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刁難

刁難

聞栖是被自己的咳嗽嗆醒的。

迷蒙中睜開眼皮,鹽水袋搖搖晃晃地在上方擺動,她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地,就看見護士手裏的針頭吞吐出晶瑩的液體。

對于寒針的恐懼,致使她一個機靈,從窄長的床板上支楞起來。

小護士驚吓過度地捂住胸口,舉着輸液針幹瞪着她,隔壁的醫生舉着儀器,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咳咳咳。”

喉嚨的積水倒回咽喉,氣管處的異樣堵塞讓聞栖不受控地咳嗽起來。

氧氣阻塞在氣管,大腦因缺氧而腫脹,聞栖難受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像是要把整個肺咳出來。

小護士吓得不行,高舉着針頭,另一手慌亂地拍打聞栖的背:“喉嚨裏還有異物沒咳出來嗎?”

背上有節律的敲打着,聞栖咳嗽順暢不少,腦部的缺氧得到了一些緩解。

她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喉嚨裏沒有其它異物。

咳嗽漸漸平息,聞栖胸部不斷起伏,也顧不得難聞的消毒水氣味,她貪婪地吮吸車廂裏的空氣。

小護士如釋重負地垮下肩膀,輕柔地按住她的手腕,“我現在要給你紮針,手不要亂動哦。”

針頭逐漸向靜脈靠近,聞栖在針頭落下的時候,反手扣住了護士的手腕。

她聲音殘破:“我不去醫院,送我回去。”

“這······”護士吃痛地咧開嘴角,手部卸力,輸液針掉落在床板上,紮進床單,暈開一大朵純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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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醫生看不下去,護短地替小護士掰開了聞栖的手:“女士,您剛落水,保險起見,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肺部有無積水情況。”

聞栖渾身上下沒什麽力氣,被醫生掰開手後,她一下栽到床上,腦子嗡嗡嗡地響個不停,卻還是逞強地直起上半身。

“我還有事兒,不能走開。”

她滿腦子都是自己的項目和計劃書,在這個節骨眼上,就算爬,聞栖也要爬到現場去。

醫生和護士見過不少這樣的人,表現得還算淡定:“這位女士,積液要是堆積在氣道內,可能會引起阻塞性肺炎。”

聞栖管不上什麽肺炎、心肌炎的,對于醫生的勸阻,她很是叛逆:

“等事情結束了,我自己去醫院檢查。”說完,她也不等醫生同意,托着濕噠噠的裙子就要下床。

“停車,放我下去。”聞栖拎着滴水的裙擺,低頭看見右腳的傷口不斷滲血,不敢貿然下地,只能幹坐在床沿上,用眼神死死地“恐吓”他們。

黑色的禮服緊貼着她的肌膚,将每一處線條勾勒地一清二楚,男醫生不自覺地轉開眼珠,苦口婆心地勸導:“什麽事兒也沒有身體重要啊,你這腳上的也得要及時處理啊。”

濕發沾在她的臉頰,宛若粉色藤蔓張揚着生長,妖豔惑人,把小護士眼睛都看直了,話裏的關心更切:“你現在這個樣子也不方便處理事情。”

聞栖以為小護士說的是腳上的傷口,她拂開沾在臉頰處的頭發,沖醫生擡了擡滿是血水的腳:“我人沒事兒,幫我處理一下傷口就行。”

兩人終究是拗不過聞栖。

救護車在路口調轉車頭,往回開去。

小護士蹲在聞栖面前,細心地纏繞繃帶,做着最後的善後工作。

“小姐,事情處理完之後一定要去醫院檢查一下,最好拍一個胸腔的CT。”

聞栖聽着熟悉的叮囑,嘴上應聲說着“好。”

她看見護士纏繞完最後一圈,微微轉動腳掌:“可以了?”

“嗯。這裏之前的傷口恢複得不好,有些輕微發炎,您以後可別再沾水了。”

小護士重重地嘆了口氣:“工作雖然重要,但總得要關注一下自己的身體吧,您這是完全把自己當成機器人使啊。”

“沒有。”聞栖不明白小護士為什麽這麽說,想證明自己有把自己當人,“我按時吃飯的。”

醫生:“······”

護士:“······”

對此,護士也說不出什麽話來,她端着醫藥箱站起身,一張卡片從她胸前的口袋滑落。

聞栖看到了,便提醒了一嘴:“護士,你東西掉了。”

“哦,這個呀。”護士将撿起來的名片塞給聞栖:“這個人叫的救護車,讓我們之後聯系他,你要不給他打個電話吧。”

聞栖看着手掌裏躺着的濕名片,沈盡寒的名字被浸泡得歪歪扭扭,一點兒也不好看。

在完全失去意識前,她聽見了沈盡寒的聲音,便知道是他把她撈起來的。

只是,她不知道經歷了天臺那件事後,沈盡寒會怎麽想。

聞栖若無其事地攥緊手裏的名片,“沒事,我到時候再和他解釋好了。”

小護士也不說她什麽,伸手給她遞了塊兒毛巾:“我們這兒沒有吹風機,你将就着擦擦頭發吧,雖然不知道是什麽重要的事情,但全身濕漉漉地去總歸不好。”

“嗯。”聞栖雙手接過幹毛巾,有些笨拙地擦着頭發,偶爾扯下幾根頭發,疼得她眼角眯起。

“如果你不介意,我幫你?”小護士将雙手遞到她面前,眼神示意她手裏的毛巾。

聞栖懵懵地,沒反應過來,順着小護士的意思把毛巾給了她。

不難看出,聞栖照顧自己的技能為零。

**

會場大廳。

沈盡寒同許安生一道兒回了大廳。

沈盡寒穿着聞栖置辦的行頭,而許安生穿着方志借來的服務員制服,兩人之間的氛圍有些微妙。

恰巧,齊知微在臺上做着最後的致謝,潮水般的掌聲在臺下響起,方志礙于客套所迫,也敷衍地鼓了兩下,直到為首的顧鳴舟停下,掌聲才漸弱。

掌聲裏有多少真情實感,齊知微哪會知道,她都快被顧鳴舟造出來的幻境忽悠瘸了,毫不自知地享受着虛假的追捧。

她自信昂揚地邁步下臺,率先給前排的顧鳴舟一個親昵的擁抱,向所有人昭告他們的關系。

臺上的報幕員報出聞栖的大名,沈盡寒緊張地吞咽口水,正了正衣領,在方志的催促下,起身上臺。

報的是聞栖的名,上臺的确實沈盡寒,這樣的變故讓沈盡寒成為全場的焦點。

不可否認,沈盡寒長了一張無可挑剔的臉,宛若自然的另類神工,驚豔獨絕。他骨子裏透着江南的溫柔因子,清秋雨露般的清冷更是賦予了他獨特的氣質,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當然,也會有人覺得他的這份清高礙眼。

顧鳴舟在沈盡寒經過的時候,鼻子輕哼出聲,像是不屑。

對于對方不加掩飾的惡意,沈盡寒不惱,上下打量着顧鳴舟幹爽的新西裝,禮貌地點了點頭,完全不把對方的不爽當回事兒。

對于顧鳴舟這樣的人來說,忽視就是最大的侮辱。

果不其然,顧鳴舟眼力的怒火像是要噴湧而出,一路盯着沈盡寒上臺。

他站在聞栖本該站立的位置,手裏握着聞栖準備的項目,将自己視作聞栖想法的承載容器,毫無介紹自己的意思。

可顧鳴舟不願意讓他如願。

“沈盡寒。”

顧鳴舟的聲音吸走了大家的目光,他神色倨傲地翹着腿,向臺上的人發難:

“這是聞栖的主場,你替她發言算是怎麽回事?聞栖人在那兒呢?”

沈盡寒神色晦暗,警惕着顧鳴舟:“聞總有事兒,提前走了,我代她。”

對方悠哉地看着他,似乎完全忘記了是誰将聞栖推下水的。

“我怎麽聽說樓下來了輛救護車,拉走了一個粉色頭發的女人。”

顧鳴舟就是咬定了他們沒有證據,所以才敢這麽明目張膽地刁難。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臺上的沈盡寒一下就成了被議論的中心。

齊知微不愧是顧鳴舟的心上人,不知全貌,就開始拱火:“剛才不是還好端端的的,怎麽就進救護車了呢?”

“誰知道呢?”顧鳴舟攤了攤手,不懷好意地看着臺上的人:“這得要問問跟在聞總身後的人啊。”

這是一場拙劣的陷害表演,沈盡寒看了發笑。

他只是在聞栖面前沒脾氣,并不代表他是個沒脾氣的人。

“顧總,想想看你的把柄都在誰的手裏。”沈盡寒将暗話拿到臺面上說,明着威脅顧鳴舟,字裏行間卻還是笑着,溫柔得不行。

可顧鳴舟肆意嘲諷讓他收回了笑意:

“未經過聞栖的允許,你敢說出來讓大家聽聽嗎?”

對方仗着過去的協約,依然保持着正人君子的豁達,無所顧忌地使壞。

沈盡寒死死地掐住手心,心頭翻湧的新仇舊怨撕咬着理智,可想到聞栖,他硬生生地壓下自己的私怨,眼角都在發燙。

“沈盡寒,你還真是一點兒也沒變。”顧鳴舟用那張讨厭的嘴臉不斷挑戰他:“事事都要圍着聞栖轉,她說什麽你都聽,屁颠屁颠地被她牽着鼻子跑,你還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嗎?”

在顧鳴舟看來,沈盡寒天天幫襯着霸淩自己的人,不是犯賤是什麽?

所以,他對沈盡寒的輕蔑更甚:“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她養的狗呢。”

聞栖一進到會客廳,耳朵裏飄進這麽一句令人氣血上湧的話,腳上的傷更疼了,提醒着她這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都幹了些什麽混賬事情。

眼看着沈盡寒一人在臺上受這玩意兒的氣兒,聞栖不能忍。

“顧鳴舟,你TM少給我放屁。”

一句粗俗的話響徹大廳,讓會場的氣氛焦灼到極點。

瓜,越來越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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