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仁慈
仁慈
聞栖花了三秒鐘才勉強消化。
“許安生退學了?”
她望向沈盡寒,對方眼裏也閃過一絲意外。
“他在會所做的那些事情人盡皆知,學校怎麽可能讓他繼續上學。”趙詩然舒爽地挑起眉毛,似乎很享受他倆的震驚。
聞栖垂眸,斂下鳳眸裏的不悅,“你似乎很得意?”
趙詩然這副得志的模樣,很難讓人不懷疑許安生的退學與她有關。
不過,聞栖只是猜測,趙詩然耐不住心氣兒,自己招了。
“對!就是我做的!我這是在幫他!”
她漂亮的五官變得四分五裂,每道裂縫裏都藏着嫉恨,“我得讓他知道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讓他及時回頭!”
聞栖只是冷眼地看着她的發洩,對這種自诩正義的人,她沒什麽好說的。
“行了,我知道了,我們回去了。”
聞栖偏着頭,眼神示意趙詩然該下車了。
她表現得很平淡,顯得趙詩然像個情緒小醜,趙詩然似乎意識到這一點,狠狠地咬住下唇,“乓”地一聲關上了車門。
車內僅剩下兩人。
“現在你準備怎麽辦?”沈盡寒透過後視鏡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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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栖并沒有表面上那麽平靜,她煩心地揉捏鼻根處,“許安生先放一放,想辦法籌集資金吧。”
“行,那我讓周大刀不用過來了?”
聞栖淡淡地“嗯”了一聲。
過了許久,車子還未發動。聞栖不得不回過頭來問:“怎麽了 ?”
她撞見沈盡寒憂切的眼神。
他安然的神情中很少會顯露這類情緒,聞栖稍有些恍然。
密閉的車內飄着朱砂梅的清香,淺淡好聞,是屬于沈盡寒的味道,就如同他的人一般,看似溫柔近人,骨子裏卻流淌的疏離的血。
沈盡寒喉結滾動,聲線顫抖:“聞栖,你不覺得你對許安生太仁慈了嗎”
一次次的放縱,一次次的維護,許安生到底憑什麽?
沈盡寒努力克制着自己不為人知的情緒,反複告訴自己,起碼現在站在聞栖身邊的人是他,不是別人。
“仁慈?”聞栖愣怔了。
很明顯嗎?
她還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呢。
“咳咳。”聞栖以手掩唇,“這不是找不到許安生人嗎。”
她看見沈盡寒欲言又止的動作,直接打斷他:“我們回去吧。”
**
因為臨近下班,沈盡寒直接将車開回了小區。
對此,聞栖倒沒什麽異議,在那兒辦公都是辦公,回家也不是不行。
沈盡寒按下電梯樓層,視線落在聞栖受傷的腳上,“傷快好了嗎?”
“嗯,下個禮拜應該能拆繃帶了。”
“開車方便嗎?”
“估計開不了。”
聞栖傷的位置正好是腳底板,下個禮拜能走路就不得了了,踩剎車那是想都不要想。
“我會雇司機的。”聞栖以為沈盡寒嫌她麻煩,率先開口。
哪想到沈盡寒沒有這個意思,“以後我送你吧。”
這段時間兩人心平氣和地相處,仿佛消弭掉了所有芥蒂,但聞栖心裏始終繃緊了弦,努力維系着表面的和平。
可沈盡寒這番近乎示好的舉動,讓她提高了警惕心。
“不必了,這段時間已經很麻煩你了,司機我還是雇得起的。”
她的拒絕代表了疏遠,沈盡寒不甘心地握緊拳頭,終是沒能言語。
他沉默地将聞栖推出電梯,專注地履行着不屬于他的責任。
感受到身後莫名低落的情緒,聞栖看着已經到達的家門,還是主動道了個別:“那這個星期還得要麻煩你了。”
“嗯。”
身後悶悶地應了一聲,心情不算太好。
聞栖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失落,也不打算理會,伸手準備開門。
“咔噠。”
聞栖看着面前還沒碰到的門把手,不禁疑惑是哪裏來的開門聲,
她轉頭望向沈盡寒的家門口,同樣的,沈盡寒也一同望過去。
“小寒!這麽早回來啦!”
一位穿着樸素的女人站在立在門口,揚起滿是皺紋的笑容,和藹又親切。
從她身後又冒出一位膚色黝黑的中年大叔,也是樂呵呵地笑着:“我們還打算去買菜做晚飯呢。你回來了正好,一起去超市好了。”
夫妻二人的普通話裏帶着典型的南方口音,不難聽懂,但對于她這個北方人來說有些費勁。
在聞栖疑惑的表情下,沈盡寒開口喊了:“爸,媽。”
他清冷的語調罕見地沾上暖意,讓聞栖頓感陌生。
“這位是?”沈母粗糙的手掌合在一起,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聞栖。
眼下的場面,聞栖不得不硬着頭皮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叫聞栖。我住你們對面。”
沈母純良和善的眼神讓她很是局促,聞栖低頭躲避,指了指自家的門,“我先回去了,那你們好好聚。”
“小寒!叫小聞過來一起吃好了哇!”沈母熱情地催促,不斷釋放着善意,卻讓聞栖倍感惶恐。
“沒事兒,叔叔阿姨你們好不容易見面,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欸這說的什麽話!”沈父拍了空氣一巴掌,笑得開懷,“人多熱鬧嘛!我們也就住個幾天,以後我們小寒還要麻煩你照顧咧,就吃一頓飯嘛。”
聞栖很是為難,禮貌地笑了笑,向沈盡寒投去求助的眼神。
“爸,媽,聞栖的腳不太方便,改天我請她。”
沈盡寒沒有辜負聞栖的期望,替她婉拒了吃飯的邀請。
聞栖這才松了口氣。
沈母有些失望,倒也沒有強求,“那行,你帶我和你爸去買菜,想吃啥我給你做。看你瘦的。”
“好好好,都聽您的。”沈盡寒眉眼含笑,像化開的春水,漂亮又溫柔。
聞栖同這樣溫馨的家庭氛圍格格不入,她逃也似地打開家門,“砰”的一下隔絕了外面歡聲笑語。
她手心撐着門背,像是劫後餘生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毫無生氣的消毒水味道沖進鼻腔,提醒着她這棟屋子只是一個居住地,不是家。
從此刻,沈盡寒更刺眼了。
走在小區路上的沈盡寒背後突然一涼,腳步一頓,落在了父母後邊。
沈母回頭向他招呼:“走快點呀,回頭沒有新鮮菜了哇。”
“哎呀,老婆子你催啥催嘛。”沈父第一個維護沈盡寒,“幾根菜葉子還沒你兒子重要哇!”
“我什麽時候說過這句話啦?”沈母瞪圓了眼睛,“老頭子你現在說話都學會無限啦。”
沈盡寒沒想到自己只是走慢了一步,自家父母都能拌起嘴來,趕忙上前充當和事佬:
“好啦好啦,買菜買菜,我有點餓了。”
他一說話,兩位老人家各自閉嘴,換了個話題。
“欸小寒啊,前陣子你小姨過來我們家介紹了幾個女孩,我看着都不錯的,啊要認識認識啦?”當媽的,還是忍不住操心自家兒子的婚戀狀況。
雖說自家的小子從小到大都不怎麽用家長操心,可這都快三十了,也沒聽他有談過戀愛,村裏隔壁人家的小子前兩年就結了婚,前幾天又抱了小子,沈母一下就有了危機感。
沈父就見不得沈母這樣催,“老婆子你讓小寒自己決定嘛,這種事情又不是咱們着急就能有結果的。”
“我要是指望他自己,估計這輩子都沒啥指望咯。”沈母怒其不争地搖了搖頭,“你說他哪哪都好,怎麽就在這方面不開竅呢。”
沈盡寒頗為無奈,喚了聲媽,想讓她別說了。
可沈母現在就把結婚成家當成大事,哪裏能放下,“小寒,你告訴媽媽,你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
沈盡寒一愣,不知道怎麽回答。
“哎呀,老婆子你眼力見怎麽這麽差的哇!”沈父推搡了一記沈母,“這不是很顯然嘛!”
沈母拍掉手臂上的鹹豬手,“老頭子我警告你別動手動腳的!什麽很顯然,我······”
突然,沈母大驚小怪地捂住嘴巴,但笑意還是從眼睛裏跑了出來,她揶揄道:“小寒啊小寒,該不會是······”
沈母雖然沒有接着說下去,但大家都知道她說的是誰。
她見沈盡寒沒有反駁,笑眯着眼,調笑地錘了一記沈盡寒,“原來你小子會喜歡人的啊。”
“媽!”沈盡寒紅着耳尖,警告她不要再亂說了。
惱羞成怒的沈盡寒讓沈母倍感新鮮,“你早說嘛,你小姨那兒我給你回絕掉。”
“我不喜歡她!”沈盡寒蒼白地解釋着,可沈母又怎麽會相信。
“沒事兒,爸媽在這幾天,都會幫你的。”
沈盡寒很無力,他和聞栖之間的事情太複雜了,不是用一句喜歡就能解決的。
“我們不會在一起的。”沈盡寒肩膀無力地垂下,簡單地陳述着事實。
他眼神裏流露的脆弱讓沈父沈母安靜下來,似乎讀懂了這背後藏匿的苦衷。
沈母絞着手指,擔憂地看着沈父,眼神在說:怎麽辦?
沈父也很為難地擠了擠眼睛,安慰地按住沈盡寒的肩膀:“兒砸,不要說得太絕對嘛,想要什麽都得要靠自己争取,成績是這樣,感情不也是這樣嘛?”
道理很簡單,沈盡寒又怎麽會不明白,他明白地點點頭,讓父母安心。
可只有他知道,他再怎麽争取,聞栖恐怕都不會看他一眼。
他只是個完美的競争對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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