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子意，你真的決定了？”孟池絮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刻意壓抑下的冷靜。

幾天後，阚子意正在辦公室中處理工作，聽見她這樣問，正在簽字的手忽地一頓。

阚子意回，“嗯。”

依舊是沒什麽起伏的語氣，哪怕現在倆人正在說的是他的終身大事。

孟池絮不知道那天阚子意說完要再去找蕭總聊，倆人間到底說了什麽。但就目前情況來看，這事似乎已經板上釘釘，因為不光她知道了，蕭家那邊正在着手婚禮的事一爆出來，幾乎搞得滿城風雨。

阚子意擱下手機，踱步到窗前。

那天他在蕭家門前見到了剛離開的母子倆。他們來找蕭丘懷，也是阚子意意料之中的事，但讓他最終改變心意的，還是……

——“哎，我聽說老爺最近正為少東家尋找适配良人呢？”

——“可不，你沒看見剛走那倆人麽，我剛剛端茶進去，聽見那女的再跟老爺介紹她身邊那個男人呢。”

——“你說那個啊，”女孩稍作回憶，“感覺長得很一般啊？”

——“選男人第一條可不是看顏值哦！”另個撞她一下，兩根手指對到一起，“得看是不是‘門當戶對’。”

——“可我聽說那位好像不是……”

——“你也知道這事了，嗨，這年頭，是不是親生的也沒那麽重要了，關鍵是他那個媽很有手腕的。”

看來，那天蕭總給的提議，不光是給他一個人的。

在傭人的帶領下，臨進門前，阚子意無意往二樓一瞥，正好跟個目光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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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個叫蕭行舟的，阚子意心裏無端一跳。

如此自下而上仰視去看，男人棱角分明的輪廓更加多了幾分淩厲感。

這樣的一個人，跟資料中顯示出的那個人，饒是阚子意怎麽把倆人往一塊合，都覺得難以契合。

他真的是個癫的？

二樓書房內，來時想的話，出口時，全都變了樣。

阚子意很直白的把這場婚姻往商業聯姻的方向挑明。

老爺子臉上雖顯出些不虞神色，但到底默許了。

既然是商業聯姻，阚子意把話說得更明白了，“我希望有個時間限度。”

“那你覺得多久合适？”

“一年。”

“一年不行，”蕭丘懷直視他，“最低也得是三年。”

阚子意心下知道，一般這種聯姻最低限度都是三年，他故意說一年，就是為了給老爺子卡個緩沖，如此，老爺子便不會再把日期往後推。

“好，”阚子意也爽快，“但一年後，倆人是否分居，到時候可以由我們雙方協商嗎？”

他說這話時，看的不是蕭丘懷。

蕭丘懷同樣把目光轉向一旁人。

蕭行舟兀地笑了下，他應，“好。”

三年婚期，一年後可以分居，昭海那個項目，只要倆人能順利完婚，蕭丘懷叫他盡管放心。

阚子意邊往外走邊在心裏合計，用一年自由換這麽大一個項目，雖說不算穩賺不賠吧，但一想到自己能借此機會在公司中完全立住腳跟，阚子意壓下心頭漸起的那點隐憂，依然認為這場交易，很值。

阚子意懷疑自己是否有情感障礙，從小到大，他跟人都不親，更別說像他的同圈子那幫人喜歡到處沾花惹草了。

如果說他對未來婚姻有所向往的話，那個人最好不要什麽事都管着他，但也不能太粘着他。

跟他一塊玩得要好朋友聽見他這種标準，直皺眉，認為照他這個标準，不像在找另一半，倒像是在給自己找合作夥伴。

有事時聯系一下，沒事了，各自安好，誰也別來煩誰。

兄弟，談感情可不是你這麽談的啊……

那就不談。

坐上車後，阚子意無意往後視鏡中一瞥，目光稍凝。

他的結婚對象，此刻正站在門口，似乎在目送他離開。

如果那些資料說的都是真的——

阚子意在心裏不着邊際地想，癫的也好？

這樣他既不會娶個控制狂，也不會娶個粘人精。只要他控制得當，倆人相敬如賓度過這一年，一切就都萬事大吉了。

一年而已，也不算長……

-

晚間，阚子意如約出現在‘夜是不歸人’酒吧。

早上那通電話末尾，孟池絮知道一旦他決定的事，旁人多半無法改變其心意，倒也沒怎麽多勸，只說，要他晚間來這，一定要幫他慶祝下。

阚子意挺納悶，問她慶祝什麽？

新婚？

那大可不必……

“跟個癫的結婚有什麽好慶祝的！”孟池絮在電話那頭笑得放肆，“當然是慶祝你還擁有的最後一個單身之夜啊！”

“……”

阚子意不常出入這種場所，倒不是故作清高，只是他總覺得不過一門之隔，卻仿佛隔開了兩個世界。

一如現在，望着舞池中不斷扭動的男男女女們，阚子意突然覺得，放松一下也好。

總那麽繃着，看似贏了所有，倒像是完全失去了生活的樂趣。

“人生偶爾放肆嘛~”看出他臉上的放松，孟池絮跟條游魚似的甩脫一幫纏着她熱舞的俊男靓女們，把人往卡座裏塞。

孟姐像回到自己家似的，招呼他随意，吃喝玩樂怎麽都行，哪怕今晚要破|處，姐都能幫你安排！

“……”

阚子意朝她揮揮手，看見她身後來人，趕緊大度地說，“你快玩你的去，別讓人等急了。”

孟池絮跟着一幫左牽右拽的，邊往舞池中走，邊回頭囑咐，嘴還沒張呢，正好看見姍姍來遲的林助，當即朝着林助大喊，“照顧好你子意哥啊！”

林經冬表示，要真論年齡，那得是我子意弟弟，于是他很配合地朝孟姐喊，“好咧！”

也是……打工人實錘了。

倆人坐了會兒，扭完一曲勁歌的孟姐被幾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們攙了回來。

孟池絮剛挨到阚子意身邊，端起酒杯就怼到他嘴角了，嘴裏不住嘟囔，“喝啊，找你來幹看的啊？”

阚子意目光被迫從屏幕上撤離，在孟池絮立馬要低頭查看他到底搗鼓這破手機幹嘛呢之前，把手機熄了屏。

“切~”孟池絮朝一旁的林助嘟嘴，抱怨道：“還不讓我看，弟弟大了，有自己的秘密喽！”

林經冬眼觀鼻鼻觀口，默默喝了口長島冰茶。

孟池絮知道這個她弟弟從飛機上撿來的助理，慣會裝沉默，也不計較。她手指伸向一處，示意倆人去看。

等阚子意目光聚焦落到實點後，着實驚了下。

他似乎看到了……蕭行舟？

他怎麽會在這？

身旁女人忽地笑了下，孟池絮瞧出了她寶貝弟弟臉上一閃而逝的驚詫，悶着聲道：

“你當我真叫你出來告別單身的啊，”孟池絮嗤道：“就你那單身，單的跟白開水似的，有什麽好值得告別的？”

孟池絮也往那邊看，“我打聽過了，這哥們有個怪癖，就喜歡跑到人多的地方來睡覺。”

睡覺？

阚子意眨了下眼，心想，是我理解的那種睡覺嗎？

孟池絮拍了下他頭，“瞎想什麽呢！靜态的，不是動态的。”

再說了，誰擱舞池大廳那啥啊！

“一開始我也覺得很奇怪，”孟池絮自顧自喃喃，“不過一想到他是個……”

不好當着人未婚夫的面說壞話，孟池絮委婉道：“反正，這哥們挺特別的。”

确實挺特別，阚子意目光又往那邊看了看。

周身燈紅酒綠，人群騷動不止，這人倒好，跟蹲卧佛似的，一動不動斜躺在沙發上，似乎還睡得分外安詳？

一靜一動，看似十分違和，但周身卻無一人打擾他，仿佛自成世界的兩個極端，卻又融合得恰到好處。

阚子意忽然不着邊際地想，也許，天才和瘋子間的差距也不過一線之間。

看他睡得如此安穩，想來，也不是第一晚擱這睡覺了。

阚子意剛想把目光收回，就是一個剎那，忽地頓住了。

明明看着深陷安穩好眠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分外清明的眸光印在了自己瞳孔中。

阚子意很輕地眨了下眼，而更讓他驚奇地是，這人似乎也發現了自己，并起身，且正在往自己這邊走來……

往自己這邊走來？

看着那人直直朝他而來的身形，阚子意一愣，幾乎是下意識地立馬起身，朝着身後喧鬧的人群中隐去。

孟池絮正跟身邊幾個小姐妹調笑，突然見她弟弟匆匆離開，正想問聲，只覺眼前驀地籠罩下個高大身影。

孟池絮擡眼望去——

“……”

我去，高是真高，帥也是真帥，瞧瞧這鋒利的下颚線，簡直比我的人生規劃還清晰。就是……

帥哥眨眼間又消失了，去的方向正好是她寶貝弟弟剛離開的方向。

我去！還是枚癡漢？！

這不得跟着去看看！

好不容易從舞動的人群中擠出來，阚子意避着人群，拐進個稍顯安靜的走道內。

四下無人了，亂飄的思緒才終于回歸本體。

阚子意想，我躲個什麽玩意？

又不是見不得人。

再說了，真要結婚了，那還不得天天見？

如此想着，理了理衣服，正要大大方方重新走回去的某人，在餘光中忽地瞥見個找尋來的身影時，身形一晃，自動閃進了旁邊空着的包廂內。

“……”

我到底躲個什麽勁！？

阚子意在心裏默數了幾秒，感覺外面走道不是很長，這人沒準瞅一眼見沒看着人，就回去了呢？

正這麽想着，虛掩的門發出輕微的一聲。

“……”

就是很奇怪，阚子意突然感覺自己好像被吸進了某恐怖片中，仿佛此刻站在門外的不是他未過門的妻子，而是……

輕微‘吱呀’聲過後，大約又過了幾秒，阚子意屏着呼吸，卻怎麽都等不到下文了。

難道是自己想多了？

也許他剛才不是沖着自己來的？

悄悄露個頭，阚子意朝左看了眼，嗯，很好，走道上空無一人，空曠的讓人很安心。

再向右轉——

随着一聲，“啊啊啊救命啊！！！”，阚子意下意識一愣，就見窗框邊，他未來的妻子半個身子已經探了出去。

電光火石間，阚子意突然想到此人有上天臺數星星差點掉下去的前|科……

眼瞅着沒幾天就是婚禮了，可別直接變葬禮啊？！

阚子意當即沖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