒,扯開徐邵面前的凳子,一個人悶頭先喝了半瓶。
“得得得,慢着點,我這還沒開始呢!”徐邵笑罵了句,拿起手邊的啤酒猛掫。
他放下酒瓶不要臉地問, “怎麽,把小姑娘伺候得不高興了”
“操,你他媽不會說別的話”南朝掀起眼皮,喧嘩的人間煙火都成了他的背景。
他靠到椅背裏,想送她回家看到的小區公寓,高檔住宅鎖都高級。這姑娘生來就跟他不一樣,更何況他現在不僅一無所有,還一屁股債,總不能讓她跟着吃苦。
徐邵看出他心情不暢,也不知道是不是把人送走了舍不得,夾起一片肉塞進嘴裏嚼, “你還不知道我,就嘴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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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笑,低頭點了根煙,眼中劃過一抹暗色。
“我想幹票大的。”
徐邵沒明白, “啥大的,自打我認識你以來你膽子還小不全是跟人玩了命似的,以前車賽奔着錢去什麽都可以不顧。”
“這回不一樣。”南朝斜靠到紅漆的木椅上,胳膊搭着凳子彈了彈煙灰, “還完債回去複讀。”
徐邵一時傻了, “複讀”眼珠轉了一圈, “為那小姑娘”
南朝沒答,依徐邵對他的解是八九不離十。他家出了事後對學習就不上心,頂多混個高中文憑出來讨生活,現在竟然要準備複讀了,以前他苦口婆心都沒勸動,也不知道那小姑娘跟他說了什麽。
“債可以慢慢還,咱命只有一條,刀子,你可以別想不開。”都認識多少年了,話不必說的太透,都明白。
賽車幹票大的,除了跟那幫人賭車沒別的路子,他車技好,但這也不是有十分把握的事,賽車這行,每年都死過人。
南朝早想過,沉默地抽完一根煙。
出來時天很晚了,兩人喝了酒,幹脆叫一輛車去南朝那,到樓下徐邵看一眼堆積如山的垃圾動了動眉, “就這地方你怎麽想不開帶小姑娘來的”
南朝回來手裏的煙就沒停過,打車的司機是個中年女人,聞不了煙味,他忍着沒點火,下車到現在已經抽完了兩根。
煙瘾大得讓徐邵忍不住皺眉, “你少抽點,別女人還沒到手呢,自個命再沒了。”
南朝聽到這才笑了下, “趁她不在這多抽點。”
人在這他可不敢了。
徐邵莫名吃了碗狗糧,一臉的嫌棄,悲痛欲絕道: “嘿,注意點,有外人在這呢。”
南朝裝作不在意地掃視一圈, “這除了我還有人麽”
“卧槽!”徐邵咬牙切齒。
……
“說吧,找我什麽事”進了屋,南朝給他倒了杯水,交情多少年,他一個屁他都知道什麽意思。
徐邵早清楚瞞不過他, “家裏出了點事,窮光蛋一個還要操心一大家子,真她媽艹蛋。”
他家裏情況複雜,母親帶着他再婚,繼父嗜酒如命日子也不好過,多少回勸母親離婚他養着,但那個軟弱的性子死活不聽,寧願在家裏被打死。前些日子回了趟家,聽見屋裏打罵的動靜忍不住拿凳子把他繼父砸了,醫院診斷再也醒不過來,母親天天以淚洗面,醫藥費護理費一大堆錢。
徐邵心裏罵娘,這都他媽的什麽事。
“找了個門道弄點錢,先在你這待幾天。”
南朝看他一眼, “違法亂紀的事咱不幹。”
“放心吧。”徐邵以水代酒擡了擡杯子。
第二天下午,南朝去了俱樂部,上回那些人換了一批,但那個角落坐着的人沒變。
沈逸之懷裏還是上回那個姑娘,手臂虛虛攬着姑娘的腰,嘴裏呷着根煙, “明峽山,贏了盡管開價。”
明峽山是有名的銷人窟,最著名的就是其中直角彎道,也被人稱為死亡彎道,将速度升到極致。上下坡陡峭,一着不慎就是命喪山谷。
南朝聽說過這道,在s市。
誘惑太大,任誰都不可能拒絕。
離開時肖晟鶴小聲提醒他, “你想好了,明峽山不是誰都能跑的。你玩賽車這才幾年,閱歷淺,再過幾年能跑一跑,現在真別把自己小命玩丢了。”
南朝知他是好心,吐了圈煙霧,平靜地說: “晟哥,我缺錢。”
這苦痛的人世間最無奈又最悲涼的話,在世上活着沒有人過得輕松。
肖晟鶴嘆了口氣,沒說什麽。
……
晚上沈嘉魚躲在房間裏打電話,那邊很快就接了。
“南朝。”她壓着嗓子,跟做賊似的。
徐邵說兩個大老爺們總住一起算什麽事,這夜去了城北酒吧鬼混,問他去不去,南朝看他一眼說自己是有家室的人得潔身自好,徐邵咬着牙說這些日子都不回來。
南朝剛洗了澡,耳朵夾着手機彎腰套上短褲,聽見姑娘軟軟的聲音目光柔和下來, “嗯。”
沈嘉魚躺在大床上翻了個身,眼睛彎彎的, “我想你了。”
南朝動作一頓,那聲音軟得讓他骨頭都酥了,洗完澡沒輕快多久漲出一身火氣。
“你怎麽不說話”她低低地問。
南朝趿拉着鞋往床上一坐,從床頭翻出盒煙倒到手心裏, “說什麽”
打火機“叮”的一聲響,沈嘉魚敏感,問他是不是在抽煙。
南朝咧了下嘴角,煙灰落到桌上, “蚊子太多,買了點蚊香。”
窗戶開出一道縫,涼風呼呼的往進吹,天色陰沉,雲如刀戟排列,要下雨的征兆。
沈嘉魚半信半疑, “真的嗎”
尾音挑開,純得要命。
南朝重重吐出濁氣,舔了舔唇角逗她, “不是針的,是杵的。”
沈嘉魚皺着眉沒明白的他的意思,南朝說以後你就知道了。
兩人說了會兒話,那邊有開門的聲響。沈嘉魚小聲匆匆說了句“我媽來了。”很快收了線。
南朝看一眼通話時長,兩人無關痛癢的話說了半個小時,不禁搖頭笑了笑,這可真不像他。
桌上一堆煙蒂,他收好扔到垃圾桶裏,躺到床上,耳邊都是她那句, “南朝,我想你了。”
……
沈嘉魚沒跟南朝說她晚上和江晨吵了一架,到現在還沒吃飯。
她執意不出國徹底惹惱了江晨。
從小到大,沈嘉魚一直都聽她的,就是想讓江晨覺得她乖,多留在家陪陪她,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江晨把她叫出去,沈嘉魚坐在沙發上一句話也不說。
沈遠出差半個月才回來就要處理家裏一堆事,他開明,沒江晨那麽多約束,從中勸道: “窈窈不去就不去了,你總逼着她做什麽。”
“什麽叫我逼着她,我這是為她好。”江晨氣得胸脯起伏, “她這個性子,以後怎麽接手公司”
沈嘉魚閉了閉眼,心頭酸澀,想哭又忍住了,小聲跟她争辯, “你要是只想找人接手公司,為什麽不再生一個孩子,或者去領養一個孩子”
江晨一時火冒三丈,騰地站起來, “你聽聽這是什麽話”
沈遠過去勸她, “好了,窈窈說的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你就看着她這麽沒心沒肺下去”
沈嘉魚擡起眼,身側的雙手攥了攥,眼眶裏淚水在打轉,她拼命地不讓流下來,站起身時整個人都在顫。
“從小到大,我什麽沒聽過你的小時候我喜歡畫畫,你說女孩子畫畫沒有彈鋼琴優雅,讓我學音樂。我想吃小孩子都能吃的冰激淩,你說是垃圾食品不健康。長大後我喜歡物理,你不同意,逼着我看財經新聞。我生病住院,阿姨說你忙,忙到一個電話都不打給我,我每天都會到下半夜才睡,就是因為我一直覺得,你來看過我,只是我睡着了。”
“但期望太多,我早就不期待着你對我會像別的母親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我有時候甚至會想,我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還是從別人那抱養的,只是順從你心意的一個工具。”
沈嘉魚嘴唇抖着,她說完眼眶裏的淚水像開了閘似的一個勁兒往外湧。
房間內安靜下來,沈遠眼中神色暗下來,江晨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姑娘,依稀還記得她在懷中牙牙學語的模樣,什麽時候一切開始改變的。她六歲那年公司陷入財務危機,她和沈遠忙得焦頭爛額,四處求人終于挺了過來,後來為防止再出現這樣的事,她花在公司上的時間更多,女兒乖巧懂事,不用她操心,漸漸的,回家次數越來越少。
江晨沉默許久,眼光閃過一抹水光,嘆了口氣, “等成績出來選個大學吧。”
那晚,是江晨第一次妥協。
沈嘉魚既開心又難過,時鐘指過十二點,她抱着手機在想要不要給南朝打電話,這麽晚了他會不會已經睡了。
逼仄的出租屋,南朝半夜去了趟廁所,兩手抖了抖那東西塞到短褲裏,推開門,看見桌上手機亮了屏幕,褥單上的痕跡還沒幹,垃圾桶裏有團成球的衛生紙,小姑娘這時候打電話來可不好,他按下接聽。
“你睡了嗎”她聲音有點啞,像是哭過了。
南朝旖旎心思頓時消散, “還沒,出什麽事了”
“沒事。”沈嘉魚眼淚落下來, “和我媽吵了一架。”
南朝頓了頓,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又聽她繼續小聲, “我贏了,她答應我留在國內。”
“南朝,你說她是不是也是愛我的,只是因為我還不夠好……”聲音委屈得像只被抛棄的小貓,卻還期待着主人再次的收留。
南朝心口一疼,只想現在把這姑娘抱到懷裏,告訴她,她很好,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他喜歡得能把命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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