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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休息區的走廊上,兩個工作人員一邊聊一邊走着,顯然剛才發生的騷動已經在劇組傳開了。

“傷的真是江如璋啊?誰這麽牛逼敢跟男一號動手?”

“今天新來的群特,就一小孩,啧啧啧一棍子砸下去頭破血的,可慘了。”

“嘶——哪裏來的倒黴孩子啊,這麽虎?”

“也不是他虎啦,聽說是江如璋又亂改戲,給人吓得。”

“哈哈哈導演都不敢治他這毛病……”

門外的聲音戛然而止,随即是加速離開的慌亂腳步聲。

顯然他們也意識到,這會兒已經走到了當事人的休息室門口。

休息室內彌漫着二手煙嗆人的味道。

江如璋額頭的傷經過跟組醫生簡單的處理用繃帶纏繞着,臉頰上還殘留着些許幹涸的血跡,在尼古丁的刺激下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

傷口雖然看着吓人,好在他用手擋了一下,胳膊腫了,腦袋上的只是并不嚴重的皮外傷,在額角靠近發際線的位置劃了個口子,若再往上一公分怕是就得剃發了。

驚恐褪去之後,憤怒洶湧而至。

走廊上那些碎嘴子的嚼耳根一字不落的傳了進來。

江如璋臉色越發難看。

前來調解的制片主任有些尴尬,但此時不管說點啥,都有種欲蓋彌彰的嫌疑。

江如璋不等他再開口,便臭着一張臉将人送出了門:“哥你去忙吧,不用陪我去醫院,這點小事我自己處理就行。”

制片還真不太放心,陳導叮囑他一定得把這事處理好,千萬不能鬧大耽誤劇組拍攝進度,只要耽誤一天,各種成本折算下來都能讓他們這貧窮的劇組直接破産。

可這祖宗都發話了,他又實在不敢繼續留在這觸黴頭。

制片只得讪笑着又叮囑了一句:“小江啊,有什麽問題好好聊,千萬別傷了和氣。”

休息室的門一關,江如璋臉上那一點本就不明顯的敷衍也盡數褪去,他沉着臉斜靠在椅子上,不客氣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瘦小幹巴,臊眉耷眼,一副營養不良的衰樣,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和膽量,搶了他的鐵棍不說,還敢動手!

楚樂若有所覺,他小心擡眼,便對上了江如璋那明晃晃嫌棄又審視的目光。

對方一邊打量着他,一邊将煙蒂惡狠狠地按滅在煙灰缸裏。

楚樂心底一咯噔,總覺得那被捏在指尖用力碾壓的不是煙頭,而是自己的腦袋,慌忙垂下頭。

瞅見楚樂那誠惶誠恐恨不得把自己團巴起來的膽小模樣,江如璋不禁嗤笑,将他打傷的時候可是毫不手軟,這會倒裝起可憐來了。

額角不斷傳來的刺痛讓他心情煩躁,這股氣也不加克制的發洩在了面前人身上,江如璋斜眼沖着楚樂吐出一口濃煙,:“你小子膽子到挺大。”

熏人的濃煙撲面而來,順着鼻腔鑽入楚樂的身體。

楚樂被嗆得咳了一聲,秀氣的眉頭擰成一個結。

他有點兒生氣,卻又自知理虧,只得溫順地垂着腦袋,睫毛亂顫着回避。

說實話,楚樂自己都沒有搞明白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一切都跟撞邪了一樣。

就算是過度驚吓的應激反應,激發出驚人的身體潛能也完全解釋不通——

他一個普普通通沒經過任何專業訓練的小男生到底是如何完成鯉魚打挺淩空側踢再加将鐵棍挽出殘影這一系列高難度的動作。

更何況楚樂還清晰的記得那種身體完全不受控制,意識離體以第三視覺旁觀全程的感覺,更像是被奪舍一般。

楚樂來不及細想這光怪陸離的一切究竟為何,因為不管過程多麽得魔幻不合理,結局都是現實又殘忍的。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

他把人給開瓢了。

金貴的富二代男主。

想要善了無異議天方夜譚。

楚樂心底愁雲密布。

他年紀還小也很會示弱,耷拉着濃密的睫毛從鼻腔裏擠出一絲細細的聲音:“璋哥,實在對不起……”

但對方正在氣頭上并不買賬。

“別給我說這些沒用的?”江如璋豎着眉不耐煩地揮了揮了手,“制片剛才的話你也聽見了吧?”

“嗯……”楚樂小聲提議,“你說吧璋哥……要不我陪您去醫院看看?”

江如璋聽得越發憋火,事實上他這輩子都沒這麽窩囊憋氣過。

順風順水的人生居然在這栽了個大跟頭,衆目睽睽下就這麽被一個瘦瘦弱弱的小家夥給開了瓢。

疼就不說了,丢了面才真讓人惱怒。

江如璋揉了揉腫脹的胳膊,一腳将椅子踹開,大步逼近。

他用另外一只沒受傷的手一把拽住楚樂的領口,不講理地發洩着糟糕的情緒:“你陪我去看就能好的快一點嗎?明天的戲接不上你來負責嗎?”

江如璋身形高大,襯衫下包裹的肌肉線條硬朗清晰,常年撸鐵的爆發力直接将楚樂瘦小的身體拎得腳不沾地。

陡然收緊的領口卡住了氣管,楚樂呼吸不暢,不得不顫顫巍巍墊起腳尖,白淨的臉頰因為窒息泛起不自然的紅暈,上翹的眼尾沾上了濕氣,睫毛一簇一簇的黏在一起。

楚樂急促地喘了一聲,喉嚨裏擠出一絲濕乎乎的難受輕哼,擡起手想要掰開那只青筋暴起的手,指尖掙動着卻只是虛虛地拽住了江如璋的袖口。

他不能讓事情變得更糟糕了。

江如璋有一瞬的愣神。

感受到手腕處傳來細微的顫動,像是被小貓勾住了袖口,在他的心上輕輕扒拉了一下。

他緊盯着楚樂的臉放肆打量,兇狠的視線中突然透出了幾分玩味,剛才只顧着生氣了,這個倒黴玩意長得真的挺——

帶勁的。

卸下了粗糙妝容後露出了這張臉最原生的模樣,不是圈子裏那種流水線似的精雕細琢,巴掌大的臉上,鼻子和嘴巴都小小的,秀氣又精致。

圓潤微翹的鼻頭上俏生生的長了一顆紅痣,一雙潮濕的杏眼被恐懼暈染得越發生動,帶着些沒有完全長開的少年稚氣。

尖尖的下巴就這般抵着江如璋的手背,拍攝時對視的那一秒那種心癢癢的感覺,在此刻被放大了好幾倍。

制片剛才明裏暗裏勸解他不要把事兒鬧大的時候也提過一嘴,這小倒黴蛋好像是高三剛畢業的準大學生來着。

瘦是瘦了點,不過嘛……

江如璋視線停留在楚樂飽滿濕潤的唇珠上,張開的唇齒之間粉嫩濕潤,帶着香氣的呼吸近在咫尺,勾得他躁動不安。

他本來就玩得開,如果不是因為今天受傷了心情煩躁,平日裏對那些長得好看的小男生小女生可謂和顏悅色。

嘴巴甜點的,送個包送塊表什麽的也不在話下。

一個更加惡劣的念頭浮上心頭。

“去醫院就不必你賠了。”江如璋松開了楚樂的衣領,狎昵地在楚樂臉上輕拍一下,指腹下那一片過分的嫩滑像是在吮吸他的指腹,愈發讓人心猿意馬,“我也不為難你,三萬塊,醫療費精神損失費一起,這事兒就結了。”

三萬塊對他來說甚至買不到一件像樣的外套,但對于眼前這個窮學生的話——

“三?三什麽?三萬?”楚樂退開半步,杏眼瞪得渾圓,舌頭打結,漆黑的瞳仁裏寫滿了不可置信。

三百就能掏空他的家底,三萬不如要了他的命吧!

這殘忍的世界哪來什麽福如雙至,明明只有禍不單行!

實不相瞞,他手機裏最後就一條消息正是交完兩個月房租之後銀行發來的系統消息——

“您尾號5860的儲蓄卡8月15日15:32跨行轉出600.00人民幣,餘額6368.00人民幣。”

減去學費的六千塊,可支配餘額還有三百六十八元。

他好笑的反應逗得江如璋越發來了興致,故意惡聲惡氣地說:“你什麽意思?那要不咱們去上醫院去看看?做個全身體檢照個磁共振再驗兩管血,我這還說少了呢。”

楚樂小臉蒼白幾近透明蒼涼一片,沉浸在傾家蕩産即将要去睡橋洞的幻想中無法自拔。

江如璋語氣放緩了不少挑眉問道:“三萬賠不上,那你能給多少?”

楚樂雖然有點遲鈍,但也感覺到江如璋态度的微妙轉變。

他壓下心底的困惑,整理着衣領又後退了兩步,離開了那讓人不安的包圍圈,濕紅的瞳眸中布滿警惕和困惑,嗫嚅道:“三……三百……”

剩下六十多塊他得留着吃飯應急,應該不過分……吧?

“噗!”江如璋毫不掩飾的嘲笑出聲,真是單純的可愛。

魚龍混雜的群演中他見過太多生活窘迫的人,但這麽老實巴交的還真是不多,他心底多了幾分莫名的愉悅,嘴巴卻不把門地講出更加惡劣的話語:“那可沒辦法了,要不我報警吧,這叫什麽來着?故意傷人罪是吧?”

江如璋像逗弄小動物一樣,饒有興趣地觀察着楚樂的反應。

然後就聽見這小笨蛋炸毛似得大聲否認:“我,我不是故意的!”

“呵,逗你玩呢,咋這麽不經逗?”江如璋心情愈加美妙,“哥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制片說了,咱不能傷了和氣。這樣吧,這周末有個局,都是劇組的兄弟,你過來一起喝兩杯吧。”

楚樂擡眸,睫毛亂顫,不忘問道:“那……那三萬……”

“都是兄弟。”江如璋不明所以地笑了一聲,“賠不賠的不都是兩杯酒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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