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何峥燃

何峥燃

Chapter 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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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慕妍給木淨一辦好住院之後，就帶她去了VIP病房。

就是普通的感冒，輸輸液就能好，只不過因為她是孕婦，就得格外小心了。

護士在給木淨一紮針的時候，在她手背上使勁拍了拍才勉強找到一條可以紮進去不容易鼓包的血管，指肚在血管上按着，邊按邊說：“你這血管好細啊，太瘦了，多吃點。”

轉身想去拿針，卻看到她整個人縮在男人的懷裏，男人纖長的手指擋住了女人的視線，好像看不到就不會疼一樣，原來是熱戀中的人，她詢問：“要紮個滞留針嗎，這樣就不用每天都紮了。”

木淨一知道這種東西，但是如果用了這種針，就意味着不輸液的時候手上還是別扭的，只要這個針進到了她的血管裏，她就不會再動一下，恨不得讓護士在她手底下綁個小盒子，固定住。

所以滞留針……還是算了吧。

只是木淨一還沒開口，何峥燃就先她一步回答：“不用，就用普通的。”

顯然，他知道木淨一的小毛病。

護士技術不錯，一次就紮上了，沒讓木淨一再疼第二次。

調整好滴速，護士說：“有什麽事你們再喊我。”

她出去之後，病房裏就剩木淨一跟何峥燃兩個人了。

木淨一老老實實地躺在病床上，閉着眼睛，有些憔悴。

何峥燃站起來給她拉高了被子，輕語：“睡一會兒吧，別擔心，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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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底，都是對這個女孩的心疼，為什麽總讓她經歷一些不好的事情呢？

周遭很安靜，不知道何慕妍給她用的什麽藥，木淨一也不想咳了，躺着躺着就睡了過去。

只是睡着之後的她，又做了跟前幾天差不多的夢。

她夢見了自己的小時候。

夢裏的她剛剛三周歲，在聖誕節前夕，木淨一被家裏的保姆帶着在街上走，看到有一些別的小朋友拿着非常好看的玩偶，她問：“阿姨，他們手裏拿的是什麽呀？”

阿姨說：“今天是平安夜，明天是聖誕節，他們手裏拿的是聖誕老人的玩偶，聖誕老人會給聽話的小朋友聖誕禮物的。”

年幼的木淨一問：“那我也是聽話的小朋友呀，怎麽沒有聖誕老人的玩偶呀，會有聖誕老人給我送禮物嗎？”

阿姨被尚且三歲的木淨一問住了，她尴尬笑笑，拉着她加快了腳步：“一一回去問問先生太太好不好？我們快點回家。”

木淨一不理解，聖誕老人會給聽話的小朋友派發聖誕禮物，這個事情不是阿姨說的嗎，怎麽又讓她去問爸爸。

阿姨的步子太大了，木淨一的小短腿有些跟不上，她從走變成了跑。

好不容易跑到家，偌大的木家竟然一個親人都不在，木淨一只能坐在沙發上自己玩玩具，玩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畫畫。

終于，門口處傳來動靜，她看到木頌今回來了。

那個時候，父親在木淨一的眼裏，還是一個很偉岸的角色。

她撐着睡意，爬下沙發，跑到木頌今面前，仰起小腦袋問：“爸爸，會有聖誕老人給我送禮物嗎？”

木頌今一板一眼，丁點要抱木淨一的意思都沒有，一手拿着公文包，一只手解着領帶，一臉嚴肅地說：“不會。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聖誕老人。聖誕老人送聖誕禮物只是一個美麗的謊言。”

“那為什麽別的小朋友都有聖誕老人送的聖誕禮物呢？難道是因為我不聽話嗎？可我明明已經很聽話了呀。”

小小的腦袋裏裝滿了問號。

木頌今并沒有太多的時間和精力應付一個三歲小孩童話般的問題，“是誰告訴你的？”

“阿姨跟我說的呀，她說聖誕老人會給聽話的小朋友聖誕禮物的。”

“假的。”木頌今說得毫不留情。

兩個字，毀掉了木淨一的所有美好向往，她呆呆地望着木頌今，眼睛裏含着淚水。

年紀尚小的木淨一根本不會憋淚，那眼淚不自覺地就落了下來。

那兩個字之後，木頌今就上樓回了房間。

而那天之後，木淨一就再沒見過那個照顧她的阿姨。

在夢裏，成年後的木淨一看着那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木淨一很是心疼，看着那個冰冷沒有人情味不知道怎麽當爹的木頌今滿是憎恨，他就是這麽一點點把那個純真的木淨一毀掉的。

也是在夢裏，成年後的木淨一把自己手裏的那個聖誕禮物遞給了失落的小女孩，輕輕撫摸着她的頭：“這是聖誕老人送給你的聖誕禮物。”

小女孩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爸爸說聖誕老人是假的，聖誕老人不會給小朋友送禮物。”

她并沒有接，說完就失落地垂下了頭。

“怎麽會是假的呢，如果是假的，你看到的這個禮物是什麽？”

聞言，小女孩再次擡起頭，“真的嗎，真的會有聖誕老人嗎，這個禮物是送給我的嗎？”

“真的有聖誕老人，這個禮物是送給你的。而且聖誕老人很大方的，不管是聽話懂事的小孩還是調皮搗蛋的小孩，在他的眼裏都是小孩，都會獲得禮物的。”

二十八歲的木淨一想告訴三歲的木淨一，她可以不聽話不懂事，可以調皮也可以搗蛋，只要她喜歡怎樣都好。

看着三歲的小孩拿到了一個不足為奇的聖誕禮物都那麽開心，二十八歲的木淨一流下了熾熱的眼淚，如果有機會，她一定要彌補那個年少時的自己。

夢外，楊羽蘭看到了木淨一眼角的淚水，抽了張紙巾輕輕給她拭去，跟自己兒子說：“也不知道這丫頭又夢見什麽了，睡個覺都能哭出來。”

何峥燃比任何人都想知道木淨一夢到了什麽，這不是第一次，前幾天他就知道木淨一睡覺的時候會流眼淚，可當她醒過來的時候，又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他不想問，想讓她自己主動說出來，但現在來看，好像幾乎不可能。

楊羽蘭才不管那麽多，她把木淨一叫醒了，實在看不下去了，怎麽她睡個覺都這麽難過。

木淨一猛地睜開眼，看到了楊羽蘭，她騰得坐起來，抱住了她，哽咽道：“楊阿姨，我夢見我爸爸了。”

楊羽蘭回抱住她，撫順着她的脊背，木頌今？木頌今能幹什麽好事，不知道這沒感情的人又說了什麽話傷害自己女兒，怪不得木淨一這麽難過。

“沒事啊，你告訴阿姨，木頌今那老東西又幹什麽了，他跟你說什麽了，啊？”怎麽人都沒了還這麽不安生，還要去夢裏打擾你？

後兩句她沒說出來。

要是在木淨一自己家，她哭，沒有人會安慰她，也沒有人關心她為什麽哭，以至于她從小就不怎麽哭，也特別讨厭別人說她哭或者以為她哭。

哭有什麽用呢。

不是所有會哭的小孩都有糖吃的。

木淨一抱着楊羽蘭，不說話。

良久，她放開了楊羽蘭，說：“楊阿姨，你跟我說說何峥燃小時候的糗事吧。”

也許聽聽他小時候的糗事，她能開心一點。

“我小時候不老跟你在一起玩嗎，你不記得？”剛剛的何峥燃一臉擔心，現在他又裝作一臉不情願。

楊羽蘭幫腔，瞥他：“你小時候的事情她記得什麽，就算跟你玩，那麽小，也不記事啊。一一你別聽他講，我跟你說。”

何峥燃倚着一面白牆，雙手插在褲兜裏，歪着頭看着她們，“行行行，你說！”

木淨一靠着一個枕頭，手乖乖地放在一旁，眼角帶着未幹的眼淚，靜靜地聽着他媽講“故事”。

“何峥燃啊，他小時候可調皮了，玩球，不小心把人家玻璃砸了，還說人家玻璃不結實。小孩子嘛，那個時候剛三四歲，砸了人家玻璃只能道歉啊，這小子不情不願地道了歉，還指着那破個洞的玻璃建議人家換鋼化玻璃，你說這孩子，小小年紀怎麽會知道鋼化玻璃？”

“還有啊，不過這應該不算糗事，何峥燃打小心眼子就賊多。那個時候他奶奶還在，奶奶癡呆，能記着的人不多，當時就給了他兩塊錢，讓他跟表哥去買雪糕，那個時候一塊錢一根的雪糕已經算貴了，結果何峥燃用一塊錢買了一袋三根的，給了表哥兩根，自己只吃一根，但是剩下的那一塊錢他裝兜裏了。你看看他，心眼子多多。”

“他還有好多呢，再大一點的時候……”

楊羽蘭說了很多何峥燃小時候的事情，越說越能感覺出來，何峥燃從小就生活在一個非常幸福的家庭裏。所以他才是那麽的張揚肆意。

慢慢的，木淨一的目光從楊羽蘭身上就轉移到了何峥燃身上，他的身後，是耀眼的陽光，皮膚在光的映襯下，達到了一種幾近透明的狀态，白裏透紅。

她想伸手觸摸，卻摸到了他身上，不知道何峥燃什麽時候過來的，但那一刻，她突然懂了，原來他是光。

是照亮她昏暗世界裏的那顆熾熱的太陽。

楊羽蘭接了個電話出去了，病房裏只剩他們倆，木淨一目不轉睛地瞅着何峥燃，何峥燃也毫不閃躲地回望着他。

驀然間，木淨一說了一句話，這句話是她長這麽大第一次說。

她說：“何峥燃，我愛你。”

雖然木淨一說的時候并沒有什麽表情，但那認真的樣子卻讓何峥燃無比動容，他上前一步，俯身在她的額頭輕輕落下一吻，木淨一下意識閉上雙眼，深沉醇厚的聲音傳進她的耳蝸，她聽到他說：“我也愛你。”